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狗見他這樣,也是犯怵,哆嗦著問:「怎麼了?」
袁家興的腦子裡快速閃過無數個念頭,說:「最糟糕的情況是,有人使了個計中計,故意裝出上當,引我現身,把咱們倆抓個現行,然後安插上他們能想到的各種名目。」
柳阿狗當即將袁家興的這個最大的顧慮給打消掉,說:「不可能,他們倆是背著他們的老子們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袁家興聞言,面色趨於平和,說:「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再往前走了,山下已經來了很多人。阿狗,你得趕快回到原來的地方。告訴我,你被關在哪裡?」
柳阿狗據實以告,說:「蘇家後院的地牢裡。柳湘年怕我再跟你匯合,要把我送進省城的大牢裡關上一段時間。」
袁家興問:「什麼時候?」
柳阿狗說:「也就這兩天的事兒,我留在放馬場,終究是個麻煩,也是他的一塊心病。我不想去省城,到了那裡我就是個沒人關心我死活的囚犯了。柳湘年說是會接我,他壓根就不會,他巴不得我爛在大牢裡。」
袁家興轉而問:「他們把你送不到省城,相信我嗎?」
柳阿狗盯了一下袁家興的眼睛,說:「除了你,我也沒有能相信的人了。咱倆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在蘇家關著的時候聽他們說起過,蘇振邦想對你下手。你當心著點兒。」
袁家興說:「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再想辦法救你。」
多年以來,柳阿狗不曾信任過任何一個人,危情降臨,他只考慮自身的處境,因此,袁家興的話讓他產生了近乎本能的排斥,在此關頭,硬拚一下或許還有逃脫的希望,回頭只會重返困境。
袁家興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會棄你於不顧,那樣的話我非但得不到任何好處,還會隨時面臨威脅,因為你在他們手上。」
柳阿狗雙手握拳,狠狠地對擊了一下,說:「好,我信你一次。他們已經知道我跟你是一夥的,假如你真是不仁不義,那我就亂說一通,把髒水全潑到你身上。你知道,他們是更願意相信我說的話的。」
袁家興自然知道柳阿狗的話的份量,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當此情形,這是最有力的承諾方式。話語是蒼白的,尤其是在一個心裡設防的人面前,解釋能換來的大多是懷疑,解釋的越清楚,引起的懷疑越大,所以的規劃都說清楚了,對方的信任也就蕩然無存了。
柳阿狗順從了袁家興的決定,回到原處,恰好,蘇振邦從馬車上探出身子催促他。柳阿狗提了提褲子,快走了幾步。
火光逐漸逼近,嘈雜的腳步聲也逐漸變得清晰。蘇振邦與柳文棟相視了一眼,拽著柳阿狗一路小跑著迎了上去。
自得知蘇振邦和柳文棟私自押著柳阿狗上山之後,蘇定坤火速召集得力弟子,命陳白騾守好寨口,他則親率一部分人打著火把上山尋找。出發之前,他對隨從人員交代兩件事,一是要快,二是要靜。一路上,他始終板著臉,似乎是如臨大敵,直到蘇振邦駕著馬車在他跟前停下,他才恢復往日的沉穩,怒視了蘇振邦一眼,撩開簾子,看到柳文棟和柳阿狗都在,便又甩下簾子,說:「回去!」
一行人將馬車護在中間,沿著原路返回放馬場。在寨口處,蘇定坤詢問了情況,得知無異常之後,將防衛之事交給陳黑駒。陳白騾自知犯下大錯,主動讓人把自己捆了起來,隨蘇定坤回了武館。
大廳之內,蘇定坤剛坐到椅子上,猛地一拍桌子,陳白騾和蘇振邦相繼跪在地上,靜候責罰。柳文棟本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見這陣勢,只得尷尬地站著。
蘇定坤說:「白騾,今兒個你當值,規矩是什麼?」
陳白騾大聲回道:「入夜後,任何人不得進出放馬場!」
蘇定坤又把目光投向蘇振邦。
蘇振邦趕忙重複了一遍:「入夜後,任何人不得進出放馬場。」
蘇定坤對餘下弟子說:「這兩個人壞了規矩,不管是什麼原因,壞了規矩就得領受責罰。蘇振邦是主犯,打二十板;陳白騾不能堅守職責,領十個板子。狠狠地打!」
此話一出,當即有人將兩人摁在了地上。柳文棟上前求情,說:「蘇阿爹,此事都是因我而起,請您給小侄個薄面,這次就寬恕一下吧。」
蘇定坤用食指凌空點了一下,兩個弟子便開始執行家法,手下不敢留情,每一板子打下去都使足了力氣。蘇、陳二人趴在地上,不敢動,也不敢叫喚。蘇定坤站起身,輕輕地拍了下柳文棟的肩膀,見後者驚嚇得微微哆嗦,便露出和藹的笑容,說:「文棟啊,規矩是不能壞的。你和振邦這次出去,萬幸沒有壞事發生,倘若被黑鴉山的土匪撞到了,趁機把你們擄了去,回過頭來要挾放馬場,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好了,你回去吧,我讓人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