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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依純看著她一臉糾結的樣子暗暗發笑。其實他早已打算好了,只要許半青開口,就派人將那幾人送回甪楊鎮,叫許半青再欠他個人情。偏許半青幾次欲言又止,也不說話,他也只得默不作聲。
一行人在沉默中行走著,路已經越來越荒蕪。剛出鎮子的時候還有些石板路,路旁也有一些樹木植物,到後來只稀稀落落幾棵白楊在風中招展,路也變成了砂石。而行至黃昏,昏暗中已不太辨認的出路來,腳下似乎無邊無際都是同樣的沙石。
劉依純抬了抬手,示意眾人下馬休息。
許半青下了馬,跟著眾人一起將馬趕到一邊休息,轉過身,就見劉依純已升起了篝火。時明時暗的火光中,白玉般的面龐說不出是喜是憂。一行人分做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卻是隱隱將劉依純護在其中。
「趁著天沒黑,做好記號,就休息吧。」劉依純揚聲道。有一個護衛點點頭,應聲而去。劉依純的視線卻望向了身後不遠處。
許半青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強忍住撫額的衝動,歎了口氣。
「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劉依純道。
許半青明白他的意思。站起身向著一直跟在身後的那幾個人走去。
許半青一行人是騎馬,尚覺得有些疲倦,何況那幾人一直步行在身後?許半青也有想過,若是他們快馬加鞭,恐怕很快就能將這幾人甩得遠遠的,偏劉依純不緊不慢的走,倒叫這幾人跟出這麼遠來。然她也明白,這便是劉依純體貼的地方。他不說幫忙,卻也不想讓這幾人迷失在曠野中,若是再遇到乞顏部的人。之前那一番凶險豈不是都白遭了?
那幾個人原本已經坐在地上了,甚至領頭那人有些體力不支一般躺倒在地上,見了許半青過來。忙互相扶持著站了起來。
許半青剛要開口,幾人便又要跪倒在地。
許半青忙上前扶住領頭那人。「不要總是跪來跪去的!男兒膝下有黃金,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口氣有些不善。
那幾人便頓住動作,互相看了一眼,領頭那人就有氣無力的道:「恩公教導。我們會記住的。」
「不要總是叫我恩公!」許半青不知道自己發些什麼脾氣,只是覺得很無力。對這幾個人,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就這樣跟下去,路上還得照應著他們。許半青不是不願意救人。但是她已經逞能救過一次了,再下去,也非她力所能及。微微歎了口氣。道:「我姓齊。」
「齊少俠!」領頭的村民眼睛一亮。只要恩公肯和他們說話,就還有迴旋的餘地。自己一行人跟了這麼久,無非是想獲得一些照拂。
許半青也不想被稱為少俠,在她心中,俠應該是金庸筆下的那種。為國為民,自己做了些什麼?何德何能被稱為俠?只是與這幾人恐怕也是講不清楚的。略帶嘲諷的掀了掀唇:「不知幾位如何稱呼?」
「小的姓吳!」那幾人就有些激動,搶著答道。
許半青揉了揉太陽穴:「你們一個一個說。」
領頭的人似是在幾人中還是有些威信的,瞪了瞪身邊人。待幾人安靜下來,領頭人才說道:「小的是吳家村的,叫吳大有,村中壯年都被乞顏部的人抓去了,小的和這幾位村民僥倖逃了出來,卻又被他們追上了。幸得齊少俠相救,感激不盡。」
說話間對著許半青又鞠了個躬。
許半青擺擺手:「那些事就不要提了,我只問你,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一路跟著我們到底想怎樣?」
吳大有遠遠看了看篝火的方向,他是見識過那些人的武藝的。雖然那個被稱作掌櫃的人給了自己錢,但拿著錢回家去又能怎樣呢?還不是被抓到乞顏部去?這才攛掇著幾個村人一直跟著商隊。見齊少俠問起,忙答道:「小的幾人已是沒了家鄉,即便回去,也不過是再被乞顏部捉去。乞顏部這次是打著徵兵的口號,我們幾個在他們看來就是逃兵了,回去還不是個死?我們想著不若跟著少俠。」掃了眼身邊的幾個人,「我們雖身無長物,也算是年輕力壯,幫少俠探探路也是綽綽有餘。」
