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柳二丫。
柳二丫被朱立升捉住肩膀,立時好像被鐵鉗夾住一般,疼的叫出聲來。朱立升稍稍放鬆了些力氣,卻依舊抓著她肩膀不肯放手:「你家少爺呢?」
「我也不知道……」柳二丫怯怯的答道,兩隻眼睛紅紅的,似有淚珠在裡面打轉。
朱立升知她向來有些癡傻,只得耐著性子哄道:「你家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柳二丫已帶了些哭腔。「家裡來了不認識的人,太太就叫收拾東西。那人一走,老爺就被抓走了。太太叫我回家去找我娘。然後就再也沒見過太太。」
看樣子許家是提前得了信的,不然楊氏怎麼會叫收拾東西。卻沒有帶上柳二丫,只不知道許半青是不是和楊氏在一起?忙又問道:「那你家少爺呢?和你家太太在一起嗎?」
柳二丫搖搖頭:「不知道。」
朱立升還要再問,比如柳二丫上次見到許半青是什麼時候,許半青是不是和楊氏在一起,楊氏會去哪裡,是什麼人把許有年抓走了?柳二丫哪裡知道這些,只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
朱立升歎了口氣,看來在她這是問不出什麼了。只得頹然的放開手。
想了想,許有年既然是被官差抓走,楊氏又不在家,許有年此刻肯定還在某處牢中,又不知道許有年到底是犯了什麼事。他便是想去牢中找,也不知從何處找起,跺了跺腳,看來還是得到許延年家去一趟。兩家雖不見有何來往,畢竟親戚一場,也許許延年會知道什麼消息也說不定。
只是許延年是兵部侍郎,他只是個小小侍衛,恐怕還是得打著平涼王府的招牌才能得其門而入。果然,到了許延年府上,那門房本是愛理不理的,聽他說是平涼王府的人,這才轉了笑臉,但嘴上卻依舊不冷不熱的道:「我們家大人沒在家,要不您明兒再過來?」
朱立升哪裡等得到明天,想了想,許延年說不定也是去為許有年的事奔波,只得打聽道:「其實我是為了翰林院侍詔許有年大人的事來的……」
不想那門房不等他說完,立即眼一翻:「我們和翰林院可沒什麼來往。」竟是門一關,任朱立升如何敲也不肯再開了。
朱立升氣結的望著眼前朱紅色的大門,暗暗忖道不知許有年到底犯了什麼事,竟然惹得許延年家連門都不肯開。看樣子許延年恐怕也是躲著事兒呢!無他法可想,只得回了平涼王府。
王府中,平涼王朱兆松正大發雷霆:「怎麼會不見了!」
下面跪了兩個人,頭也不敢抬的答道:「許有年被官差抓走,楊氏就收拾東西走了,屬下跟了幾條街就被甩開了……」
「廢物!」朱兆松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碗「叮叮」直響。
那說話的人就一哆嗦,「誰問你這些了!我是問你那個許半青呢!」
「屬下不知……」地上人唯唯諾諾的答道。
朱兆松一聽更是怒了,「我要你們這些廢物幹什麼!都是飯桶咳咳咳……」卻是咳了起來。
立在身後的朱永生忙拍了拍他的背:「父王,父王息怒。」
朱兆松咳了好一陣才緩過氣來,有些頹然的擺了擺手,朱永生這才重又添了茶水給他,使著眼色讓地上兩人退下去,嘴上說道:「父王,事到如今,不若好好打算一番。那姓許的既然中了毒,想也不過還剩下這一個月罷了。倒是咱們的大事……」
朱兆松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卻想的周到。」
朱永生知這是在誇讚他,眼底泛了些喜色,面上卻依舊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父王,那姓許的已然跑了,只不知道許家的事皇上知不知道。」
朱兆松微微頷首,也不避諱他,便請了幕僚到房中議事。朱永生暗暗鬆了口氣,這樣看來,他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又穩固一些了。背過人,卻暗暗咬了咬牙,他因不擅習武,便被平涼王推出去給那萬氏麗嬪做面首,何嘗顧過父子之情?而老九又比自己強了多少?偏平涼王逼著他去娶周將軍的妹妹。他前幾日還對朱立升說,許半青做過那種事,以後一輩子都沒前程了,其實何嘗不是在說自己?日後就算成了事,他有這個名聲在外面,恐也得不到什麼重用了。
不提平涼王又與幕僚商議下什麼計策,此時此刻的上書房裡卻跪了一男一女。正是許有年和楊氏。
