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閉門苦修,極少戰鬥的他,不能理解,軍中居然已經有了鋒銳到可以將飽含靈力的飛劍捅飛的槍頭。
也想不明白,世界上居然有能夠僅憑肉身力量,摧毀金丹期防禦最強「護體劍罡」的恐怖武者。他甚至連自碎金丹,爆發最強戰鬥力都做不到了——因為槍桿中蘊含的暴烈力量和劇烈的震顫,已經在一瞬間震碎了他的心脈。
黝黑的槍頭,裸露在他的脊背外,槍頭後面的那一縷紅纓,還在緩緩的往下滴著紅色的液體。
這液體順著一縷縷的纓線滴落,在空中化作道道通透的紅色水珠,在日光的反射下,仿似一顆顆晶瑩通透的紅寶石。
中年道人的雙腳不知何時,已經脫離了地面,這並非什麼高深的臨空虛渡法術,而是因為支撐點——在那紅纓槍的槍桿上。
「你……」這道人神色略微有些黯然,一個你字剛剛脫口而出,便「噗」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繼而胸口彷彿風箱一般的劇烈收縮了幾下,方才開口繼續道:「很強……」
李易方才只見光芒一閃,自己二哥彷彿晃了一晃,繼而便瞧見了現在的一幕。
他此刻忍不住撓了撓後腦勺,努力眨了眨眼,爆出一句粗口:「二哥,你太牛逼了!」
金丹期的修士,即便用上了全身靈力,凝聚於本命飛劍之上,全力防守,也難以抵擋一槍之威。
是的,李易的二哥太牛逼了,牛逼到了秒殺金丹修士,眼神碾壓武師級殺手的地步。
但,即便如何牛逼、如何強勢,他依然是李易的二哥——四位兄長中,最為寵溺李易的二哥。
此刻,這位牛逼的二哥,將手中的長槍一抖,那名已經奄奄一息的中年道人,便仿似糖葫蘆上鬆動了的山楂一般,滑落在地。
然後他轉過身來,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將本就步伐虛浮的後者拍的險些摔倒。
李易齜牙咧嘴:「哎呦,二哥,您手勁忒大……」
「哈哈!」李鐵辛此刻整個人早已經收回了方纔那冰冷、嚴肅的煞氣,他瞧著自己近乎虛脫的弟弟,繼而挑著眉毛揶揄道:「我說小五,叫你好好學武吧,你不學,現在連倆殺手都打不過!」
說到這裡,他略一皺眉,繼而問道:「我送你的弩箭呢?」
李易無奈的一擺手,肩膀上的傷口讓他疼得齜牙咧嘴:「別提了,山洞裡還兩個死人呢……」
說完這話,李易卻見劉鈺正站在不遠處,怯生生的不敢過來,一臉驚惶的瞧著李鐵辛——彷彿這是個殘暴血腥的屠夫一般,即便李鐵辛身材消瘦,膚色白淨……
「誒,好媳婦兒,快過來——」李易擺了擺手,嬉笑道:「這你二伯哥……」
「呸……」劉鈺臉色紅的發紫,心頭暗道:這人還真是沒臉沒皮,活該受了傷……
心頭雖然這麼想,但她依然羞紅著臉,螓首微垂的往李易那邊行去。
李易望著劉鈺含羞帶臊的走了過來,他身上雖然無處不傷,疼痛難耐,但心裡卻爽的好似吃了兩斤蜂蜜——我這媳婦兒,不還是被我征服了?
微風緩緩吹拂,但此刻放鬆下來的李易,卻只覺得這風仿似比昨天的狂風暴雨更加摧人。
風在他耳畔環繞,繼而仿似鑽入了他的腦中,他腦子裡翁的一聲,亂了起來,然後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唯獨劉鈺俏臉上神色一變,仿似十分焦急。
李易想要開口詢問,卻連抬動嘴唇的力氣都沒有,然後他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黑,便軟軟的癱倒了下來。
在他癱倒的一瞬間,仿似感覺到了一條強壯有力的手臂,猛地將自己摟住。
繼而耳畔嗡嗡作響,時而是馬達山那鬼哭狼嚎的「又死人了」,時而是劉鈺那帶著哭腔的「好老公」,時而又是自己二哥沉穩中帶著焦急的「小五……」
這一天一夜,李易實在是太過拚命,太過勞累,受了太多傷,動了太多腦子——先在詩會上怒斗各路才子,又在山路上奔波不停,之後跌落懸崖,更是中了風寒之下,勉強提起精神與四名殺手鬥智鬥勇……
終於在自己二哥到來之後,他徹底放鬆下來。
就仿似一根繃緊了的弦,猛地被鬆開一般,他就這麼軟綿綿的,嘴角帶著笑意,暈倒了過去。
……
……
當日,待馬達山背著李易,跟著李大將軍終於從山中出來以後,郡主劉鈺將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整個漢朝朝野俱驚,聖上暴怒之下,下令虎衛徹查此事,當年負責這四名殺手入伍的一應相關人員,盡皆被革職清查,據說更是將太子當年的伴讀,現在的太子親信——禁衛副統領胡韋給關入了天牢。
御書房內,香爐輕輕的發散著一縷縷細細的青煙,這些青煙此刻仿似沒有之前那般的調皮好動,只是簡單的往房頂飄去,撞在了房樑上,逐漸消散。
沒有一絲風,整個御書房安靜的只能聽到數人的呼吸聲。
「國師——」劉禎濃密的眉毛一皺,從鼻腔裡呼出一口氣,緩緩道:「欽道監的人,出現在龍髯山幽谷,並且是去刺殺我大漢郡主的,你怎麼看……」
此刻的劉禎,著了一襲龍袍,額上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兩條濃密的眉毛,配上他那一副平淡如水的表情,卻並沒有如之前一般讓人感覺親和,反而使人覺得壓抑至極,仿似眼前這是一頭老去的雄獅,即便他已經老去,但他依然是一頭雄獅。
同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用同樣的語氣,居然能表現出截然相反的氣勢,這在平時是無法理解的,但事實上,在當今皇帝劉禎的身上,卻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他的聲音輕描淡寫,但是熟悉他的人,無人不懼,因為每當當今聖上聲音平淡的敘述一件重要的事情時候,便有人要倒霉了。
即便對方,是當今執掌大漢欽道監的國師張泫。
「他是仙山下來的人……」張泫眼瞼微垂,似乎在思考著些什麼。
劉禎眉頭一挑,聲調猛地提高:「仙山……莫非能夠擺佈我們欽道監不成?」
他說到這裡,似乎惱火了起來,猛地一拍身前的桌案,站起身來,耄耋之年的他身材略有些傴僂,但是此刻的氣勢,卻仿似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
「我大漢,不需要什麼仙人!」這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仙山擺佈欽道監」這句話,倘若讓任何一人說出來,都會被人嗤之以鼻、放聲恥笑,因為所謂仙山,從未有尋常人聽過,也從未有普通人見過,至於擺佈天下第一強國大漢的欽道監?實在是可笑之極!
但是,這話卻是從當今大漢朝的掌控者口中說出的,那便大有深意了——難道泱泱大國,會被一個莫須有的「仙山」擺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