這意思是非要跟著自己了。許半青有些無奈。求助般的回頭望向篝火的方向,不見那邊有何動靜,想是已經歇下了。想了想,便道:「實話說了吧,我們原本沒打算淌這趟混水。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們是個商隊,向來是做乞顏部的生意的。這次也是要去那邊,帶著你們實在是不方便。便是白日裡救下你們,也已經算是惹了麻煩。」
話音未落,就感覺到腳下大地有些微的震動。
許半青有些疑惑的放目四望,然天暗得太快了,看不清楚。這時覺得身後一暗,竟是篝火已經熄了。
不等她作何反應,身後已傳來劉依純的聲音:「有人來了,咱們避一避。」
許半青回過頭,劉依純已是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有些遲疑的又看了眼面前幾人。
劉依純就無奈的歎了口氣:「先上車吧。避過了這陣再說。」
吳大有幾人如聞天籟,忙一臉喜色的跟著劉依純上了馬車。許半青落後幾步,就見到劉依純一臉憂色。
腳下震動更甚,許半青也已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聲,靜謐的夜色中,錯落有致的馬蹄聲好似敲打在心頭一般。由不得她多想,也翻身上了馬,這才注意到其他護衛早就侯在馬上。
劉依純也上了馬車,車隊立即開動起來。避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往相反的方向跑開。
這樣能行嗎?許半青聽著那馬蹄聲,默不作聲的想著。肯定是乞顏部的人了。不知道對方來了多少人?
「大概二十人。」劉依純掀了車簾,對她說道。
許半青側頭看了他一眼:「那現在怎麼辦?」
馬車沒有馬跑的快,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
「也不一定就是衝著我們來的。」劉依純低聲安慰她一句,便放下了車簾。
然這安慰在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中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咚」的一聲,有箭矢釘在了馬車上。
許半青咬住唇才沒有驚叫出來。這是她第二次遇到這種事了。前一次還是和涼秋一起在馬車上的時候。涼秋死時的樣子浮上心頭,心中便有些緊張。她很怕會歷史重演,很怕又有人因她而死。上一次涼秋還是有保護自己的任務在身,而這一次,她一邊策馬一邊看著身邊眾人,十幾個護衛都默不作聲,這些人,都是因為自己多管閒事才會落入險境的。
正想著,劉依純卻自車中發出一聲呼哨。身邊的護衛突然調轉馬頭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馬車卻依舊朝前直行。許半青怔了一下,馬韁繩就被一個護衛奪去,牽著她的馬跑向一邊。離得近了,許半青看得分明,拉住自己的馬的,是一個叫關家磊的護衛。
「怎麼回事?」許半青壓低聲音問。聲音幾乎淹沒在馬蹄聲中。
關家磊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出聲。
許半青只得按捺住心中疑惑,扭過頭去看馬車的方向。雖是看不清楚,「篤篤」聲傳來,也知是不斷有箭矢落在馬車上。聽不到有人聲傳來,她只在心裡安慰自己,應該是沒有人受傷。
正想著,身下馬被人拉停住,一行護衛已經下了馬。她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麼,也只得隨著下了馬。
「薛才留下看住馬,其他人跟上。」關家磊低聲道。轉身往回跑,許半青忙跟上。數了數,除了那叫薛才的人以外,其他人都跟在關家磊身後。
回到大路上,就見到一群人騎在馬上將馬車團團圍住,趕車的人已經被從馬車上拖了下來。馬上的人穿著打扮與白日裡見到的一模一樣,想也是乞顏部的人了。為首一人皮衣及膝,帶著皮帽,帽上插了兩根長翎,昏暗中看去仿似兩根角一樣。
「幾位這是何意?」劉依純溫和的聲音波瀾不驚的自車內傳來,隔著車板,有些悶悶的。
許半青卻鬆了口氣,謝天謝地,他沒事。
「我們少了幾個兄弟,你們有沒有看到過。」插著長翎那人沉聲問道。
車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劉依純掀了車簾鑽了出來,身上卻是衣衫不整的樣子,揉著眼打了個哈欠,「我在車內睡了許久,倒是未曾注意,不知這位爺的兄弟長什麼樣子,若是看到了,我好告訴您的兄弟您在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