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醉了,背上也同時就不再覺得那麼痛,迷迷糊糊入帳篷,趴席便睡過去。
睡得早,劉湧醒得也早,可能心中有事,兄弟們都還在打呼嚕,他已經爬了起來,竟然覺得背痛不似昨天,稍稍減輕,大出意料之外。心中寬慰了些。清晨微涼,劉湧出帳來看。
還有些薄霧,昨晚篝火的餘燼尚有火星,營圍四周的火碟仍未熄滅,劉湧聞到淡淡的草木灰味道。
想起張良院子裡那股煙味,暗思不知道今天高陵君對倩兒和張良的營救會怎麼樣。本來與高陵君約好要在今天等著他的消息的,而今要拔營出征,這消息要許久之後才能知道了。
營裡熱鬧起來之後,用過早飯,大家各自整備好,鄭梓拉起隊伍稍稍操練了下,營外號角已起,鄭梓招呼一聲,整卒兵士向營外開跋。
又是前天演兵的地方,劉湧看著聚過來的各路軍馬也還是那天的規模,只是場邊上停著不少皮車,看樣子是拖輜重的。
鼓點響過,兵陣整備,李金也大搖大擺地站在了將台上,身旁一個人開始大聲宣講,大體上是一些軍規行紀,竟然相當繁冗綿長。劉湧不敢怠慢,知道李金如果要找他的事情,這每一條都可能被李金利用,也支起耳朵仔細聽著。
申過軍紀,又簡短地講了下這次出征的目的,作了下沒什麼勁道的鼓勵,那人收了聲,不再言語。
鼓聲一震,全軍大喝一聲,再震,又叫一聲,三震,大纛一聳,青旗大起。
將台上又叫起:「直陣,步旅右虞侯先行!」
全軍次第傳出,前方爆發一聲呼喝,腳步震地聲起,已經有一處旗子搖動,兵陣啟動。
喊聲頻傳:「直陣,弩旅右廂!……」
隨著呼喝聲,軍旗飄搖,整個軍陣活動起來,逐漸拉長呈行進隊形。劉湧聽鄭梓交待,在剿匪軍的臨時編製中他們屬於奇旅後軍,直到看到李金已經上馬,中軍大動之後,劉湧他們才緩緩走起。
軍旅中的呼喝完全驅散了清晨的清涼。
蕭城距離彭城不遠,劉湧算了算距離,以通常行軍速度,推測這一路大概只需要走上兩天。
劉湧所在的奇旅在中軍之後,中軍雖然也設旅長,但事實上由李金親帥,劉湧所看到的前方中軍,就是一片馬屁股。
前方儘是騎兵。騎士們也都沒有騎馬,個個牽著馬步行。
趙禹在旁邊低聲道:「現在城東營的編制比以前混雜多了,弓兵弩兵都分得仔細,還有這麼多的馬士!之前都護軍基本沒有馬士的……」
本尊記憶中也是如此,之前都護軍中騎兵很少,車兵倒是有一些。劉湧本尊以前入城東營時,編製便是車兵,只是他並不在車上,而是歸屬於一輛戰車的屬兵,其實仍是步兵,主要作用是衛護戰車,協同作戰。車兵做為戰場上衝擊力最大與速度最快的兵種,在這時不但尚未淘汰,而且仍然大行其道。問題只是,靈活性有點差,而且目標太大。站在戰車上,威風是足夠威風,但只要敵人陣裡有弩兵……誰想自殺,爬上戰車,**如願。
雖然戰國時期騎兵的地位已經漸升,但奈何楚地少馬,而且馬的供養成本很高,比士兵還要耗財。一輛戰車用馬,少則兩匹,多也不過四匹,協同作戰的隸屬步兵卻以百計,這屬兵百人長短護衛、後勤供給,分職明確複雜,才能保證戰車戰馬的安全,並時刻保持優良狀態,馬之珍貴,可見一斑。要營建一支一人一騎的獨立騎兵部隊,在這時候其實是一件非常奢侈夢幻的事情。以前楚國鼎盛時,帶甲百萬,也只組建過一支萬餘騎的純粹騎兵,楚國復國後,一直未能再有這樣的國力。
劉邦和項羽當時分兵出戰,也都是駕著戰車打出去的。令彭城父老們驚奇的事情是,項羽回城時帶的親衛,竟然是清一色的精壯騎兵,威勢之大,令人咋色。
顯然,項羽軍中的諸將親兵都已經騎兵化了,項羽為了救趙而到黃河以北去的這一趟,看來沒白去,牽了好多的馬回來。
然而騎兵終究還是珍貴的,李金帶的這一支中軍,大概也就是兩百餘騎。兵陣中還擁著四輛戰車,看來李金作中郎將軍,還是坐著車出城的。
