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平涼王臉上猶有不足的樣子,又壓低聲音道:「其實誰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咱們萬歲爺,嘿嘿,您也知道。上次麗嬪娘娘想是氣不過,就罰了他幾鞭子,當夜皇上就大發雷霆,罰了麗嬪娘娘禁足,至今還不准出麗景苑呢!」
那侍衛說完這番話,想想這些都是宮中人都知曉的,掂了掂手中銀子,又補充道:「說起來,這許侍衛與您家九公子也是相交許久,您回去一問便知道了。」
「哦?」朱兆松撇嘴笑了笑,「犬子竟然與萬歲爺身邊的人交好,回去我可要問問他。」頓了頓,又塞過一錠銀子去:「這位小兄弟,聽你說話有條有理,想是機靈的緊。」
這就是封口費了。那侍衛哪有不明白的?笑呵呵的接過銀子,道了聲謝,這才一伸手:「王爺請,許侍衛既然走了,皇上想必是得了閒的。」
朱兆松點點頭,這才緩步進了上書房。
許半青按著朱立升早前的形容,來到一處莊戶人家,果見院內裊裊青煙升起。進門一看,正是朱立升守在火爐邊烤著兩塊狍子肉。
聽到腳步聲,朱立升抬起頭,見是她,立即眉開眼笑:「來的正巧,已經熟了。快去洗手。」
許半青點點頭:「辛苦你了。」
進得室內,見屋中一個臉盆架上木盆裡已有些淺淺的冷水,一旁的爐子上一個銅把水壺正「滋滋」冒著熱氣。知道這是朱立升的細心,微微一笑,自水壺中倒了些熱水至盆中,又將水壺續滿了水重又放回爐子上,這才淨了手,重又回到院子中。
朱立升正用鐵釬子穿著狍子肉放到嘴邊吹著。見她出來,又從一旁架子裡抽出個鐵盤來,將烤好的狍子肉往盤中一擺,變戲法一樣的掏出一把小銀刀來,飛快的將狍子肉削成了薄薄的小片。把盤子往許半青面前一推:「喏,嘗嘗本公子的手藝。」
許半青盯著那小銀刀在他指間閃來閃去,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啊?」
聽的意中人誇讚,朱立升登時得意起來:「在邊關呆過的,誰還不會啊!當年咱也是風餐露宿過來的!」擠眉弄眼的賣弄著。
許半青被他那副怪相逗得咧嘴大笑起來:「得得得,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拿起一旁的筷子拈了一塊肉來,登時一股香氣混合著炭火的味道鑽入鼻端,「聞著挺香,吃起來不知道怎麼樣?」斜睨著他笑瞇瞇的問道。
「那還用說?」朱立升一拍胸脯:「本公子出品,自然是有保障的。」
許半青拋了個白眼給他:「那可不一定。這世上名不副實的人不知凡幾,何況一塊小小的烤肉?」
朱立升也一瞪眼:「不吃拉倒。本公子樂得自己消受。」說著一探身,竟就著許半青的手將那一塊肉整個含在口中。
沒想到那肉剛在火上拿下來,就算他自己吹了一會,仍然還是很燙,又不捨得把肉吐了,只張著嘴含著肉吐著哈起氣來。
「該!叫你搶我的肉!」許半青啐道,卻拿起一旁早已冷掉的茶水來:「把肉吐了,快喝口冷水漱漱。」
朱立升兀自哈著氣,擺擺手,並不接那茶水。過了好一會,總算是能入口,連忙嚼了幾下就吞了下去,這才端起茶水來一飲而盡,說道:「舌頭都麻了。」
許半青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我看你啊,就是活該。」
朱立升卻一勾手拉住肩膀將她拉了過來,湊到近前:「來,幫本公子看看,可是燙傷了?」
「去你的!」許半青手一推,想將他推開。然手下身子卻穩若泰山般紋絲不動。眼見那張嘴越靠越近,她有些急了,想也不想一回手就用手肘去撞朱立升的肩頭。
朱立升空著的手一抬一揮,便將她手肘架住:「怎麼,你還要謀害親夫不成?」
「呸,字還沒一撇呢,哪來的親夫!」許半青邊啐著,邊側身向後一扯肩膀,同時空著的右手向著朱立升頸項處砍去。
朱立升向後一仰躲過她的手刀,那原本抓著她右肩與右臂的雙手便放了開了來,口中叫道:「好!」同時藉著後仰之力一抬腿又去勾許半青的腰。
許半青也來了興致,不躲不閃,反倒伸出左手去抓住朱立升足腕向自己的方向一拖,身子一轉,右手肘又去撞朱立升的肋骨。
朱立升藉著她一拖之力反撞回來,一扭身躲過撞來的手肘,雙手卻是順勢將許半青半摟入懷中,笑道:「這可是你自己拉我過來的。」
許半青側頭要瞪他,這才發覺二人竟離得如此的近。不知是否她太過敏感,總覺得脖子上的汗毛都被朱立升呼出的氣給吹得倒了過來。正想說些什麼來緩解此刻的尷尬,耳朵卻微微一動,大聲喝道:「誰?」
朱立升被她嚇了一跳,手上動作便鬆了,被許半青趁機掙脫開去。「你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很有些悻悻然的嘟囔道,眼看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能一親芳澤了,難怪他要懊惱。
許半青卻一推院門探了出去,然左右望望,望不到有什麼異常,這才關了門,重又回到火爐旁,說道:「剛才外面好像有人。」
朱立升假作冷哼一聲,板著臉道:「借口。」
許半青皺皺眉,依舊不住回頭去打量院門院牆各處。朱立升這才認真起來:「你是說,剛才外面有人?」
「算了,」許半青擺擺手,難得二人都有空閒躲到農莊來二人世界,「說不準是過路的人。」
朱立升並不就此放鬆下來,反而問道:「這個附近幾戶都是我買下的,今日因你要來,連看屋子的人都被我打發出去了,這處又不靠大路,哪裡來的過路人?」
許半青來之前並不知此處竟是朱立升的房子,還以為是近似於農家樂那種呢。若說她原本不過是半真半假的想避開朱立升的摟抱,那此刻她也真正疑心起來。二人分做兩路向外去尋,尋了小半個時辰也沒尋到什麼可疑人物。重又回到莊戶院內,切好的狍子肉已涼透了,二人哪裡還有心情?