「這些年,苦了你們了。」懷仁帝一臉嘉許的望著地上二人。
許有年夫婦忙叩首道:「能為皇上辦事,是小的們的榮幸。」
「唔。」懷仁帝點了點頭:「你們也算不付朕的所托,把她教的很好。」望了眼楊氏:「朕聽說,你們也要有孩子了?」
楊氏略有些羞赧的低了低頭。
懷仁帝微微一笑:「原是朕思慮不周,你們不必顧慮。你們先到先皇后在郊外的莊子避避風頭,叫你媳婦也安安胎,過段時間朕還有事交代你做。」
兩口子謝過皇上,許有年這才惴惴然的問道:「不知皇上有何事安排小的去做?」
懷仁帝卻突然變了臉色,擺了擺手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叫李德祥安排你們去。」
李德祥就是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總管。許有年夫婦謝恩自去尋李總管。
見二人出了上書房,懷仁帝這才抿起嘴,撐住頭。一旁的陸四海有些擔憂的湊上前來:「皇上,要不要宣侯太醫?」
上書房內靜默了好一陣,懷仁帝有些疲倦的聲音才響了起來:「這種時候了,喚他來做什麼。反正明天早朝之後他也要來請脈的,到時候再說。」
陸四海欲言又止,最終只得憂心忡忡的道了聲是。
夜有些深了,瑞縣在京城的南方,並不似京城那般寒冷。許半青整日悶在房中除了吃就是睡,委實無聊得很。加上又有心事,便有些睡不著。隔著窗欞見一個淡淡的人影映在上面,便喚道:「白侍衛。」
白炎錫推開門,一股冷風順著門吹了進來,許半青打了個哆嗦,問道:「你困不困?」
白炎錫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問道:「什麼事?」
「我無聊。」許半青眼巴巴的看著他:「你會不會下棋?」
她在上書房隨著懷仁帝連著下了兩個月的棋,已養成習慣了,此時實在沒事做,倒有點想下棋了。
不多時,涼秋就拿了棋枰棋子過來。
白炎錫其實並不好此道。不過他對朝中事知道的比許半青多得多,朱立升要娶周小姐的事,他已經聽說了。甚至他懷疑整座宅子裡只有許半青一人不知道。心裡便帶了些淡淡的悲哀,卻是替她。她與朱立升眉來眼去的樣子,他自然是知道的。有些哀其不幸,又有些怒其不爭。既然入了皇上的眼,還肖想著第二個人,偏那人的父親還是個野心勃勃的。
這樣想著,白炎錫便讓了她三子。
不曾想竟然被許半青殺了個措手不及。
許半青有些洋洋自得的看了他一眼:「怎樣?我總算還有點長處了?」只是這長處卻是害她不得自由的懷仁帝教給她的。
不知為何便有些冷了場。
瞥著白炎錫淡然的顏色,許半青只得乾巴巴的道:「再來一局,再來一局。」
如此這般,二人你來我往的,竟然下到天亮,卻是各有勝負。
白炎錫不由對許半青有些另眼相看起來。會下棋的人都是胸有丘壑的。看許半青一副沒心機的樣子,任誰也想不到她竟然頗擅棋藝。至此,白炎錫才算對她緩和了些臉色,輕聲道:「天都亮了。」
許半青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聳了聳肩:「那又如何?反正不過是呆在這院子裡無所事事罷了。」
「那就找些事做。」白炎錫淡淡道,眼底卻有了些笑意。
許半青挑起半邊眉毛:「能找什麼事情做?」總不成叫她繡花?
隨著她的動作,眉間那根銀針便晃了晃。白炎錫心念一動:「我看你似乎沒怎麼練過內功?」
許半青頓時來了興趣:「以前練過點,後來都忘了。你要教我?」
「不敢說教。」白炎錫將棋枰上棋子一一收起:「先好好休息,明兒咱們就開始。」
許半青自然欣然應允。
然這一覺卻睡了一天一夜。原來許半青睡到午後便又發作起來。白炎錫也有些疲倦,只在外間打了個地鋪。聽到動靜進來一瞧,就見許半青蜷著身子躺在床上直哼哼。眉心那處青灰色擴大了許多,幾乎要覆住整張臉。且整個人不住扭動,似是想翻滾過來。
擔心她眉間的銀針,白炎錫只得將那根銀針取了出來,針頭已是全黑。白炎錫不由暗暗心驚起來,忙自枕頭下取了藥餵她。但許半青昏迷中只是下意識的呻吟,哪裡意識到要吃藥?最後沒辦法,白炎錫只得硬掰開她的嘴把藥灌了進去。吃了藥約莫過了一刻鐘,許半青才安靜下來。白炎錫抹了把頭上冷汗,暗暗下定決心,等她醒了一定要叫她試試能不能用內功把毒逼出來。就算不能完全排出體外,像侯太醫那樣把毒逼在身體的某一處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