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況不亞於她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她除了自己是誰以外其餘全不瞭解!不,比那時還差,那時她身邊還有朱立升,而現在呢?她身邊只有一個看管著她,而且幾乎不說話的白炎錫!
想到朱立升,許半青眼神頓時黯淡下來。
他知道平涼王的打算嗎?
朱立升是知道她和皇上沒有那種關係的,而且二人算是戀人?朱立升會任由自己的父親威脅她嗎?而現在平涼王和懷仁帝算是對立的?懷仁帝會怎麼對付平涼王?朱立升又會如何自處呢?
此時的平涼王府,朱立升正滿面震驚的望著平涼王:「涼州府周將軍的妹妹?」
「沒錯。」平涼王朱兆松眼皮一抬:「你們從小就認識,也算是青梅竹馬……」
朱立升頓足,急道:「父王,此事萬萬不可!咱們王府這幾年正是風口浪尖,兒子以為當務之急是韜光養晦……怎麼能和駐邊武將聯姻,還是涼州那邊,皇上……」
「不用再說。」朱兆松敲了敲桌子:「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了,三日後行小定禮。」
朱立升還要再說,朱兆松卻站起身來,背著手踱了幾步,沉聲道:「尤建亭逼我太過,已由不得我。」
尤建亭是懷仁帝的名諱。
朱立升眼皮一跳,緩緩抬起頭望向平涼王:「父王,你……」
朱兆松似是下定決心一般,一甩袖子道:「原本想聯合朝中勢力逼他讓位,沒想到他下手那麼快,為今之計只有走另一條路了。」
朱立升好似看陌生人那樣望著平涼王,這是他第一次聽說父親的想法。心中一動,問道:「那麗嬪的事……」
「自然是安排好的。」朱兆松面色肅穆:「禹林,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為父已經佈置了許多年。只要你娶了周將軍的妹妹……」
「父王!」朱立升跪倒在地:「萬萬不可,皇上在位已二十年,早已坐穩……」
朱兆松打斷他的話:「便是因為他以為他已經坐穩了,才不斷拿我們平涼王府開刀!」慘然一笑:「很多事你根本不懂,你只要聽為父的安排就好。」
朱立升抿了抿嘴,磕了個頭:「父王,兒子不知您為何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不知從何勸起,但兒子已經有了意中人,絕不會娶旁人。」
「荒謬!」朱兆松立時翻了臉:「你以為你和那姓許的就能雙宿雙飛嗎?置世俗為何物?」又語重心長的道:「若是父王登上那個位子,以後你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但是現在不行。你一定要娶周小姐。」
朱立升不語,只不住磕著頭。
朱兆松皺了皺眉,一掌便拍向他頭頂。
朱立升閉了閉眼,然那一掌卻未落下。朱兆松一甩袖子:「你既然想不明白,就跪到明白為止。」
許半青在屋頂坐了大半夜,終於明白自己無處可去,只得又翻身跳下屋頂,甫一落地,就見到白炎錫正袖著手等在簷下。見了她也不說話,只推開房門。
許半青看了看他古井一般毫無波瀾的臉,歎了口氣,垂頭喪氣的回了房中。
第三日,許半青醒來時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但卻想不起自己忘了什麼。撓了撓頭,一時不想起床,起來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她現在被關在這不知名的地方,連怎麼回京都不知道。就算她回到京中又能怎樣呢?她保護不了父母家人,也幫不上皇上什麼忙,她更不知怎樣面對朱立升。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從心頭襲來,漸漸的,頭有些昏昏的,還是睡覺,說不定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又回到現代的那個小窩。
白炎錫端了早飯推門而入,就見到許半青躺在床上睡著,也不以為意,將早飯放到桌上,又關門走了出去。
然而等到中午的時候,白炎錫端了午飯到房中,見許半青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睡著,而桌上早飯卻是分好未動,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湊到床邊一看,床上人緊閉著眼,原本白皙的臉上竟泛了些青灰色。忙自被中拽出她胳膊,搭在脈上一探,頓時變了臉色,推了推床上人,喚道:「許侍衛?許侍衛?」
床上人卻紋絲不動。
白炎錫忙走了出去,喚人去找大夫。然心裡卻清楚,許半青並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了。
許半青當日向懷仁帝轉述平涼王府發生的事時並沒有說自己中了毒,因此皇上也沒有吩咐下來。只叫他帶著許半青躲到李總管的老家去。李總管是瑞縣人,瑞縣離京城有百多里,趕馬車跑了一天一夜,便是快馬飛奔回去報信,最少也要七個時辰。而這瑞縣裡又哪有什麼好大夫?想了想,唯有先看看這邊大夫怎麼說,另一邊再叫人回京去報信。
