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悠在衛遂忠後面站了一會兒,看著他一把把骰子扔出去,面前的錢越來越少,嘴邊不由得浮現出了笑意。
這人是個貨真價實的賭徒,飯可以不吃,但錢不能不賭,贏了就繼續上桌,輸了還想翻本,非要每次把自己口袋掏空才肯出來。
吳悠勸過他幾次,他並不肯聽,吳悠便也不勸了,時不時還幫他還幾筆賭債,就當時維繫人情了。
正人君子有正人君子的用處,小人物卻也有小人物的用處。
他就是看在來俊臣的面上,才跟著這種人一直保持聯絡的。
看著衛遂忠面前的錢又輸光了,正在他紅著眼睛對著桌案發狠時,吳悠微微一笑,從兜裡掏出一把錢,按在他前方的桌上。
「吳,吳大哥,」衛遂忠見著那憑空冒出來的錢,往後一看,頓時激動了起來。
「你玩你的,」吳悠點了點頭,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他不是第一次幫衛遂忠這麼出錢了,衛遂忠也用的心安理得,當下挽著袖子又跟打了雞血一樣聲嘶力竭道,「我又有錢了,咱們重新來過,你們這幫小兔崽子,看到底是誰笑得最後。」
衛遂忠的賭技一般,腦子也一般,最重要的是運氣還非常的倒霉,進進出出,硬撐了一個多時辰之後,竟然又把吳悠拿出來的一貫多錢輸完了。
「呸,晦氣。今天不來了!」看著眼前沒剩幾個銅板,衛遂忠火大的將著桌子一拍,攬著錢擠了出去。
「吳大哥,對不住,我,我今天又輸了。」衛遂忠出來見著吳悠,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
「沒事。勝敗乃兵家常事,這賭錢也不過是圖個樂子,只要你在這個過程中樂到了。那麼最後剩下多少錢有什麼要緊的。」吳悠跟著他走出了門,笑得仍然十分可親。
「還是吳大哥你瞭解我,哪像那些人。」衛遂忠哼了一聲。然後隨著吳悠走在大街上,看著西邊日落,忍不住摸了摸開始咕咕叫的肚子,琢磨著去哪裡混吃混喝。
吳悠見狀,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眼,卻是裝作不經意的說,「我今日聽聞來大人得了幾條稀罕的魚,正要宴客。怎麼,他沒請你?」
衛遂忠聽著這話,先是一愣。然後就忍不住口水氾濫了。
來俊臣跟他是一丘之貉,所以兩人關係很好,經常一起吃吃喝喝,他沒錢了也會去來俊臣那裡蹭飯,所以聽著吳悠說來俊臣宴客。立馬就打算去他那裡蹭飯了。
「咦,那裡有賣胡餅的,我請你吃胡餅如何?」吳悠見著街頭的笑談,面有同情之色的說道,「既然你不知道來大人宴客,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了。來。來,來,我去請你喝牛尾湯就胡餅,他們那些大人物看不上咱們也無所謂,咱們自個兒樂呵自個兒的。」
「沒關係,一定是來大哥忙忘記了,我自己去他門上便是。」衛遂忠經常在吳悠面前吹噓自己在來俊臣面前多得重視,沒想到來俊臣請客卻沒叫他,頓時有些掛不住。他心裡頭裝著來家的真饈美味,哪裡肯再跟吳悠吃路邊攤,當下推辭了一會兒,然後朝著來家的方向去了。
吳悠看著衛遂忠匆匆忙忙的背影,淡淡一笑,卻是氣定神閒的往家裡頭走去。
他知道衛遂忠跟來俊臣關係密切,是來俊臣的爪牙幫兇,便一直努力跟衛遂忠交好,然後挑撥他們的關係。來俊臣這種人,被眾人告慣了,你再說什麼也不會影響他的地位,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要想要他翻檯,就得要他身邊人反水。
衛遂忠目前對來俊臣一直都很忠心,雖然時常吹噓他在來俊臣面前多麼得力,但是卻也機警的不屑露半點機密,很溜滑。但是吳悠養著他卻不擔心,畢竟小人就是小人,很容易為雞毛蒜皮的事情生隙,他只要跟來俊臣鬧過幾次矛盾,那肯定比誰都賣力的將來俊臣往死裡整了。
要不然讓人來俊臣厭惡了衛遂忠,下很手把衛遂忠往死裡整,衛遂忠為了自保,肯定也會攀咬他的。
今天來俊臣心情正不好,衛遂忠輸了錢心情也鬱悶,這兩人遇到一起,卻是熱鬧了。
***
衛遂忠聽著來俊臣家宴客,幾乎是一溜小跑的到了來家,然後告訴門房,「趕快通知你家郎君我來了。」
那門房認得衛遂忠,本來應該放他,可是還真讓吳悠隨口說中了,來俊臣如今是在宴客,而且,還宴請的是了不得客人。
他請的人是妻子王氏的族人,岳父大舅哥小舅子的做了一桌子,太原王氏這個名頭讓來俊臣很沾沾自喜,所以聽到衛遂忠這個狐朋狗友來了,他下意識的就皺了眉頭。
