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通出來的時候吳悠跟著裴巽都沒有提這件事情,幾個人直說了些閒話,宇文通少有如此順遂的日子,所以心情頗好,一不留神就多喝了幾杯,不知不覺就醉倒在桌上。裴巽見狀,趕緊夥同孩子們把他扶到了房間裡,吳悠則是趁機拿著阿琳歪歪扭扭寫好的藥方出了門。
買藥不難,但問題是,吳悠走到半路上忽然意識到,宵禁時間到了。
聽著銅鑼一響兩邊的坊捨門就要關了,吳悠急急忙忙的在關門前閃到了大街上,可是站著街上看著沿路關閉的坊門,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誤。
這可不比後世,宵禁時間在街上亂逛,被人抓到可是要問罪的。
拎著兩包藥站在路邊,吳悠前後都沒路,猶豫了一下,卻是縮了脖子沿著牆根兒慢慢往宇文家摸。
這個時候就只有賭賭運氣看了,裴巽身上是有著夜行的腰牌,可惜吳悠出門卻忘記拿了,目前最壞的遭遇就是然是被值夜的衛士抓住,明天要人來把他領回家了。
這個,我應該不會有那麼倒霉吧?哥怎麼都是積德行善的人,人品那是槓槓滴,應該不會做點小錯就被人抓住吧?
吳悠碎碎念著,偷偷摸摸的沿著樹根兒走,努力把自己隱藏在樹蔭中,可沒想著怕什麼來什麼,剛繞過一條道,忽然就感覺到眼前一片燈火通明,然後就是手持火把的巡邏衛士出現了。
我怎麼這麼倒霉。十八道巡邏衛士,洛陽城那麼大,我怎麼不到半個時辰就遇到了。吳悠面朝牆的裝死,想要假裝自己不存在。可哪有那麼好運氣,為首的那幾個人當下把他按在了牆上,「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的?要做什麼?怎麼大半夜的在城裡頭晃著?!」
「我,在下乃是,」吳悠正思考著要怎麼開口,拉扯之間身上忽然有什麼東西掉下來,在火光下閃閃發亮。
「這是什麼?」為首的小頭目看著地上掉的東西。下意識的就彎腰去撿,吳悠探頭一看發現是太平公主今天白天給他的那個玉牌,當下急急的說,「這個是一個朋友朋友贈予的。麻煩還給我吧。」
「這樣子看上去挺熟悉的,好像是,」那個小頭目似乎頗有些見識,見著那玉牌愣了下,當下卻走到旁邊跟著自己的副手竊竊私語了起來。
「難道說是那位?」吳悠聽著他們竊竊私語。
「瞧瞧長相。似乎不奇怪。」另外一個人舉著火把靠近吳悠照了照,看著他的臉低聲說道。
「既然如此,那邊放行吧。」
「放吧,咱們惹不起。」
那兩人竊竊私語了一番。然後便點頭對著吳悠說道,「不知郎君是公主的人。實在是多有冒犯,請恕罪。」
「無妨。幾位也是執行公務,是我唐突了。」吳悠拿回了玉牌揣在自己懷裡,有些莫名其妙,太平公主說這東西可以在她府裡頭通行,但是看目前這架勢,莫非在整個洛陽城都是暢通無阻的?
吳悠不好細問,只好匆匆的拱了拱手,然後急急忙忙的朝著宇文通家裡走去,走到半道上遇到來找他的裴巽,這才知道原來裴巽陪孩子們玩到一半才想起來忘記把夜行的腰牌給吳悠了,趕緊來找他。
「幸好這次有這東西,要不然你得去牢裡提我了。」吳悠見到裴巽,鬆了大口氣,拿出了那塊玉牌給裴巽看,「只是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來頭,怎麼還可以當做夜行牌。」
裴巽拿著那東西,就著燈籠的光看了下,然後就笑了,「這個是太平公主給你的吧?」
「是。」吳悠有些尷尬的說。
「這玉牌你別看小,來頭卻是不小,乃是當年高宗皇帝在公主出嫁時賜給她的,上刻有『康泰平安』四字。其中泰平二字乃是公主早期的封號,因著當今陛下嫌著女孩子叫這個不好看,便改為了太平。這玉牌的作用便是通行無忌,莫說是街道了,就連皇宮大內也暢通無阻,本是陛下當年心憐女兒,怕著她宴飲遊樂,入宮面聖受到時間阻攔,所以才特意賜下這道牌,在金吾衛那裡也是備上了案的。不過自從公主半夜叩闕,在太極殿跪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換回駙馬之後,這倒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沒想到竟然到了你這裡。」裴巽將著手中的玉牌還給了吳悠,笑的有些鬼。
吳悠沒想到這麼不起眼的一件東西竟然有著這麼深的來歷,當下就覺得有些棘手了。想來剛才那幾個人照著他的臉的動作,估計在心裡頭已經把他劃為太平公主的情夫之流了,琢磨著這東西是用來半夜私會的,自然不敢攔了呢。
雖然,太平公主起初送這東西給吳悠的用意,差不多也是要他這麼做。
「這個,咳,因著我替殿下辦件事情,需要常常去公主那裡詢問意見,公主為著通行方便才賜予了這東西,我也不知輕重的接了,沒想到裡面竟然有這麼多由頭,這個,我明天就得去還了它。」吳悠裝出一臉惶恐的樣子說道,隨便編了個理由。
裴巽並不知道吳悠先前跟著太平公主的糾葛,想了想覺得吳悠也不是那種想要借公主攀附富貴的人,所以也就信了,點點頭說道,「那你要去的話就趕緊,萬一動作慢了,等著公主成親後,要是讓著武承嗣盯上你可就麻煩了。」
「武承嗣?」吳悠一愣,這關他什麼事?