這座宅子裡俱是李總管的人,到了京城還要通過李總管才能聯繫到宮中,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再看床上的人,面上那層青灰色又重了些。
這時外面有個小廝喚道:「白侍衛,大夫來了。」這小廝卻是龍衛那邊的人。龍衛並不被外人所知,是皇上的私衛,除了保護皇上安全以外,也做些情報方面的工作。白炎錫聽到那小廝的聲音,心頭一喜,若是通過龍衛那邊傳消息給皇上,卻是要便利許多。忙將那小廝喚過來,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番。
那小廝點點頭,「小的這就去辦。」一閃身就跑了出去。
白炎錫雖是皇上身邊的侍衛,卻對這龍衛也不甚瞭解,只期盼他們能盡快把消息送到宮中。
另有一個婆子將大夫請了進來。
那大夫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到了床邊緩緩坐下,探了探許半青手腕,又扒開許半青的眼瞼瞧了瞧,歎了口氣,搖搖頭道:「貴府還是預備一下。」
「你這大夫怎麼說話呢?」那婆子立時斥道。
白炎錫早想到此節,只略有些失望的道:「送大夫回去。」
大夫剛走,床上許半青呻吟一聲,白炎錫忙湊上前去。
許半青只覺得喉嚨像被火燒過一般,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只指了指桌上水壺。白炎錫見狀忙倒了杯水遞過來。
許半青抬手去接水杯,水卻灑了滿床。
今天是第三天了!許半青終於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麼!自己在平涼王府中的毒,今天該吃藥了!但那藥她卻放在石榴胡同自己的房間裡了!這都怪懷仁帝!好端端的為什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她送到這種鬼地方來!眼中便有了些不滿之色。
白炎錫重又倒了杯水來,扶著她的頭灌了下去。許半青這才覺得喉嚨間好了一些。
「你覺得怎樣了?」白炎錫問道。
許半青搖搖頭,除了喉嚨痛以外,她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就是提不起力氣來。不過這才是第一次發作,誰知道以後會怎樣呢?
只不知道這毒如果不吃那藥的話,是直接就發作死掉呢,還是先遭什麼罪?看看桌上擺著兩份飯菜,知道已經下午了。許半青忖道,看樣子這藥是慢性的,今天只是提不起力氣,之後不知道又會怎樣。
「我已經派人去京裡了。」白炎錫看著她兩眼不住亂轉的樣子,知她無甚不適,略有些放下心來。
許半青抿抿嘴,就算皇上知道了又能如何?解藥在她家裡,而且皇上也不知道她中了毒。就算解藥拿來了,那一瓶也不過是三十天的藥量。平涼王叫她拿皇上斷袖的證據出來,她沒辦,反而把實情告訴給皇上,平涼王不殺她就不錯了,怎麼還會給她解藥?
轉而又想到自己真是糊塗,怎麼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呢?若是她當時就想到把中毒的事情也告訴皇上,當時也能想到辦法。她不就是衝著皇上身邊有那麼多太醫才大著膽子把實情告訴皇上的嗎?現在倒好,不但人被丟到這種鬼地方來,解藥也沒帶,連個好大夫都沒有!
方纔那大夫的話,她迷迷糊糊中已經聽到了,那大夫連她是中的什麼毒都沒說,想來要麼不會解,要麼不知道。想著,許半青微微苦笑了下,總算這毒沒讓她遭什麼罪,若是像電視劇或者小說裡那樣什麼七竅流血腹痛如絞一類的,那她可真算是不得好死了。
然而她的樂觀維持不了多久,腹中便絞痛起來。好似有一隻手在肚子裡擰來擰去一樣。做了幾十年的女人了,許半青並不怕肚子疼。反正在她作為齊涵之的那些年裡,總是每月都要痛上一次的。
許半青有些恍惚的想到。那時她十三歲,也沒人告訴她,那天早上突然就肚子疼,發現下身流血,她還以為自己要死了。其實她那時很害怕,後來還是孤兒院的院長教她用衛生巾,告訴她她長大了,要學會保護自己。想著,她閉著眼微微笑了起來。
她那時不明白,只擔心每個月又多了一項開銷。後來她很努力,一邊工作一邊讀書,再後來她靠著自己的積攢買了房子,再後來……她就來到這裡。做了大內侍衛,還會功夫,她以為她做到了,她終於能夠保護自己了。沒想到……臉上的笑意就有些苦澀。沒想到,竟然最後是這種死法。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腹中絞痛立即便加劇起來。許半青覺得自己的肚子變成了洗衣機,裡面有個波輪在轉。而且是一會兒朝著這個方向轉,一會兒又朝著那個方向轉。這是甩干模式?許半青苦中作樂的想著,想彎起身子緩解那痛,卻發現自己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隨著那一忽在這一忽又在那的絞痛,只得咬緊了唇,不一會兒嘴裡便嘗到淡淡的鹹腥味。身上冷一陣熱一陣的冒著汗,又開始覺得自己像一葉扁舟漂浮在汪洋中,隨著風浪的方向飄來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