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無話的吃完了一頓飯,韓越和雲卿心中各有說不出的話。
韓越不僅要顧慮短命鬼這個問題,還要考慮未來生計,而眼前這個女子讓他在這個世界多了一絲無奈,也多了一份牽掛。
如果他真的再次短命而亡,是不是害了這個女子?如果自己陷得太深,帶給她的傷害和對她人生的影響無法彌補。
可是血氣方剛的他能對這樣一個女子無動於衷嗎?
在如此的矛盾中,韓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選擇沉默。
相較於雲卿而言,心中更多的是困惑,照顧丈夫,甘願奉獻一切,這不是一個女人應該做的嗎?丈夫為何會有如此反應?
自己謹遵父母教誨,聖人之言,這本是天經地義之事,無須贅述。
然而不一樣的是自己的丈夫讓她心中溫暖,孤獨飄零的心似乎找到了一個落腳點,她不再那麼害怕,那麼無助。
她心中之想,無法明言,只能低著頭默默的吃著丈夫做的比她好過十倍的飯菜,等著韓越開口說話。
一切收拾停當,短暫的白晝,夜幕將近,在桌前相對而坐的兩人打破了沉默聊了很多,下午有點怪異的氣氛變得舒服多了。
沒多久,韓百富的出現徹底了的毀掉了這難得的時刻。
韓百富黑著臉出現在屋內,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了一眼有點詫異的看著他的韓越和雲卿。
「馬上到年底了,店裡進了一批貨物,忙的昏天黑地,也沒見你們去幫忙,累一個晚上能死麼?好吃懶做,白吃白喝,也難怪你爹這一脈後繼無人,文不成武不就,你說你想幹什麼?一輩子吃喝等死?那還不如早點滾蛋,省的丟我們韓家的臉。」韓百富怒氣沖沖,對這兩個晚輩大喝一通。
韓百富的突然出現,韓越本沒在意,來就來吧,這樣的叔叔韓越沒放在心上,有和沒有可以畫上等號。「二叔,我自己是什麼樣,以及未來變成什麼樣,小侄心中有數,就不勞二叔操心了;按理說,幫個小忙,本無可厚非,這個鋪子本來就有我們家一半,可是二叔突然至此,一通大罵,是否有失長輩身份;小侄再怎麼不濟,還上有高堂,二叔就不用越俎代庖了。」
韓百富聽完此話,勃然大怒,粗聲粗氣的以長輩之威怒喝:「小崽子,反了天了,我說幾句怎麼了,百善孝為先,識得字讓狗吃了。」韓百富累了一天,心中早有怒火,如今韓越一激,更怒三分,意欲動手,叔叔打侄子自然無話可說,在這個年代長輩為尊,如果真動了手外界輿論都會以為是當侄子的錯了,惹怒了叔父;不過韓百富忌憚於韓越身上有傷,倘若打出個好歹,惹出事端,那就是他這個當叔叔的不是了;左右權衡之下,韓百富壓住心中怒火,只逞一時口角之勢。
韓越聞言也不氣惱,他胸有成竹,就算韓百富不來找他,他也一定會登門拜訪;和此人當親戚,共處一個屋簷下,那簡直是腦子進水了。「二叔,口角之威,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既然二叔看不起我這個沒用的侄子,那何必還要在一個鍋裡攪稠稀呢?」
「你什麼意思?」韓百富眼睛瞪得老大,腦袋微斜,眉頭緊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韓越的話。
「既然二叔無理,無情,無仁,無義在先,那當侄子的以牙還牙那就理所應當了。」
韓百富雖不是讀書人,但大字也應識得幾個,這回算是明白了,這小崽子要分家。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謂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撕破臉皮;韓百富臉上神色微轉,沒有了剛才那般咄咄逼人,縱然這番話讓他恨得牙癢癢,他心裡還有更大的盤算。
「話說明白點,別繞彎子,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何必裝腔作勢呢?」韓百富有點意外,吃不準這個侄子到底是個愣頭青還是個硬茬,這可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小子說的話。
「意思不言自明,分家!」韓越沒有過多的廢話,直接的道。
分家,韓百富不是沒想過,只是鋪子老大占一半,一旦分家,自己的利益就會受到最大的損害,最好的辦法就是維持現狀,反正鋪子由自己經營,自從老大韓百名瘋瘋癲癲之後,鋪子的所有收益都歸自己獨享,如今要分家,那不是從自己身上割肉嗎?
