袁家興接過一桿槍,用力一拉槍栓,沖天空放了一槍,大聲喊:「我是袁家興,朋友,請近一步說話!」說罷把槍抵在城牆上,略略俯身。
另一方,龐大志和黑勇對視一眼,驅馬上前,在壕溝邊停下。
龐大志喊:「袁家大侄子,知道我是誰嗎?」
袁家興看不大仔細,也沒有大放厥詞,說:「恕我眼拙,失禮了,你還是自報家門吧!」
龐大志說:「我是你爹的老相識,放馬場的老鄰居,黑鴉山上的三眼虎,龐大志!時間過的真快啊,家興,你都長這麼大了,也有了出息了,好啊!」
袁家興暗暗吃驚,說:「原來是龐寨主啊,幸會,幸會!你這麼急著趕來,有何指教?」
龐大志說:「我是為了你爹的事兒來的,家興,這麼扯著嗓子說話,太累了。我遠來是客,你就不請我到家裡坐坐?」
袁家興說:「家裡沒打掃乾淨,不好意思待客。寨主請回吧,改日我登門拜訪!」
龐大志暗罵,隨之說:「沒有這個道理,家興,你這可是失了禮數了,我這做長輩的可要生氣了!」
袁家興氣得咬牙,說:「天還沒亮,龐寨主趕了一夜的路,辛苦了,衣服怕是也髒了,頭髮也亂了,初次見面,咱們還是都講究些。不如先打個盹兒,天亮之後,穿戴整齊了咱們再說話。這,也是禮數!」
袁家興油鹽不進,龐大志和黑勇一時之間無計可施,只得退回原處。黑勇讓這一出給搞得雲裡霧裡,說:「大哥,你跟那小子剛才在說什麼吶,我有點蒙了。」
龐大志說:「咱們啊,偷襲呢,來晚了;談判呢,來早了。有點尷尬,可總得先打個招呼吧。我相信,那牆的裡邊,有很多雙耳朵在聽著呢。我跟袁家興是在扯淡,他們可不會這麼認為。你蒙了,他們也糊塗了。留幾個兄弟值守,剩下的全都趕緊補個覺。」
這放馬場的第一縷炊煙,來自於左家。左秋雁這晚也是無眠,把她爹從示威的人群中拉回來,她就開始忙活起來了,和面,蒸窩頭,,煮粥,拌鹹菜。此時此刻,她沒有能力為家興提供強有力的幫助,能做的也只有給他和他的弟兄們做一頓飯。左冷木有點心疼糧食,更心疼女兒,把家裡的好面一股腦全翻騰了出來,哪怕剩下的這大半年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他也要自己的女兒心裡好受些。一籠籠熱騰騰的窩頭出鍋,一滴滴汗珠滾落,左秋雁一刻不停地忙活著,累的筋疲力盡,直到忙完了,她坐在板凳上略微休憩了片刻,側頭看外面,天色已亮。她和左冷木便每人拎著兩個籃子去送飯,到了柳家新宅,被告知袁家興去了寨口,左秋雁便獨自一人提著籃子匆匆而去。
袁家興蹲坐在牆角,靠著城牆瞇了一陣,昏睡之中被人輕輕地推醒,睜眼一看,打著哈欠說:「秋雁,你怎麼來了?」
左秋雁往他手裡塞了幾個窩頭,盛了一碟鹹菜,盛了碗粥,說:「餓了吧,先吃點東西。」隨後把籃子遞給崔陽平,拜託後者給大家分一下。
袁家興大口吃著,說:「辛苦你了,難為你這麼費心。」
左秋雁憐惜地望著他,說:「慢點吃,別噎著。家興,我沒有能幫上你什麼,你爹的事,我還瞞著你,我覺得特別對不起你。」
袁家興喝了口粥,說:「你千萬別這麼想,你能做的都做了,沒有做的,也是有苦衷,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也從來不問你關於我爹的事兒。我瞭解你的性格,能想得出來,這段時間你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秋雁,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了,你不用再為我擔心了,更不要再責怪自己。」
左秋雁問:「等這件事過去了,你有什麼打算,是不是離開這裡,再也不會回來了?」
袁家興埋頭吃飯,完了之後打了個飽嗝,說:「飽了!秋雁,你把東西收拾一下,趕緊回家吧。外面有土匪,我得應付他們。其它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放馬場裡的炊煙裊裊升起,女人們做好了飯,男人們胡亂扒拉幾口,紛紛向柳家新宅聚攏,見了面就七嘴八舌地議論。對他們來說,土匪是外憂,袁家興是內患,兩者同時出現,個個惶恐不安,如驚弓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