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興把蘇定坤吊在了柳家新宅院內的一顆歪脖子樹上,命人寸步不離,嚴加看守。這一晚上,蘇家武館的弟子們不停地在附近轉悠,迫於袁家興的威懾,他們不敢靠近,也不敢扎堆,三兩人一起,眼睛死死地盯著。蘇定坤被吊起來的時候,他們都伸長了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袁家興和崔陽平站在閣樓上,憑窗俯視。
崔陽平說:「家興,你何必多此一舉呢?看外面那些人,那眼裡都是怒火啊。」
袁家興說:「得把他們的怒火給勾出來,群龍無首了就一盤散沙,這可不行,必須得有人敢出頭。當著所有人的面殺了蘇定坤,我就算報仇了,咱們也就該回去到雲大帥那報到了。可咱們不能是自己走的,得是被人趕走的,否則,這怒火發洩不出來,我爹的墳可能要遭殃;再者,黑鴉山上幾股子土匪虎視眈眈的,蘇定坤沒了,得有人頂上,我不能禍害了放馬場。所以啊,我就盼著能出這麼個人,在蘇定坤死之後,振臂一呼,召集所有人奮起反擊,把咱們打出去。這麼著,主心骨就又齊全了。」
另一間屋內,老太公和柳湘年坐在一起品茶,全都面色沉重。
老太公接連瞥了柳湘年幾眼,見後者默不作聲,便率先開口:「湘年啊,這次蘇定坤怕是沒有活命的可能了。你怎麼看?」
柳湘年想了想,說:「實乃放馬場一大不幸啊,往常,他保放馬場,您來管治,而今怕是無人可保堪當大任了。」
老太公問:「你看家興怎麼樣?」
柳湘年一驚,左思右想,覺得怎麼回應都不妥,索性把皮球踢回去,反問道:「您是說讓家興取代蘇定坤?老太公,您不是一心要把他壓制住嗎,怎麼又這般考慮了,我實在是想不透徹。」
老太公說:「此前,我認為家興就是個愣頭青,只會給放馬場帶來動盪,那是我不能容忍的。我們都沒想到,他鬧事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而且誰都沒有事先察覺到,說明了什麼,說明他玩弄我們於股掌之間啊。後生可畏啊,這孩子年歲不大,心智和本事卻不可小覷,活脫脫一個大鬧天宮的孫悟空啊,若能為放馬場所用,可保長久太平。我從來都不想壓制誰,很多時候是沒辦法,為了大局,總得有小撮人受點委屈。」
柳湘年猶疑不定,說:「可蘇家還有一大幫子弟吶,咱們就這麼捨棄了蘇定坤,他的弟子們肯定心生不服,與家興兩方相持,早晚會起衝突。」
老太公說:「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也沒有那個膽量,日後讓家興使點手段,保管讓這些人服服帖帖的。」
柳湘年的眉頭略略舒展,說:「既然老太公您已經盤算好了,我遵命就是。如此說,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家興接下這差事。就算是接下了,又是否能降得住吶。」
老太公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柳湘年正要開口應話,互聽外面接連傳來槍響,不由得驚坐起,說:「響槍了,莫非是家興他們在衝著咱放馬場的人開槍,若是這樣,可是造了大孽啊!」
槍聲自寨口傳來,袁家興和崔陽平也驚了一下,相繼奔到門口,恰巧管同差遣來的人也趕到了,慌裡慌張的,稟報說寨外聚了大批人馬,來歷不明,槍就是那群人放的。袁家興不敢怠慢,當機立斷,說:「魚頭,小凡,你們兩個去把蘇定坤卸下來,關到屋子裡,任何人不准靠近。老崔,江浩,你們兩個跟我去那邊看看。」
城牆之上,管同帶著人嚴陣以待,隨時準備開槍還擊。
袁家興問:「來的是什麼人?」
管同說:「不清楚,問了,不回答。開了幾槍,沒動靜了。」
袁家興舉目遠眺,但見壕溝之外的路上,火光點點,來的人應該不少,說:「行家啊,看他們站的地方,剛好在射程之外。不過,來的人百密一疏,低估了咱們的火力,他們是按獵槍的距離算的,咱們的裝備可比獵槍強多了。」
崔陽平比劃了一下,說:「離得這麼遠,要是咱們幾個打,能打著,別的這些人沒這個能耐。來人要是強攻,咱們佔不到便宜。」
袁家興說:「來者不善,可看著也沒有要強攻的意思啊。不用說,肯定是衝著咱們來的,我就納悶了,誰的耳朵這麼靈光,來的這麼快!既是連夜趕來,又怎會一點動靜都沒了呢?」
崔陽平說:「霍,我想到了,這完全是老套的打仗的做派啊,兩軍交戰,那是要先相互叫陣的。有點意思!既然這樣,家興,那你就亮一嗓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