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庭回去後問徐宗政這件事,徐宗政瞥了他一眼,總算回過神來了,突厥異動雖是真的,可也是因為知道了韓千帆父子回京,並不在邊關鎮守的緣故引起的,哪裡有什麼和親。
皇上不過張開了一張網,這個傻小子就奮不顧身的往裡頭跳,沈家,趙家和陸家關係那麼親密,也沒有他那麼積極。
聽了祖父的話,徐廣庭有些窘然,徐宗政道:「這件事既已成了定局,就不要再提了,況且以陸家的門第,咱們也不吃虧。」
徐廣庭卻想起今天陸寶菱說的事情,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祖父,他想起了上回誠郡王知道祖父「病重」,來徐家探望的事情。
那時候徐宗政雖然是裝病,可他上了年紀,平時又諸多操心,大家都以為是突發急病,都當成真的了。
連皇上都派人來了,誠郡王來探望本不引人注意,可讓徐廣庭疑惑的是誠郡王的態度,當時他是長子嫡孫,親自接待了誠郡王。
人家來探病都是盡力的安慰,或是提建議,哪裡有什麼名醫或是有什麼偏方,可誠郡王卻很急切,那感覺好像,徐宗政知道一個秘密,若是不在他臨終前把秘密給問出來,就再沒有機會了。
而且當時誠郡王的確屏退了眾人和祖父單獨說了很長時間的話,誠郡王走後,祖父的情緒明顯不對頭,他當時的心思都在姑母怎麼還不過來上頭,也沒有多想,如今結合陸寶菱說的事,實在大有可疑。
照陸寶菱所說,韓千帆並沒有辯駁,許是默認了的意思,那也就是說。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韓千帆的陰謀或者是誠郡王和韓千帆的合謀,他們故意聚在一起鬼鬼祟祟,然後安排人告訴皇上,引起皇上的疑心,繼而皇上訓斥了誠郡王。
可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引起皇上的疑心?破壞皇上和誠郡王的兄弟感情?他們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麼呢?韓老太太的突然病重,多半是得知了那個陰謀的關係,是急怒攻心還是殺人滅口?
徐廣庭神色變幻莫測,徐宗政看在眼裡,還以為他在想陸寶菱的事情呢,正想開口。便聽徐廣庭道:「祖父,之前您裝病那一會,誠郡王上門。找您說了什麼?」
徐宗政渾身一震,示意一旁的徐壽,徐壽會意,出了屋子守著。
徐宗政這才低聲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
徐廣庭心中一凜。果真是有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陸寶菱猜測的事情講了一遍:「……她只是猜測,可我卻覺得十分蹊蹺,祖父,您覺得這兩者之間有沒有什麼關聯?」
徐宗政從剛開始就惶惶忽忽的,此時長歎一聲。道:「到底是按耐不住了,這也不怪他,要是那麼一份東西。我也動心了。」
徐廣庭越發疑惑:「祖父,到底是什麼事情?您就不要隱瞞了,若是事關重大,咱們更應該防患於未然啊。」
徐廣庭道:「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我以外,也只有顯國公陸萬林和衛國公裴元也知道。當時,先帝特別偏愛雲太妃和誠郡王,曾起了立誠郡王為太子的念頭,可當時皇上和太后地位穩固,皇上又佔著嫡長的名頭,斷沒有越過嫡長立幼子為太子的道理,皇上提一回大臣們反對一回,漸漸地也就斷了心思,可實際上,皇上卻寫了一份將誠郡王立為太子的詔書,當時,我和陸萬林,裴元都在場,皇上還戲言道,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就是皇家也不例外啊,誠郡王是幼子,不光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也是朕的心頭肉啊。」
徐廣庭道:「那詔書可蓋了印?」若是沒有國璽蓋上的印,就算是先帝所書也並沒有什麼效用。
徐宗政搖頭:「當時先帝是偏愛誠郡王,寫這個詔書也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我們三個大臣見上面沒有蓋玉璽,這才沒有當真,可是後來先帝駕崩,並沒有留下詔書明確的說將皇位傳給皇上,而是因為皇上佔著嫡長,大家一致同意擁立登基的,若是誠郡王得到了那封詔書,再想法子蓋上玉璽,那就有詔書為證,他是先帝指定的繼位人選,皇上的登基便成了篡位,這個皇位,到底是讓還是不讓呢?」
徐廣庭道:「如此看來,是誠郡王得到了這份詔書,所以才起了這個心思,不過,他為什麼不直接把詔書拿出昭告天下呢?豈不比密謀造反更有效?」
徐廣庭道:「奇就奇在那份詔書不知所蹤,先帝收殮的時候,我和陸萬林特地看了,並沒有在陪葬品裡,當時我們就是怕這個詔書被人知道了,所以互相約定,永不透露這個秘密,如今看來,到底讓誠郡王知道了,陸萬林的人品我信得過,多半是裴元這個老東西洩的密,如今詔書下落不明,誠郡王一日不得到詔書,一日就不可能輕舉妄動。」
徐廣庭覺得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那您說,詔書有可能在誰手上?」
徐宗政搖頭:「誠郡王以為會在我或者陸萬林手上,可的確沒有,若是我們找到了那份詔書,一定會立即銷毀的,那次誠郡王來便是旁敲側擊這件事,哼,想糊弄我,他還嫩了點。」
