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易站在一片虛無之中,四周空蕩蕩,沒有任何的光線,彷彿在沒有星空和燈火的夜裡,一個人站在荒野。
但這遠比站在更加荒野恐怖,因為,他沒有腳!
是的,他想要抬起手,卻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手,怕的想要嘶吼,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聲帶和舌頭——永遠都叫不出來聲音。
這一幕,似乎是個夢,又似乎經歷過。
突然,他的視角遽然便的無比廣闊,能夠將前後左右,一眼看的通透。
四周仿似無窮大、無窮遠,同時也無窮盡的黑暗,無窮盡的虛無。
他很驚惶,兩世為人的他,從未做過,也從未聽說過如此恐怖的夢境。
恐怖是因為孤單,因為無我。
緊接著,突然這個虛無的空間,一點點的變的光亮。
仔細看去,居然是無數仿若星辰的光點,在緩慢的出現,自前方出現。
為什麼是從前方出現?
李易突然明白了,因為自己在向前飛——這是去地府還是天堂?難道這是投胎轉世的步驟?
「少爺——」不知飛了多久,突然,他耳畔又響起了熟悉的呼喊聲。
這聲音,李易已經聽過數年,一個被自己當做某個邪惡養成計劃的目標——一個心靈手巧的小丫頭。
「嗯?」李易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突然,他發覺自己已經能夠發出聲音了,只是眼皮彷彿重逾千斤,根本抬不起來,只能聽到耳畔傳來青兒那帶著疲憊,卻滿是欣喜的聲音。
「少爺!醒了,少爺醒了!」青兒神色很是疲憊,但是卻毫不作假的欣喜的叫喚了起來。
她之所以疲憊,是因為「少奶奶」吩咐過,她走之後,要替她好好照顧少爺。更是因為……別的丫鬟,哪裡知道少爺的喜好?
這半個月來,她每天都拿著那瓶李易特別定制的「精油」為他按摩裸露在外的皮膚——當然,裸露在外的地方倒是真不多,因為他幾乎全身掛綵,異常光榮……
此刻,少爺突然應了一聲!青兒自然欣喜無比。
「小五,小五——你醒了?」匆忙而紛亂的腳步之後,李易的耳畔傳來二哥那粗獷的聲音,這聲音帶著幾分激動和期許。
這聲音之後,是一聲淳厚的仿似陳罈老酒一般的呼喊:「小五,你醒了?可嚇死你三哥我了!」
「小五,父親托我回來替他看你。」低沉、穩健、簡潔,單單從說話中,就能聽出,這是大哥李進那長期在邊境訓練兵士,領兵吶喊,被風沙侵襲的沙啞嗓音。
「都來了……」李易睜不開眼,卻能夠張嘴緩緩的說話。
三位哥哥見到最小的弟弟果然醒了過來,當即欣喜起來,一時間屋內吵吵嚷嚷,卻是聽不到李易在那小聲的說些什麼了。
李易的三哥李哲武,身材跟其他幾位兄弟比起來,顯得矮小了些,但他的身體卻仿似千錘百煉出來——肌肉虯結,唇上蓄著一字鬍鬚,顯得敦實而又威猛。
在天威軍斥候營供職的他,即便僅僅是一名普通裨將,但作為斥候的機敏眼神,立刻發現了自己小弟的不對勁——李易臉有些泛紅,似乎有話說不出來,他的嘴在那裡拚命的蠕動,又好像在小聲說些什麼……
隨後,自己五弟的眼淚,居然從眼角淌了下來!
「停!」李哲武一擺手,大聲喝止了兩位兄長的吵嚷,繼而低下頭,伏在李易胸口,開口大聲道:「小五,你哭什麼,你受傷了,我們做哥哥的,怎麼著都會給你出這口氣!」
「是啊!」二哥李鐵辛一低頭,見李易果然正在哭!
他皺著眉頭,掐腰道:「男兒流血不流淚,你若是我的兵,我早就大馬鞭子抽你了!」
李易的大哥李進,最為沉穩,他見李易不僅沒有停止流淚,反而哭的更凶了,當即皺眉開口,訓斥之前發言的兩位道:「別說話了,聽聽小五想說什麼!」
三哥李哲武當即伏下身子,大聲問道:「誒,小五啊,你哭什麼啊,你說啊……」
他喊了半晌,險些把沒力氣說話的某人,氣得再次暈厥過去。
李易好不容易等到屋中安靜下來,才得到機會,緩緩開口,聲細如蚊的道:「我,餓。」
……
……
午後,艷陽高照,愛美的白面書生和世家小姐,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容易曬黑皮膚的時段裡。
當然,作為在整個京城都已經名聲在外的黑馬王子,某人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尋常的日光——笑話,這廝可是以古銅色為美的典型代表。
全身被繃帶裹的仿似人形粽子的李易,正在賞花,賞一朵含苞待放的淡藍色的花骨朵兒。
他並不是植物學家,自然不知這朵無名小花的名字,以及這朵花應該如何傳播,如何配種……
當然,這廝也沒有做一名偉大的園丁這種偉大而光榮的目標。
三個哥哥,這次皆是臨時告假回家,今天早晨見到李易醒來,便紛紛回歸軍中。這三名性格各異的軍中大漢一走,整個李府後院,便仿似敲破了的大鼓——瞬間安靜了。
風兒吹拂過這朵小花,讓後者稚嫩的花莖彎曲了下來,繼而又努力的彈起,恢復了原裝,倔強的樣子——好似自己那沒過門的媳婦兒?
「這小妞也不知怎地了,半個月了都沒有來看我?」李易撇著嘴,含糊不清的說道。
他說話之所以含糊不清,是因為身後的丫鬟青兒,不時的將嗑好的瓜子塞入他的嘴裡……
青兒似乎對於玉郡主印象極好,當即停止了嗑瓜子的動作,小嘴微微一撅,有些不滿的解釋道:「少爺,少奶奶肯定是有什麼事兒耽誤了,您昏迷的那兩天,她可是時時刻刻守在你身前呢!」
「誒?」李易早就聽說了這段感人至深的劇情,但是——既然這小妞沒日沒夜、沒羞沒臊的守了我兩天兩夜,居然我醒過來以後,都不來看看我?
難道是害臊?但是有害臊到半個月不出門的麼?
李易想到這裡,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可惜這一搖頭,就扯動了他肩膀上的傷口,一陣劇痛遽然傳遍全身,仿似觸電一樣的舒爽……
「哎呦——」李易「爽」的一齜牙,毫無半分男人氣概的大聲喊痛了起來。
青兒一驚,急忙放下手中乘著瓜子的小碟,上前緊張兮兮的問道:「少爺,哪兒痛,您可別動作太大了,您想做什麼,想活動哪兒,告訴奴婢就好……」
李易見面前這丫鬟神色驚惶的模樣,愈發惹人憐愛,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嘴角揚起的弧度純潔而又優雅,一本正經的問道:「想活動哪兒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