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回說到顧家琪通過巨額銀票的存在,讓宣同諸人意識到私賬外流、內奸存在的情況,顧照光決意散盡總督府萬貫家產,並把池太師府一同綁在邊城魏軍上下舞弊**案中,換得喘息時機。
偶然中,顧家琪與城中最大商戶程家搭上線。
由程夫人「穿針引線」,顧家琪成為城中富商太太團的新寵,藉著彼此的良好關係,顧家琪以王雪娥的名義,遞出的木材、石料、草料、豬種等大額定單,商戶報價低得不可思議。
程夫人笑得開心,顧家琪滿意,太太外交,一向很好用。
王雪娥採購容易,物美又價廉,那養豬場的攤子很快成型;宣府先落實到實處,其他州府也不敢慢,北地十八府轟轟隆隆趕活忙,消耗了一大部分游閒氓流,各地官府見好處多,又是頂頭上司為兒子開善事,處處都打點過的,沒人設釁子生事,什麼申請都是一路綠燈過。
宣同營地,忙得熱火朝天,可謂是蒸蒸日上,人人忙得不可開交。
程家與顧家兩孩子常在一處玩耍,程昭說話越來越伶俐,完全看不出半個月前,這七歲的孩子還是個人人皆知的憨仔。
這等奇事,再加上顧家琪假托神佛保佑之說掩飾火場逃生奧秘,兩樁子事讓眾人相信總督家千金是個很有福氣的女娃。信佛的太太們更喜歡顧家女了,連去上香都要和王雪娥「不期而遇」,據說這樣能沾點仙氣佛緣。
這日,眾人結伴,又到昭慶寺捐香油還願。
女人們在寺廟廂房歇腳兼嘮嗑,孩子們嫌悶,程昭便道:「阿南,我們到山下,那兒有很多好東西。」
顧家琪也正要個獨自遊走機會透透氣,道好。報備後,兩孩子往山下衝。
寺前大道香市,無數小販大賣香燭香料天竺佛像等物,濃郁香料四飄,充滿番外異域風情。
程昭指著金蓮座小佛像問:「阿南,這個喜歡嗎?」
「看別的。」顧家琪自在走到前方香料鋪,聞香起意,琢磨著怎麼弄迷香。
「怎麼不喜歡,二哥明明說阿南會喜歡。」程昭嘀嘀咕咕,加快步子追上。
街那頭傳來嬉鬧砸東西聲,幾個紈褲少年穿著宣州軍營服,大剌剌地走在街上踢攤子,踹路人,摸胡人少女的下巴聞香,一路嘻嘻哈哈橫行霸道;領首的少年,十二三歲,明珠金冠,銀領藍袍,刺繡馬靴,手牽一頭半人高的獒犬,趾高氣揚,惡犬凶相畢露,涎水嘀嗒,眾人避之唯恐不及。
「哈哈,那不是程豬仔麼,有肉吃了。」這人拍拍獒犬的頭,喝了聲,「黑豹,上!」獒犬猛然竄出,勢如困獸出籠。
程昭邊哭邊跑,獒犬兩個縱撲追到人,一下子咬住他的左後腿肉,緊緊不放。紈褲子弟們哈哈大笑,程昭的哭叫聲更響,無人敢出頭。
顧家琪解下腰間小弓,放箭,中惡犬腰腹;獒犬獸性狂發,高飛撲向新的獵物,他的主人在後頭大叫:「回來,黑豹!」顧家琪連放數箭,箭入犬喉,獒犬落地,哀鳴,幾番掙扎,不再有動靜。
金冠少年痛失愛犬,啊啊狂呼喝,衝著程昭又踢又踹,一腳踩住他的胸膛,惡狠狠地用力:「我要你償命!」
「放開他。」顧家琪拿弓弩對準這紈褲,金冠少年露凶狠色,面容猙獰,手解腰袋飛擲,速度快於顧家琪,腰袋擊落弩弓,這少年大步衝向小女娃,一手掐住她脖子:「找死。」
顧家琪左手抽匕首,飛劃。此匕首有削金斷玉之利,些許氣力就能傷人。金冠少年手腕瞬間見血,他摀住手腕,狠狠地瞪著小娃,道:「來人,給我往死裡打,打成肉醬,餵狗!」
程昭躺在原地狂吹金哨,程家家僕從遠處趕過來,對金冠少年點頭哈腰,要打打他們,這小姑娘卻是動不得的。眾僕嘿嘿地賠笑臉:「雍少,這是總督家的,」
「王八羔子的,總督府算老幾!給我打!」
顧家琪跑去撿箭弩,夏侯雍追上來抬腿就踢,被程家家僕抵死攔住,幾個人抱腿抱腰滿地拖爬,叫著雍少不能打啊,一邊叫顧小姐快跑。夏侯雍一邊掙扎猛踢程家家僕,一邊沖跟班們叫罵:上,拿下這找死的。
夏侯雍的跟班們動作有些猶豫,顧家琪見取弩已無法,向後退幾步,助跑,猛衝,踩著家僕們的肩起跳,撲向夏侯雍的肩背,勾住他的脖子,左手匕首抵住他的喉嚨:「叫他們離開,半里地。」
程家家僕張大了嘴,跟班們愣在原地,夏侯雍磨牙,道:「她不敢,你們快把她拽下去。」
顧家琪手上用力,匕首鋒刃劃破夏侯雍的頸皮,夏侯雍的身上滲出汗,他不得不害怕,不得不緊張。顧家琪很滿意他的反應,她低聲道:「不要太大聲,夏侯少爺,小孩子拿不穩刀。」