「你整日裡在宮裡,難道連這事都不知道?」裴巽也是一愣,看著吳悠面色不似作偽,這才大叫著說道,「太平公主要成親了,你竟然不知道?」
「竟然有這事?我最近忙的腳不沾地,哪裡有空去聽這些八卦,你給我說說看?」吳悠只覺得腦子一炸,電光火石間才想起許多事。
先前李賢攛掇武則天讓太平公主去和親,所有人都說肯定不會成行,因為就算皇帝決意已定,太平公主也會想出法子化解的,吳悠也深以為然,所以對著這事情並不關注,可是這會兒串起來,才意識到太平公主最有可能做出的應對之策是什麼。
和親需要的是未婚的公主,只要她嫁人了,那不就是徹底的安全了?
果然,裴巽那裡傳來的信息也差不多,宮裡頭傳來的消息,隱隱約約的是要將太平公主指給武承嗣這樣,太平公主似乎也默許了這個結果,今日兩家都已經開始籌辦婚禮了。
吳悠聽著這消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倒是不在乎太平公主結不結婚,關鍵是另一半的對象不能是武承嗣。目前武家與李家的皇儲之爭正在僵持階段,他還說這一年多來武承嗣消停的都不像話了,沒想到他竟然在暗自裡走太平公主這條路。若是他娶了太平公主,那很明顯勝利的天平會向他那邊傾斜。
在武則天心目中,侄子繼承大統唯一的缺陷就是她擔心百年之後無人祭祀自己,但若是太平公主嫁過去就不一樣了。她的存在可以解決武則天的這個後顧之憂,而且將來的繼承人也必定是太平公主的兒子,她的外孫,卻是比著武承嗣他們那隔了好幾遠的人強多了。
這樣一來,李家眾兄弟的勝算就已經寥寥無幾了,更別說李賢那種豬一樣的隊友還在不停的激怒著武則天,讓武則天對著李家諸子越來越失望。
這件事一定要阻止,太平公主嫁人可以,嫁給武家人也可以,但是萬萬不能嫁給武承嗣!
吳悠在心裡頭飛快的計較著,臉上卻還是笑著聽裴巽說著婚事的八卦,相比較宮裡的諸位,他這八卦都不知道被傳了多少手,能用得上的不多,具體的還得自己親自去打聽一遍才是。
兩個人邊走邊說,沿路上遇到幾撥,不過有裴巽的腰牌就再也沒有人阻攔,暢通無阻的到了坊間。敲門進去之後,見著宇文通家裡頭的燈火還在亮著,裴巽跟著吳悠估計小孩子們都睡了,宇文家大女兒的年紀有些尷尬,他們兩個男子半夜在人家門口敲門有些不正經,都不好意思去推,正推搡的爭執誰厚著臉皮去,沒想到門吱呀一聲響了,宇文嬋音已經站在了門口。
「勞煩兩位伯父了,我家小妹不懂事,竟然如此麻煩你二位,實在愧疚之至。」宇文嬋音站在門口垂首行著禮說道,態度落落大方,倒是解了他們的窘迫。
「大姑娘不必如此,我與宇文兄情同手足,嫂嫂病重我們本就應該略盡綿薄之力而已,這不過是點舉手之勞,萬望你以令堂身體為重,勿要推辭。」吳悠掐了裴巽一把,裴巽不得不站出來乾笑著說道,將著兩人手中的藥包遞了過去。宇文嬋音就只比他小幾歲,讓他裝老成實在是尷尬的很。
「本來我不該收的,不過母親病重,所以多謝二位伯父高義了。」宇文嬋音行了個禮,接過了裴巽遞過來的東西,然後看了吳悠一眼,卻是垂首問道,「我剛才冒昧打聽了一下,知道吳伯父家中是從別處遷來的,不知道吳伯父在洛陽城可有置業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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