徐廣庭了然:「誠郡王如今娶了陸如玉,是不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顯國公身上?」
徐宗政點頭:「其實我也疑惑,陸萬林不可能猜不到誠郡王的意圖,可他還是把孫女嫁了過去,這不是把孫女往火坑裡推?我原先以為陸萬林是想捨了這個孫女,可後來一想,陸萬林心思深沉,他又一向疼愛這四個孫女,應該還有後招,只是咱們不知道罷了。」
徐廣庭不禁默然,徐宗政沉思半響,忽然道:「其實。誠郡王第一個懷疑的人是端王爺,端王爺和先帝是兄弟,而且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先帝病重前,最先召見的便是端王爺,和端王爺獨自說了半個時辰的話,這才把大臣們都叫了進去,依我猜測,這份詔書應該在端王爺手上。」
端王爺是先帝的幼弟,和誠郡王一樣。當年也曾被太宗皇帝議儲,但是和誠郡王不同,雖然太宗皇帝有這個意思。端王爺自己卻竭力反對,聲稱自己並沒有那樣的宏圖大志,長兄是太子的最好人選。
因為這樣,太宗皇帝才放棄了這個想法,先帝也因此和端王爺十分親密。臨終前當著眾多大臣的面把自己的兩個兒子托付給了端王爺。
皇上順利登基,也是端王爺一手促成的,縱然誠郡王懷疑端王爺,他也拿不到詔書,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端王爺以皇叔的身份給處置了。
徐廣庭想起端王爺收陸寶菱為義女的事。不知道和這件事情有沒有關聯,若是有,那麼在這場隱形的皇位爭奪戰中。陸家毫無疑問站在了風口浪尖——陸宛君是皇上的寵妃,陸寶菱是端王爺的義女,陸如玉則是誠郡王的妻子……
陸家,又會如何應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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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如玉並沒有像別人那樣三朝回門,而是滿了一個月才回去。陸家大開中門,上下打掃一新。迎接這對新婚夫婦,陳文寧也陪著陸靖柔回來了。
陸如玉一如既往的溫和,臉上多了些新婚的嬌羞,陸靖柔見她氣色紅潤,便知這一個月在誠郡王府過的不錯,對這個郡王妹夫也多了幾分和顏悅色。
二夫人更是與有榮焉,宴席上看著誠郡王便笑瞇瞇的,這可是她的女婿啊,又年輕,又英俊,還是郡王,她可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有一個郡王做女婿,這輩子真是值了。
陸如玉礙於規矩,到了下午便回去了,據她解釋,她的婆婆,雲太妃,很是喜歡她,經常叫她進宮走動,陪著說話,玩骨牌。
二夫人連連點頭:「孝順婆婆是應當的,你可不要嫌煩,要是我知道了,我也不依的。」
兒媳婦和婆婆的關係最難處理,可一旦籠絡了婆婆的心,就不怕丈夫搞什麼ど蛾子了,總有婆婆擋在前面,丈夫可以不要妻子,卻不能不要娘,以後陸如玉若是和誠郡王有什麼矛盾,還要靠著雲太妃調停呢。
送走了陸如玉夫婦,還不能歇著,又要正式準備陸宛君進宮的事,這次的規格可高了不少,宮裡一下子派過來十二個老嬤嬤,全天候的貼身伺候陸宛君,教導規矩,有管著衣裳首飾的,有管著金銀器皿的,分工細緻,進退有方,陸萬林知道這些嬤嬤的厲害,不能得罪了,吩咐二夫人以最高的規格對待。
二夫人眼見著雖然羨慕,卻也不嫉妒,如玉嫁給了郡王,宛君嫁給了皇上,看似天差地別,可兩個人卻是正經的妯娌,姐妹變妯娌,親上加親,也能相互照應,再者,宛君的容貌擺在那,你就是嫉妒也嫉妒不來啊。
等一切都預備好,又到了端午節,石榴花開的時候,陸宛君進宮了,這個時候,家裡就只剩下了陸寶菱一個人,二夫人平時管教陸如玉習慣了,如今陸如玉一出嫁,便把滿腔熱情轉移到了陸寶菱身上,好在陸寶菱閒的發慌,只當是打發時間了,到沒有反抗,可和以前相比,還是少了一些生機勃勃。
再加上她也時刻關注著韓家的動靜,如今眼見著入夏了,韓家卻沒有來報喪的人,看來韓老太太在逐漸好轉了,她心裡也替韓舟感到高興,只是不好上門探望。
而自從那日徐廣庭送她回家後,就一直不見蹤影,好在楚夫人叫桐葉過來報信,說徐宗政派他出門辦事歷練歷練。
陸寶菱可不相信,她把韓家的事告訴了徐廣庭,徐廣庭回去後定會告訴徐宗政,徐宗政不可能什麼反應都沒有,這次徐廣庭出遠門,估計也和這件事有關,只是不知道他去了哪,又去幹什麼?
長夏無聊,天氣漸漸熱起來,誠郡王府和宮裡先後送來了不少新鮮的果子,前者是陸如玉,後者是陸宛君,看樣子兩個人都過得不錯,家裡統共四個主子,事情越發的少了,二夫人也是見天的和左鄰右舍的夫人約了說閒話。
陸寶菱去了幾回端王府,見了瑩瑩幾回,之後便一直呆在家裡。
這一日,她正歪在紫竹簟上看幾個小丫頭斗牌,安菊掀了湘妃竹簾進來了,外頭日頭正毒,她曬紅了臉,滿頭大汗,松月趕忙遞上了涼帕子,安菊擦了擦汗,舒服的歎了口氣,這才記起來自己的差事,掏出來一個淺綠色的小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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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