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袁家興分別後,天已落黑,柳文棟匆匆往家趕,跑得滿頭大汗,臨進門還絆了一跤,直挺挺地栽倒了地上。柳湘年又動了火氣,說:「你著急忙慌的做什麼,沒一點讀書人的樣!」
柳文棟顧不得喊疼,揉著胳膊說:「爹,咱家的牌位找到了!」
柳湘年沒好氣地說:「什麼牌位,你這孩子怎麼說話這麼不吉利吶。」
柳文棟嚥了口唾沫,說:「牌位,祠堂裡的牌位,不是丟了嗎,現在我知道在哪了?」
柳湘年驚道:「找到了?在哪兒?」
柳文棟說:「就那柳阿狗,肯定是他把牌位偷走了。您不讓他祭祖,他懷恨在心,這是指明了報復咱家吶。」
柳湘年問:「此話當真?」
柳文棟使勁點了一下頭,說:「真真的!爹,您想,除了他,誰會動咱家的牌位,誰敢動?三爺見天在祠堂守著,別人進來進去的,他都盯著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牌位偷走的就只有柳阿狗了,他也在那住。而且,我從家興那裡得到了證實,他跟家興提過三言兩語,雖然沒有直接承認,但話裡就是這個意思。」
柳湘年接連摔碎了兩個杯子,怒不可遏,說:「這孽障!我好心好意待他,他竟然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是死有餘辜!」
柳文棟勸道:「爹,您消消氣兒。他是該死,可咱沒必要殺他,平白髒了手不是?依我看,還是給他個教訓就好了,最主要是把牌位找回來。」
柳湘年說:「不錯,文棟,你看你現在這樣多好,也知道為家裡考慮了,爹很欣慰。這事就交給你去做吧,我不大方便出面。這柳阿狗啊,我是一次都不想再見到他了。回頭你到了蘇家,轉告蘇定坤父子,我已經給柳阿狗尋到了落腳處,他們就不必再擔心夜長夢多了。」
柳文棟問:「在哪裡?」
柳湘年說:「省城的一個牢房裡,我已經打點好了,隨時可以把他關進去。」
柳文棟很是驚奇,問:「您是怎麼做到的?」
即使是在自己親生兒子面前,柳湘年也不自覺地流露出了莫測高深的得意之色,說:「這放馬場是封閉,卻並非閉塞。外面兵荒馬亂,各路牛鬼蛇神哄搶地盤,而獨有放馬場得以倖免於戰火,不管誰當家都默許放馬場自治,為何?當然,一方面是咱們這裡不值當得大動干戈,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不管誰當家都會收到自放馬場送去的好處。簡單明瞭一句話,咱們是花錢買平安。可這錢不是誰都能花的出去的,隨便一個人提著錢袋去找那些當官的,他們敢收嗎,換做是你,你敢收嗎?你不敢。誰知道送錢的人會不會別有用心吶!所以啊,要想把錢送到官家手裡,得先跟他們混熟了,關係打通了才好辦事。老太公不得不倚重我,那就是我打通了這門路。蘇定坤為何能得到眾人力保,同樣的原因,他打通了另一條門路,結識了駐守本縣的軍官,而且還能跟土匪接上頭。」
柳文棟聽得入了神,頗有著大開眼界的驚訝,歎道:「原來個中還有這等玄妙啊!爹,您認識的有省城的官員,那我的事能擺平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回省城了。」
柳湘年說:「你這麼著急做什麼,就老實在放馬場幫我打點家事吧。那件事,不是不可以擺平,只是需要時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我辛辛苦苦積攢下的這些關係,可以保放馬場不受滋擾,卻並不可以通天。別人家也是有背景的,因為他們家本身就是官,而咱們吶,說到底還是草民。草民與官鬥,要想贏,那就是攀上比他更大的官。你這事鬧出了人命,就算是找了個更大的官,官場上不管大小,彼此還是要留些情面的。要善了,非一日之功。這個意思,你能明白?」
柳文棟略顯失望,說:「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