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公、柳湘年、蘇定坤,三人相繼被帶入廳堂,彼此忽視,面色都極為沉重。柳文棟快步到柳湘年跟前,叫了聲「爹」,柳湘年拍了拍他的胳膊,沒有說話。袁家興擺了桌酒席,按各人身份安排入座。而後,蘇振邦和柳元茂也被押了進來,就那麼站著。
江浩等人為幾人斟酒,完了之後就站立一旁,手不離槍。
袁家興舉起酒杯,敬了一圈,一飲而盡,說:「喝了這杯酒,我希望咱們能開誠佈公地談一談。我的本意,只想替我爹報仇,於情於理,這都不過分吧?可是你們一再地給我設置障礙,頻頻阻撓,好了,現在我沒有耐心了,於是,要做些出格的事。老太公,柳老爺,蘇館主,你們都是有威望的人,我是報仇心切,卻不會讓你們受辱。你們願意告訴我實情嗎?」
蘇定坤飲了一杯酒,老太公和柳湘年紋絲不動,眼皮都不抬一下。
袁家興逐個觀察了一下,轉身叫來江浩,說:「等一下我挨個問話,誰不配合,你就動手。老太公不說,殺柳元茂;柳老爺不說,殺柳文棟;蘇館主不說,殺蘇振邦。不用等我開口,你自己看著辦,不滿意就開槍!」
老太公哆嗦著抬起手,搭在桌子上,說:「家興,你這是在作孽!」
袁家興毫不理會,問:「老太公,我先請問您老人家,我爹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老太公不吱聲。
江浩當即舉起槍,抵住柳元茂的頭,後者悲呼求救。
柳湘年站起身,說:「別開槍!家興,我有話說。我答應過你爹,會給他個交待,但不是現在。」
袁家興說:「那我問你,誰是兇手?」
柳湘年說:「你別亂猜了,你爹同意讓我來全權處理此事。」
袁家興說:「不勞您老人家費心了,我爹好歹還有我這麼個兒子。」
崔陽平從身後人手中接過槍,瞄向坐在身邊的柳文棟,拉了一下槍栓。
蘇定坤大喝一聲:「住手!」
袁家興冷笑,說:「您三位這是唱的哪一出啊,這是在互表衷腸的意思嗎?唱戲的還沒走,我去借把弦子給你們奏個樂?」
蘇定坤端起酒杯,說:「老太公,柳兄,我敬二位一杯酒。之前的盟約,我懇請二位收回。可以嗎?」
老太公顫巍巍地站起身,柳湘年也站了起來,看到蘇定坤滿臉的悲愴和懇切,心中不忍,與他碰了這杯酒,默然入座。
蘇定坤長長地歎了口氣,說:「家興,傷了你爹性命的,是我!」
袁家興把酒杯摔在地上,說:「果然是你啊!那就沒得說了,血債要用血來償,你來受死吧!」
蘇振邦大喊:「袁家興,你要敢殺我爹,我就跟你拼了!」
譚魚頭衝著蘇振邦的臉揮了一拳,打得後者門牙崩落,口吐鮮血。
柳湘年一把將袁家興抱住,苦苦相勸,說:「家興,先別動手!聽我說,這其中有些誤會,你先聽我解釋,好不好?」
袁家興說:「沒什麼好解釋了。」
柳湘年說:「你不是想知道你爹是怎麼死的嗎,我來告訴你,讓你知道這事情的原委。」
袁家興坐了下來,使了個眼色,江浩和俞小凡摁住蘇定坤,隨時準備開槍擊斃他。
柳湘年說:「老太公過壽的那天,放馬場一片喜慶,振邦率人舞獅助興,與你爹的徒弟欒平起了爭執,你爹和蘇館主兩個人都好面子,覺得臉上掛不住,拌了幾句嘴。當時我跟老太公也是出於好心,想把你們兩家的恩怨給說和一下,以後和睦相處。這麼著,我們到了後院,酒席之上,把你們兩家歷次結下的梁子逐一釋解。有好幾次矛盾,並不是蘇家的人仗勢欺人,反倒是欒平主動挑起事端的,目的就是為你爹出頭。蘇館主先給你爹賠了個不是,請他出山,共保放馬場安寧,你爹也是欣然應允。後來就聊開了,你爹說起與蘇館主年輕時的舊事,都是自恃身懷絕技而互不服氣,幾番比試也是不分上下。欒平提議讓他們二人再過過招,權當是給在座的人開開眼界,你爹和蘇館主吶,時隔多年,也有意要再切磋一番。不料拳腳無眼,蘇館主誤傷了你爹,回去之後倒床不起,就這麼去了。殺人償命,這話沒錯,蘇館主儘管是無心之失,但也自願以命相抵。可是,家興啊,放馬場這麼多年來得以保全,就是因為有你爹和蘇館主在這鎮著,倘若他們都不在了,誰來擔當大任?於是吶,我們就商議,以大局為重,先把這樁命案掩蓋下來,待他日另覓得靠得住的接班人,再讓蘇館主在你爹墳前謝罪。」
袁家興並不信服,說:「這故事編的有眉有眼,拿來哄小孩子還行,跟我講這些,不覺得太牽強了麼?」
老太公說:「這都是真的。只是我們都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而且什麼都知道了。家興,我們刻意向你隱瞞,的確是對不住你們袁家,可這也是有著迫不得已的苦衷。我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這輩子沒求過人,今天我腆著老臉求你一次,求你看在放馬場這麼多鄉鄰的份上,暫且放下仇恨,給放馬場一點時間。」
袁家興悲憤交加,說:「你們放棄了道義,卻要我放下仇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