坐車畢竟比騎馬要舒服輕鬆,而且馬兒寶貴,不作戰時將士們是不騎馬的。項羽入彭城時騎著馬,不過是顯威風而已。
軍隊行進速度不快,緩緩走著,劉湧看到幾支隊伍以較快速度埋頭向前行進,路過自己身邊,明顯是短衣輕兵打扮,背的卻是一些銅鏟、鐵鐮等等農具。還不時有皮車拖曳而過,上面也坐著些操著農具的士兵。劉湧不解問道:「這是幹什麼?」
身邊趙禹點頭道:「他們好像是左廂的,要負責尋找茂草收割晾曬,那些馬匹和拉車的老牛的草料都要靠他們去搞的樣子。」
劉湧訝道:「糧秣之類,不是都隨軍帶好了嗎?」想到城倉那堆積如山的糧食,想必也是有地方專門屯儲草料的。
錢士鋒接了話:「本來是應該隨軍都帶著的。但我們楚軍本來軍馬就少,糧食雖然充足,但草料備得據說不多。項王大軍回來,好像帶回大量馬士,索要大量草料,彭城草料竟然告馨了,彭城的更卒們正拚命忙活著到處割草呢。城倉裡的糧食確實有,但那些軍馬再珍貴,也不至於純粹拿糧食來喂吧?多少人還吃不上飯呢。這次出軍又倉促,作戰任務不重,路程也不算遠,途中水草還算是充足,據說就被要求依了項王軍隊之前的編制,由左軍專門負責收割草料作供給了。」
劉湧哦了一聲,點了點頭。他倒是知道,軍隊長期曝軍在外時,尤其是像項羽大軍北征,後面補給銜接不上,所帶糧草不足,通常由左軍負責收割晾曬草料備用,看來李金這小小的剿匪軍在這種特殊情況下,也沿用了項羽之前的編制。
正看著走著,一騎馳來,在隊伍側邊勒了轡頭,亮了戎鋒,呼喝道:「哪個是鄭梓?」
遙遙聽到一聲報,鄭梓出列拱手見過。
馬上人喊道:「奉中郎將軍之命,左軍人手不足,草場甚遠,需調各旅人員補協,著奇旅二卒二屯屯長劉湧,帶屯至左廂報道,不得有誤!」
鄭梓怔了怔,大聲應諾,來人勒馬又去。
鄭梓看向劉湧,劉湧身後那幫兄弟已經是嗡地亂髮渾聲。
鄭梓歎口氣,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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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禹一路罵著:「天殺的李金!左軍都是些老弱病殘,也就只用割割草燒燒飯拉拉輜重,我們卻是要真格上陣去拚命的,他讓我們作這些苦工,累垮了人,真到打的時候可怎麼辦!」
劉湧道:「只聽不說,從現在開始把你的嘴巴縫上。」
趙禹一怔,唔地一下禁了聲。
左廂在劉湧編製所屬的奇旅之後,劉湧一幫人背向軍隊方向走,很快與左廂照了面,一排長長的輜重牛車,穩穩前行著。
在一輛車旁見了左廂旅帥,旅帥點點頭,著自己身邊一人說:「分配給他們一些工具,帶他們去找二卒吧!二卒應該快到草場了。」接著給劉湧安排了當日的工作量,催促他們動身。
劉湧在心中罵了聲靠。沒想到上戰場行軍第一件事,是去割草。
搖搖頭,不過他知道軍律裡可沒有割草完不成被砍腦袋的規矩,李金這樣做只是要繼續激起他們的情緒而己。搞這些無聊的小把戲,這個李金還真是無趣。
當下不多想,著兄弟們都去領了農具。大伙看到工具都傻了眼,劉湧手裡分配到了一把耨。準確的說這不是個割草的東西,不過就是一把鋤頭,平時農民在地裡用來除草還可以,那是在精耕細作的情況下,針對的是夾雜在苗裡的幾根小草,目的是要翻土除根。但要用這個去搞來大把的草料……
趙禹又罵了起來,劉湧道:「好了,用劍去砍草吧!順便也都練練劍法!」說完自己也是一臉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