許半青有些可惜那些狍子肉,便說道:「要不咱們把肉再熱熱吃。」
「已經涼了。」朱立升暗暗咬了咬牙,「再說咱們原本是想著避開那些煩心事,好好逍遙自在一天,竟然還有人在這鬼鬼祟祟的偷看,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還是盡早離了這裡的好。」
許半青也明白,再在這呆下去,說不準那人什麼時候又來偷聽,這才是運氣好被自己先發現了。若是運氣不好,萬一被那人聽去看去什麼,總是不大好。便點點頭,按著朱立升說的,率先騎著流雲回了城。
朱立升卻將火澆滅,又略微整理了下,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走。臨走前又望了一眼那盤子,回身將許半青方才用過的筷子揣入袖中,至於那盤肉,就便宜了那看房子的一家。
自那之後,許半青與朱立升每次外出,竟然都能察覺到有人尾隨在後,別說許半青不自在,就是朱立升也覺得十分詭異。可一旦去尋那人蹤跡,就尋不到了。無奈之下,二人只得重又窩回石榴胡同,輕易也不到外面去相會了。
不過新的麻煩也接踵而來。
許半青並未把朱立升發現自己性別的事告訴給楊氏。畢竟是在那種情況下,即使是對自己母親,也難免有些不自在。因此對於朱立升頻繁到訪的事,楊氏只當是同僚之誼。每次朱立升一來,兩人就躲在房中竊竊私語,許半青又向來不叫下人進自己的房,楊氏就覺得孤男寡女的有些不大合適。但許半青畢竟是男兒身份,她總不好叫朱立升離自己女兒遠點。這日見朱立升又來了,便獨自一人端了盤點心走了過去。
許半青的小院門口只有柳二丫一人,正裹著棉襖坐在院門口曬太陽。見了楊氏,柳二丫忙站起身來要請安,楊氏擺擺手,示意她噤聲。
柳二丫自然也不會問,只眼巴巴看著楊氏端著點心湊近房門。
楊氏一靠近,就聽到許半青說道:「我功夫自然是差的,不過上次咱們也沒分出勝負?」
「上次自然是我讓著你的。不然你以為你能討得了好去?」朱立升涼涼的說道。
許半青不服氣,站直了身子問道:「你讓著我?我怎麼沒看出來?」
朱立升見她不服,自然也不肯相讓,說道:「不過是怕你受傷罷了。你這弱不禁風的身子……」
「誰弱不禁風了?」許半青承認自己是偏瘦型的,但萬萬沒到他說的那般不堪。
朱立升輕笑出聲,拿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才說道:「那我問你,若是我當時不放手,直接將你左臂一擰,你的手可還在自己身上?」
許半青歪著頭想了想,搖搖頭道:「你若不放手,那我的右手可就劈在你脖子上了,誰受傷還不一定。」
朱立升原本不過與她玩笑罷了,見她認真起來,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就算你手刀劈中我,你的胳膊也還是要被卸下來的。孰輕孰重你自己想想?」
許半青作勢按著當日的力一揮手,「你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不能算數。」
「實戰中哪管什麼兩敗俱傷?若是我挨得你一下,能卸下你一條胳膊,那接下來我再攻你左肩傷處,你只有一隻右手,如何攔我?除非……」
許半青聽他只說一半,追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你下了狠手,直接就將我打暈。」朱立升頓了頓,上下打量她幾眼,這才又補充道:「不過看你的樣子,恐怕很難做到。」
楊氏在門外聽著二人乃是切磋招式,登時放下心來,輕輕敲了敲門。
屋內二人立時住了口,許半青將門一拉,見是楊氏,笑了起來:「娘,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