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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坊這件事,白澤也想了不是一天兩天。
當初和韓玉兩人逢集便去叫賣,每天都有一筆進賬,這樣慢慢下來,小日子越來越好過。
經歷上次偷盜風波之後,這樣寧靜的日子被打破,歸於另外一種寧靜,銀子沒了不少,手頭緊了起來,難免讓他憂心。
男人多少都是要自尊的,作為這個家的頂樑柱,一直都是韓玉來想點子操勞掙錢,雖然自己也幫襯了不少,但白澤心裡還是有些耿介。當然,秉著夫妻之間無話不說的精神,他向韓玉傾訴過,她就是讓他安心不多想,可這種事兒又怎會不想。
現在倒好,韓玉懷孕,家裡送來幾十兩銀子,松花蛋作坊的事終於再次提上日程,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韓玉指揮,他白澤一手操辦。
女人有女人的虛榮,男人有男人的自尊。
宅基地的選擇上,也沒有多大的麻煩,兩人商榷後初步定在院子的東邊,毗鄰而建,這樣就可以把東牆拆掉,把家裡和作坊聯通。
瑟瑟的風,夾雜著徹骨的涼,在枯樹荒草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晶瑩剔透的白霜。
「小玉姐,你看這個時候,要是擱在往日,早就天大亮了。」
黃四娘跟在韓玉後面,一招一式學著,略顯笨拙,歎了一口氣說道。
「左右開弓似射鵰。」
韓玉一招一式教著,直到打完,調整呼吸,雙腳併攏,收拳歸腹,緩緩舒口氣,「背後七顛百病消。氣沉丹田,打完收工。」笑著看黃四娘,「冬天不都這樣,晝短夜長,叫人好睡懶覺。」
「那小玉姐為什麼不好睡懶覺,每天大早就起來鍛煉?」黃四娘指了指韓玉,隨後指了指屋內,「阿澤哥就好睡懶覺。」
正好這個時候,白澤整理者衣衫從堂屋裡出來,韓玉看到後。仍然自顧自地說道:「身體康健是過上好日子的本錢,就算掙了一座金山銀山,身子早早就垮掉。也無福消受,那不是虧大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嗯嗯」,黃四娘點點頭,深表贊同,「那我去喊阿澤哥起來。讓他也跟著一起練。」
白澤忽然張口:「哎呀,誰背著說我的壞話,怪不得剛睡覺的時候老是覺得不安生!」
黃四娘嚇得立即跟受驚的兔子一般,慌張地躲在韓玉的背後。
韓玉一臉好笑地說道:「你看看你,把四娘嚇得。再說了,我們說的可不是壞話。只不過在陳述事實。孔老夫子不是說過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智也。」
「果然好口才。」
臉上殘留的睡意被一掃而淨,反倒露出一絲羞紅,白澤分別指了指兩人,又指著自己,「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兩位女師傅,受弟子一拜。」
韓玉笑著擺擺手:「無需多禮。快去打水洗漱一番。準備吃飯吧,然後好好幹活。」
「那可不行。」白澤臉上一副不樂意的神情,「我起來這麼早可不是圖吃飯,是為了鍛煉身體,保衛家園保護你們的。」
韓玉哈哈大笑:「少貧了。要鍛煉的話,那就趕緊練起來,讓我跟四娘看看是不是那個樣兒。」
說出手就出手,只見白澤大步走到院子中央,先是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來。兩足分開,平行站立,與肩同寬;頭正身直,放鬆腰腹;兩膝微屈,對準腳尖;雙臂松沉,手掌下按,伸直手指,平和自然;凝神調息,微垂雙目。
以上這些不過是八段錦的準備動作,接下來,他又一板一眼地打了一遍,讓站在一旁的韓玉嘖嘖不已。
黃四娘自慚形穢,一臉疑惑不解地問道:「阿澤哥,聽小玉姐說你從來沒練過,為什麼一上來就打的這麼好?我都不會!」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
白澤洋洋得意地說道,「你小玉姐她天天都要打幾遍,我看了這麼多,自然都記在心裡了。你才看了幾遍,慢慢練嘛。」
韓玉上來,眼睛微瞇,眼神中滿是威脅,捏著腔調,說道:「阿澤,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敢情我就是一頭奔跑著的豬啊。」
「我可沒這意思。」白澤很無辜地聳聳肩膀。
「你就是這意思。」韓玉這就要去抓他耳朵。
圍著院子小跑了幾圈,兩人身上竟然都微微出了汗,最後還是白澤投降。
白澤的耳朵被韓玉抓著,很淡定地摟著她的腰:「你看一輪紅日已經冉冉升起,萬丈光芒照耀大地,秋來農家風景極好,寒鴉鳴叫大雁南飛,這番光景,令人心曠神怡,我們是不是該去吃飯了?你昨晚說,今兒個吃飯早飯去跟爹娘說說松花蛋作坊的事,總不會忘了吧。」
