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興突襲放馬場,抱的是破釜沉舟的決心,卻沒有做好薄情寡義的準備。膽子夠大,心不夠狠,注定了要吃點苦頭。如果說袁家興不願與整個放馬場為敵,不傷及無辜村民,這還情有可原,可他還將這份寬容也用在了柳文棟身上,這或多或少就有些感情用事了。崔陽平一再勸說他把柳文棟收押,他終究沒有點頭,說:「文棟就是個書生,他沒有掀起風浪的能力。再說,我爹的死,是他發電報通知我的。儘管在收到電報之前,雲朵就已經告訴我說我家裡出事情了。」
總之,柳文棟在這場「大搜捕」當中沒有被波及到,度過驚嚇之後,他覺得自己得做點事情了。事實證明,「農夫與蛇」的故事,袁家興不懂。文人是手無縛雞之力,這沒有錯,但他們有口吐蓮花的本領,在煽動人心這方面得心應手。尤其是柳文棟,他在省城就是以組織遊行而聲名鵲起的,對這一套更是有心得。在他的遊說之下,放馬場的其他人都被鼓動了起來,齊聚柳家新宅院門外示威,高呼口號,隨後靜坐。置身其中,柳文棟恍惚地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橫刀立馬的將軍,終於回到了久違的熟悉的戰場,怎能不熱血沸騰。
左冷木本不願攙和此事,然而迫於壓力,只得硬著頭皮前來,他蹲坐在最後一排,滿臉苦澀。
沒多久,左秋雁趕來了,把她爹攙了起來,說:「爹,咱們回家!」
左冷木看看其他人,說:「大家都來了,我怎麼能走開吶?秋雁,你回吧,快走。」
柳文棟生怕左秋雁攪局,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說:「秋雁,你也是放馬場的一份子,發生這種事情,你也應該出把力。」
左秋雁責問:「你是要讓我去為難家興嗎?我做不到。」
柳文棟說:「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家興的關係,我也跟他是好兄弟,可你看家興都做了些什麼,我們不能看著他一錯再錯,把事情搞到無法收拾的局面。」
左秋雁拽著她爹,說:「文棟,你要做什麼樣的人,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沒關係。你們讓我保證的事情,我都做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為你們做任何事,尤其是針對家興的!」
外面鬧得不可開交,袁家興等人在裡面急得團團轉,他們動刀動槍在行,可處理這種狀況卻絲毫沒有經驗,一時間方寸大亂。
江浩說:「就該把柳文棟那兔崽子抓起來,我現在就去,誰敢阻擋,格殺勿論!」
崔陽平制止,說:「不可!那樣一來,家興將在放馬場永無立足之地。」
江浩說:「那又能怎麼樣,大不了把這事了結了就不再踏進這裡半步了。」
崔陽平說:「有一種東西,他傷不了你的身體,卻能要了你的命,那就是輿論,也就是老百姓的議論。口水把一個人活活淹死,這種事不是沒有過。包括那些雄霸一方的軍閥,他們也害怕這種東西,回頭給你安上個草菅人命、殘害百姓的罪名,這輩子都洗不清了。」
袁家興陷入兩難的境地,說:「老崔說的有道理,趁外面人的怒火還沒有燎起來,我這就出去跟他們見面。我不會向他們屈服,但是,不能不安撫他們。」
在眾人環衛之下,袁家興走出大門,看到這麼多仇視的目光,他有些暈眩,說:「各位鄉鄰,有話好說。」
村民們紛紛看向柳文棟,後者壯著膽子,上前說:「家興,我代表放馬場的男女老少向你求情,請你放人。」
袁家興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說:「放人?好啊,給我個理由。」
柳文棟說:「你為什麼要抓人,能說出來理由嗎?」
袁家興說:「我懷疑,我爹的死,跟他們有關。」
柳文棟逼問道:「證據呢?」
袁家興說:「證據在我手裡,但是我不會給你看。如果他們真是無辜的話,我保證不會動他們一根毫毛。要是誰想阻止我查清真相,我絕不客氣!」
柳文棟轉身面向村民們,說:「大家看到了吧,這就是他的態度。無憑無據,就把老太公他們給扣押起來了。這還有王法嗎?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慘劇發生,我們要求立刻放人!」
村民們義憤填膺,齊聲高呼:「放人!放人!」
江浩等人見狀,紛紛舉起槍,蓄勢待發。
袁家興讓他們把槍收回去,說:「老少爺們兒,大家聽我說,我也不想這樣,可不得不這麼做。我爹是被人給害死的,這一點我有充足的證據,你們心裡也都有數。試想一下,這種事如果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會怎麼做?我只想給我爹報仇,盡到一個做兒子的責任,這樣有錯嗎?」
柳文棟反駁道:「這裡面關著的,都是放馬場最有威望的人,你不給大家一個說法就把人關著,這樣合適嗎?」
袁家興說:「他們跟我爹的死有關,我找他們來,就是要問話。等我問清楚了,你們要說法,我讓他們自己出來跟你們解釋。」
柳文棟說:「誰能保證,你不會濫用私刑,屈打成招?」
袁家興盯著他的眼睛,說:「你放心,柳少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我做不出!」
柳文棟目光躲閃,說:「我們要看著你問話!」
袁家興與崔陽平耳語一陣,說:「好啊,我歡迎!不過,天太晚了,而且裡面地方有限,不可能所有人都進來。柳少爺深受大家擁戴,既然你肯出頭,那就由你來做個見證。明天,咱們一塊出來給大家個答覆。怎麼樣,你能熬夜嗎?」
柳文棟說:「當然能。」
袁家興說:「好,那就是你了,大家都放心!」說完,拉住他的胳膊,暗自使勁把他拽到江浩身邊,江浩心領神會,招呼身邊人趁亂把柳文棟裹挾了進去,根本不容他再發聲。而後,袁家興對著村民們好言相勸,眾人相繼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