夏侯雍全身緊繃,揮手叫跟班們退開。等人影消失在街頭,顧家琪叫程家家僕們立即給程昭的後腿清洗傷口,程昭猶掛著兩行麵條淚,很堅定地喊道:「我不走,阿南,你們快去救阿南。」
顧家琪不耐煩,道:「你在這裡有什麼用,我自己能離開。快走。」
有個僕人機靈地跑遠,其他家僕強行拖走程少爺。程昭對家僕又咬又打,顧家琪皺起眉頭,考慮是不是該換個對象。
「喂,小丫頭,我們打個商量。」夏侯雍喉嚨緊張地吞嚥。
顧家琪輕聲道:「高舉雙手,過頭頂。很好,跪下。」
夏侯雍捏緊拳頭,全身肌肉崩漲,他咬著牙說道:「你有種就捅死老子!」
「這是防止你轉身就能追上我,快點。」
「我發誓,只要你放下匕首,我保證不追。」
顧家琪輕笑,發誓有用?卻覺眼前一花,自己的手腕被人強力箍緊,緊接著,她身體受力向前猛摔,夏侯雍抓住了最關鍵的時刻。
「阿南!」程昭哭叫,疼痛卻沒有降臨,顧家琪被甩落時,有人跳出來,接住了她,程昭轉悲為喜,快活地叫道,「表哥。」
夏侯雍瞪眼怒喝:「又是你,卞衡安。把人交出來。」
卞衡安微微一笑,搖著一把古色紙扇,吊玉貅扇墜,道:「雍少,何必與小姑娘為難。」
他的身後陸續走出來幾個貴公子,個個年紀不大,卻故作老成地搖著誇張的紙扇。夏侯雍臉色愈發難看,他被一個小丫頭拿匕首威脅的丟人樣竟被這些人看在眼底。卞衡安招呼大家相勸,什麼大不了的事,要夏侯雍親自出手料理個不足三尺的小孩。
程昭抹抹淚痕,道:「他叫狗咬我,阿南救我。」
「閉嘴。」夏侯雍和顧家琪同時出聲,眾人驚疑,夏侯雍看向別處,顧家琪離開卞衡安的手臂圈,對程昭道,「快去治腿。」
「可是……」
「嗯?」
「阿南,那我去了。」程昭像小媳婦似地賠小心,「表哥,我改天請你吃酒。」
顧家琪轉身對卞衡安道謝,撿起匕首和小弩告辭。卞衡安叫了聲,道:「小妹妹,你住哪兒,要不要送你?」
「不用。」
卻說這時,昭慶寺廂房裡眾女聊興濃,冷不防聽到知客僧來報:程家小公子給狗咬傷了。
程夫人手裡的熱茶碗匡當掉落,王雪娥性急,問道:「人現在何處?」
「正在半山腰。」
眾人眼前一花,廂房裡已不見王雪娥,程夫人還急得要去找兒子,知客僧道聲佛號,無須憂心,謝施主功夫高,片刻即回。
半柱香功夫,王雪娥帶回程昭,腿上已做過簡單處理。知客僧又宣聲佛號,他去請師傅。程夫人撲到兒子那處,神容驚慟。經過昭慶寺大師推拿,程昭很快醒轉,嘴裡叫道:「阿南,阿南。」
王雪娥急切,追問:「何人綁走阿南,哪個方向,快說。」
可憐程昭還有些迷糊,愣愣地回道:「表哥,阿南和表哥在山下。」
眾人恍然,虛驚一場。王雪娥再次掠飛,程夫人有機會問昭慶寺高僧:「大師,我兒如何?」
「無礙。」大師邊施以金針,邊詢問傷後經過,聽他說道已先用大量白水清酒沖洗傷口,讚許不已。說話間,卞衡安等少年來到山上廂房,看望程家小公子。
程母忙問事情經過,聽罷,眾人大呼好險,虧得那位顧小姐學過武藝。
眾人議論紛紛,程昭這時道:「娘,我要學武。我要做有用的人。」
程母怔忡,兒子這又是說的哪一出。卞衡安道習武苦,不能堅持不如不學。程昭道他不怕苦,他要保護阿南。眾人方知緣故,不由笑。程母連聲應好,只要兒子上進,什麼都好。
但說王雪娥到山腳尋到阿南,顧家琪早坐進馬車,王雪娥提起的心重重落回原處,抱著小孩,驚慌得眼眶直紅,檢查過小孩週身,沒有傷痕,還是不放心,問她怎麼會碰到惡狗。
顧家琪道,回去還要說與爹爹聽,一起說。
王雪娥原要再回寺廟,聽這話,遣人要程家車把式傳個口信,兩人坐馬車回營地,顧照光早已得信等在營房處。
顧家琪說得輕描淡寫,兩個大人神色數番變化,阿南四歲未滿,夏侯雍那頭獒犬塊頭都有幼女小身體兩倍大,一個不慎,還不缺胳膊斷腿尤自送掉小命!顧家琪道:「爹爹,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阿南有功夫,當然要保護自己的朋友。」
王雪娥抱著小孩,眼淚直汪汪,道那三腳貓擺式也叫功夫,早知當初就不讓阿南學。
顧家琪求救,顧照光固然擔憂女兒,還是歡喜愛女臨危不懼沒有拋棄友人獨自逃生。當然,告誡一番少不得,不該逞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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