韓玉伸了伸舌頭,說道:「你這話題轉的,才叫人心曠神怡,更叫人不敢恭維,哈哈。走吧,開吃,剛才就有些餓了。」
「小玉姐,灶屋裡垛著的白菜跟蘿蔔是不是得趕緊窖窖藏,作動詞一下,要不然白菜凍壞,蘿蔔也都糠了。」
黃四娘從灶屋裡端著飯菜饃筐往堂屋裡的桌子上擺放,坐下之後,便試探性地說道。
「對哦,阿澤,等下從西院回來,咱們開挖吧。」
韓玉點點頭,眼睛看著白澤,手往東邊指著,「就在東牆旁邊的空地上挖個紅薯窖,蘿蔔白菜都窖裡面,再從西院弄來一些紅薯,想吃烤紅薯或和紅薯稀飯的時候,都可以。」
紅薯窖,只是一個習慣上的稱呼。在農家,無論藏什麼,挖出來的窖都叫紅薯窖。
白澤連忙把嘴裡的食物下嚥,嗚嗚啦啦說道:「嗯,這個可以挖。」
飯後,韓玉和黃四娘一起刷了碗,擦乾手之後,韓玉囑咐了兩句:「四娘。你在家裡吧,有什麼事去西院喊一聲就成。」
「知道了。」
黃四娘的目光停留在白澤的背影,笑著應道。
她就這麼站著,直到兩人西行至西院的胡同口,轉身消失不見,這才回到院子裡,把大門虛掩上。
「哇哇……哇……」
韓玉和白澤轉進胡同,剛到大門口,就聽到院子裡傳來狗叫聲,不是黑豆的。而是那種狗娃子清脆的聲音。
「你別看這狗小,脾氣怪大,看門正好。」
等韓玉和白澤進了院子。林氏笑呵呵地說道,「來看看,昨兒個新抱的狗娃子,都倆三月了,來了也不認生。」
跟在林氏腳後的就是一個普通的黃色小土狗。兩隻耳朵直楞楞的,一雙大眼睛圓溜溜地露著凶光,朝韓玉和白澤兩人不停叫喚。
「好了,好了,別叫喚了。都是咱自己家的人,今兒個是第一次見面。記住嘍!」
韓子明從堂屋裡出來,腳尖在小狗的頭上點了點,說了一通。感覺跟教訓孩子一樣。
這小狗也通人性似的,眼睛裡的凶光立馬就沒了,搖了搖尾巴,不吭聲,過來圍著兩人嗅了一陣兒。自個兒跑到無精打采的黑豆身邊,蹭來蹭去。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狗換老狗。
看著耷拉著腦袋趴在地上垂垂老矣的黑豆,韓玉走過去,蹲下去,摸了摸它的頭,問道:「爹,那咱黑豆咋辦?」
韓子明歎了口氣,說道:「能咋辦,養著啊,你沒看繩子都給他解開了。我看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黑豆聽懂了人話似的,抬起頭,先是看看韓玉,又把一家人都瞄了一遍,鬍鬚盡白,眼睛裡濕漉漉得哭了一般,眼角都是濕的,竟也知道好像自己命不久矣,重新把下巴放在地上,長長出了口氣,把幾片小樹葉吹開了一段距離。它也不理會小狗在身邊繞老繞去,閉上眼睛,靜靜享受陽光和為數不多的時日。
「好了,好了,再咋說也是給咱看了十幾年的家,等老死了,埋到東邊樹林裡。」
林氏看了一眼大門對面韓國齊家的大門,又看著黑豆,說道,「狗都有良心,咱人也得有良心,不能跟你國齊叔說的那樣殺了煮肉吃!」
白澤一直看著那條小土狗和黑豆,忽然說道:「爹,娘,這狗娃子在哪兒抱的,我們也抱一個養著成不成?」
林氏一笑:「這有啥不成的,等著,我看誰家的狗降生崽兒了,給你抱一個。」
大嫂春草和二嫂柳晴兒搬來了幾個凳子,一家人圍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暖和和的。
大哥韓俊在一旁歎氣:「小玉,阿澤,你看你倆準備蓋作坊,大哥是幫不上什麼忙了,咱三姨夫馬上就回來了,我得跟著出去,到過年回來這段時間,說是能掙不少銀子。」
農家有句話說,年關,年關,過年就跟過關似的,一個字——難!
眼看著還有幾個月就要過年了,韓俊是有些著急的。畢竟有了一家子,春草生娃子前,他在外掙的那點錢也花得差不多了。現在跟著三姨夫出去跑商,如果運氣好,等年關回來,也差不多夠用的了。
「大哥,你看你說的是啥話,你該忙自己的就忙自己的,我們沒啥。」
韓玉看了看春草,轉頭對韓俊說,「我也知道你是咋想的,要真想叫你來作坊裡幫忙,那也等這個年過了,畢竟好些東西得準備。」
韓子明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該打的招呼都跟你子豐大打好了,你們蓋起來就成了,留點心,可別佔了人家的菜地,要不然又是弄不完的麻煩。」
林氏瞪了韓子明一眼,說道:「你也是瞎操心,地邊子下面埋的都有橛子,咋能佔了人家的地!」
韓子明很是不服,辯解道:「咦,還嫌我瞎操心。別說其他莊了,就咱村,因為地邊子斗架的還少?」
「爹,娘,我們都知道了。」
韓玉連忙打斷二人的話,說道,「爹,磚頭的事兒還得麻煩你,窯廠裡你認識的人多,看能不能便宜點。」
「五萬磚頭應該夠了吧。」
韓子明摸了摸胡茬子,說道,「這事兒你不用操心,工匠老生兒泥水匠等統稱也都給你們找好,你們看看咋蓋好就成了。」
白澤和韓玉相視一笑,滿滿都是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