「房子和鋪子都是祖上遺產,你個小輩不思進取,天天想著變賣祖產,你爹瘋了,沒法管你,我這個當二叔的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韓百富轉移矛盾盡量不讓侄子有分家的可能。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又何必強求呢?再說二叔願意養我這個廢物啊,分家了我的事就和二叔沒關係了,生活過的再爛,也賴不上二叔,二叔也可少了後顧之憂啊!」韓越知道韓百富心中的盤算,縱然吃點虧他也要分家。
他之所以如此堅決是因為,一來如此二叔根本就沒有攪在一起的必要;再者,雲卿中午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他爺爺當初的遺囑字據,上面白紙黑字清楚的表明,韓家所有資產韓百名韓百富兩兄弟一人一半,如此重要的東西在手,他有什麼理由不分家。
看來這小子是執意要分家,如果他韓百富繼續不同意,那就會落得個圖謀長房財產的惡名;
分就分吧,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要是再辯論下去,自己絕不是這小子的對手,何必自討沒趣呢,反正主動權還掌握在自己手中。
韓百富色厲內苒強壓著火氣道:「分就分吧,如果你想好了,以後可千萬別後悔。」
「二叔放心,侄子斷然不會走回頭路的。」韓越冷冷的道,心中不免感歎,如此二叔不要也罷。
分家是一家大事,韓越的爺爺不在,只能由族中德高望重之人,從中協調,直到雙方都滿意為止;如果無法達成協議,那只能上縣衙了。
「我去去就來。」韓百富走後,韓越對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雲卿道。
「相公你去吧,奴家在家裡等你。」在明代這樣的封建社會,男人說話,女人是不可能插嘴的,雲卿心知肚明將要發生何事,但卻沒有說話的機會,不過他完全的支持相公的一切決定,正如她所說除了功名之事外,其他諸事她絕無二話。
韓氏家族不算是名門望戶,沒有顯赫的家勢,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也沒有足以光宗耀祖的名人,上百口人大都以小本買賣為生。
族裡最德高望重的屬於二叔公韓啟才,每逢族裡有矛盾或者有事都會找到二叔公調解,如今韓百富和侄子要分家,當然少不了這位族裡大人物出面。
韓啟才聽了叔侄二人各自陳述,撫摸著蒼白的鬍子半晌不言語。
這事難辦,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得罪人,一家不滿意便會落下埋怨,完全是出力不討好的事。
不過既然找到了他,也算是敬重他這個長者,如果他推辭打馬虎眼,無疑會對他的威望造成傷害,以後誰還會把他當回事。
辦事之前的推讓都成了習慣,年邁的韓啟才也不例外:「家產矛盾,一家有一家的想法,老夫年邁體弱,實在無能為力。」
韓越和韓百富以及屋中另外七八個年歲比較年長得人都知道這不過是韓啟才的推脫之詞,都沒有在意,倒是韓百富卻不依不撓,一直非得央求著二叔公主持公道不可。
二叔公倚老賣老,讓眾人知道自己的重要性這個目的達到之後,便頗為為難的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勉為其難,但是有言在先,如果調解不成,兩家沒法滿意,那只有去縣衙了。」
「一切全憑二叔公做主。」韓百富大獻慇勤,他之所以主張讓韓啟才調解,韓百富自認為二叔公年歲雖大,但腦子不糊塗,自己是族中家境比較殷實之人,而他的侄子一窮二白,父親又瘋瘋癲癲,二叔公當然知道該如何斷事,只要對自己偏袒的不是太離譜的話,別人也沒辦法說什麼,自己的侄子只能吃啞巴虧了。
韓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他來說的確無所謂,不管是誰來斷事,只要能拿到他應得的那份,誰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