要說來俊臣這個老婆,堂堂太原王氏的貴女,當然怎麼都不會嫁給他一個死刑犯出身的混混,所以這老婆根本就是他搶來的。
王氏本來已經嫁給一個叫段簡的人為妻了,但是因為太漂亮,不知怎麼就被來俊臣盯上了。來俊臣到段家去假傳聖旨,說皇帝已經把王氏賞給他了。段簡雖然明知道這純屬胡說,但是又怕來俊臣誣陷他謀反,只好把夫人拱手送他。死囚犯出身的來俊臣,也就因此成了太原王氏的乘龍快婿。王家人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也畏懼他的手段,只能捏了鼻子認了。
如今來俊臣爬到了頂端,也懂得好起面子來,他之所以去找吳悠要魚,就是為了在宴席上款待王家人,好彰顯自己的得寵,沒想到卻被那麼個二愣子打了臉,惹了一賭氣回家,直到想到晚上要招待不怎麼登門的王家人,這才勉強把這口氣嚥下,打算改天再陷害吳悠。
他聽著家人稟報說衛遂忠來了,開始還本能的想把衛遂忠喊來,兩人合計下怎麼陷害吳悠。可偏巧王氏就在他身邊,見著他皺眉下意識的就問了句,「郎君可有什麼煩憂事?」
這是她的親戚,若是來俊臣不夠尊重,那傷的可是他的臉面,所以她算是委婉的提醒來俊臣不要分心。
「沒事,沒事,」王氏這麼一出生,來俊臣才想到如今這場合不比他們一幫混混吃酒喝菜,王家那是一等一的世家,連皇家都要可氣三分的人,衛遂忠這麼個身份低微又不通文墨的人那裡上得了檯面,要是在這裡豈不是惹得這些人不悅,也讓自己臉上無光,所以心一橫說道,「告訴他,就說我不在家,要他改日再來。」
他本身就是混混,這個時候卻以混混為恥了。
來俊臣這做法再正常不過,可是衛遂忠今天本來就受了氣,又餓著肚子,一聽這話立馬炸了。他明明看著屋裡頭燈火通明,隔著圍牆都能聽到宴飲之聲,來俊臣怎麼可能不在家?這分明就是捏著鼻子哄眼睛麼!
衛遂忠頓時怒了,想自己跟著來俊臣這麼久,什麼髒活累活沒幫他幹,栽贓陷害那是把祖宗八輩子的德行都敗壞了,結果是他當高官住大屋摟著漂亮老婆人五人六,自己卻吃了上頓沒下頓。
呸,還說什麼兄弟呢,有這種當兄弟的麼!
衛遂忠頓時大怒,當下假意要走,卻轉身後忽然就朝著門房衝去,那門房本來以為他要走了,也沒留意,當下被他撞了個趔趄摔在地上,衛遂忠趁機就一溜煙的跑進了來俊臣家裡頭。
他到來家來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對著地形瞭如指掌,一下子就跑到了來俊臣宴客的大廳裡,然後直戳戳的走了進去。
「衛遂忠,你這是做什麼?」來俊臣一件衛遂忠過來,驚訝的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著他嚴肅的說,「還不趕快給我退下!」
衛遂忠是憑著一股怒氣衝上來的,見著滿座的衣冠之士,瞧著這些人望著自己驚訝的樣子,忽然也意識到這地方不是自己來的,頓時就有些心虛,惶惶不知如何是好。他本來是想拔腿就走的,可是被著來俊臣這麼一喝,卻是又委屈了起來。
縱然我只是個小人物,可我又不是你家僕役,你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的。
不就是一堆人模狗樣的親戚麼,他們哪個看得起你,老子幫你的時候他們還在哪裡?
衛遂忠這麼想著,忽然就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抓住來俊臣旁邊的王氏,揪著她的頭髮將她扯了出來,對著她的臉就是一耳光,「都是這個無恥賤人,害得我們兄弟身份了。瞧她這假五假六的樣子,還真把自己當做金枝玉葉了。我呸,不過是一個被人睡過玩過的破鞋而已,被人送東送西,這會兒還端起來了,以為你家裡頭人都比別人高出一等啊。我呸,不過就是寫茅坑裡的石頭,給爺舔屁股爺還嫌你們臭呢。」
「你,」王氏是名門閨秀,哪裡受過這種侮辱,當下嘴巴哆嗦的厲害,癱倒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衛遂忠在她臉上啪啪啪扇了幾耳光,等氣過了之後,才鬆開了王氏的頭髮,對著來俊臣委屈的大哭了起來,「大哥,你為了這臭婊子就這麼對咱們兄弟啊?你為了這幫人就把兄弟們拒之門外啊,你,你這樣叫人好寒心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