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巽聽到宇文通這要求,下意識的就去看了下吳悠,生怕吳悠因為這一個舉動又對他扣印象分,但實際上吳悠卻遠沒有他想的那樣在乎這件事,反倒是笑著點點頭。「不如讓店家把整席裝了,咱們一起去宇文兄家吃吧。」
吳悠認識到宇文通的能力,知道他是潛力股,若是運用的好了將來可是錢途無限,這個時候當然要好好的籠絡了。
宇文通本覺得自己能帶幾個菜回去便已經是天之幸,沒想到吳悠卻鬧了這麼一出,愣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應道,「如果你們不嫌寒舍簡陋,那就一起去吧。」
他好面子,但眼下的窘境與面子相比,顯然給孩子們改善伙食的願望更迫切。
裴巽一向老好人,既然吳悠有心成全,宇文通又不反對,他自然也沒有意見,讓酒家把飯菜裝了,又做了幾個結實的葷菜,才三個人一人兩個食盒的提了出去。
「宇文兄的髮妻獨孤氏與他青梅竹馬,是宇文兄家裡頭當初還沒落魄時說下的婚事,後來他不成器,父親又死了,其他人排擠他出家族,所有人都以為這婚事吹了,可誰想到獨孤姑娘竟然堅持嫁給他,陪他一起搬出了宇文家。」兩人走在路上,宇文通面上不好意思,便急急的走在前後,裴巽陪著吳悠在後面慢吞吞的前行,於是也順便跟他普及起了宇文通的家事。
「若是這樣,那他也太不知珍惜了。」吳悠哼了一聲。低聲說道。
「非也,他對嫂夫人,卻是跟嫂夫人對他一般的珍惜,你別看他們一天打打吵吵的,但實際上卻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宇文兄個性不大好,對著外人沒半句好話,對著家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他言語粗魯,但是心腸卻不壞,你跟他處久了就知道了。他先前離家還是因為家中有人想要輕薄嫂夫人。他跟人打了一架才惹怒人家,才被設計逼出來的。而後他卻沒有半點怪嫂夫人,卻是安慰嫂夫人說不關她的事。還有啊。他往常接活極其挑剔,但這次為了嫂夫人卻連原則都不要,由此可見深情一斑。
「這麼說來還是個真漢子,甚符合我胃口,那卻是更要結交一番了。」吳悠聽著這話贊同的點點頭,說話間正走過一間藥鋪,抬眼看到上面的招牌,卻是捅了捅裴巽,「他不是說嫂夫人需要吃藥嗎?你去把方子套過來,我買上幾份送他。」
「這樣不大好吧。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送藥的。」裴巽正想反駁,卻見著吳悠搖了搖頭,「事急從權,救人要緊,雖則說性命無礙。但是早一天治療早一天康復,也好讓宇文兄少操心。」
「你這麼說有道理,那待會兒看我的吧。他家我熟悉,這會兒嫂夫人病倒了,應該是他家大女兒主事,待著我跟大侄女講明緣由。悄悄給錢讓她去買藥便是。」裴巽是不是古板的人,聽著吳悠這般說卻是點了點頭出主意道,不過想了想又笑著搖頭,「既是如此,那怎麼能讓一個人當好人,這錢咱們一人一人辦吧。」
「好啊,反正你錢多,我坑你卻是不心疼。」吳悠哼了一聲,笑著跟裴巽並肩而行,心裡頭卻在琢磨著這只能解燃眉之急,明天得早點去讓賬房先生那裡先透支給宇文通一筆款子讓他應急才是只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當初他為了保證工程完成,一開始就訂下了任何人都不能在賬上隨便支錢的規矩,他不願做朝令夕改的人,所以這錢還得他自己先墊付。
吳悠跟著裴巽走了好久,到了洛河邊的貧民窟,穿過各種簡陋的房屋之後,才到了一間門臉乾淨的小屋,房子雖然破破爛爛,但是卻收拾的極為乾淨,一株大石榴樹斜伸出了大半個樹冠,鬱鬱蔥蔥的極為精神。
宇文通上去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便聽到有人匆匆的從屋裡頭跑出來開門,那門打開露出一個鵝蛋臉的姑娘,身量頗高,卻是比麗娘看上去都要大些。
「這是,」吳悠有些啞然的回望著裴巽,他見著宇文通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還以為他的女兒頂多是個跟李裹兒那樣的小蘿蔔頭而已,誰想到卻竟然是這麼大的個少女,頓時對著宇文通的年紀懷疑了起來。
裴巽顯然並不意外吳悠的反應,當下以目示意他不要驚訝,於是吳悠也趕快低下頭不去看那女孩兒。
「這是我大閨女阿音,阿音,見過裴伯父和這位,」宇文通有些不好意思,頗為侷促的像著女兒介紹來人,但等到通名時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還沒問吳悠的性命,頓時啞在了那裡。
「在下吳悠。」吳悠趕緊拱拱手介紹道,他也意識到自己跟宇文通這兩個人結識的實在奇葩,話都說了一堆,卻是連姓名都沒通過。
「侄女宇文蟬音見過裴伯父,見過吳伯父。」宇文嬋音顯然家教很好,陡然見了陌生男子雖然有些害羞,但是卻也沒做出什麼有失體統的舉動,反而是落落大方的在那裡交手行了個禮,然後垂首側身站在了一旁,藉著半開的柴門擋住了臉,顯得並不十分小家子氣,卻也有少女的矜持。
吳悠和裴巽還了禮,宇文通吭哧吭哧的幫著女兒搬東西去了,留著裴巽和吳悠在院中閒坐,吳悠見著宇文家的地方雖然簡陋,但是收拾的卻很整齊,院子裡連一絲落葉都沒有,庭院中的桌子連舊漆都擦得閃閃發亮,很顯然這家的女人十分勤勞賢惠。
「那是宇文通的大女兒,因為他家家貧,一直說不上好親事,所以過了成親的年紀也沒有嫁出去。這是宇文大哥的一塊心病,所以你千萬別露出驚訝之色,就當沒看見好了。」裴巽小聲的解釋道剛才的讓吳悠不要發問的原因。
「那宇文通今年多少歲了?他女兒竟然年紀跟你差不多啊。」吳悠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道,覺得自己看人應該不至於那麼離譜吧。
「宇文大哥今年三十二,他夫人今年三十,他十五歲成親,十七歲有了這個女兒,現在算起來,他家大姑娘都滿十五歲整了,嘖嘖,今年再嫁不出去可就真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了。」裴巽在旁邊小聲的感歎道,然後叮嚀,「所以你千萬別盯著人家的臉看,免得姑娘不自在。」
才十五歲就被人嘲笑是剩女,苦逼的唐朝妹子啊。吳悠在心裡頭感慨道,點了點頭問道裴巽,「可我發現你交友的年紀跨度還真大,他可是比你大了十幾歲的,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我有個族兄的妻子是他夫人的堂妹,感情甚篤,所以他成親時我是被抱去做壓床小子的,感情自然與旁人不一般。後來他前幾年搬出來,我又不被家裡待見,也算是同病相憐了,所以感情很好。」裴巽有些得意的說,吳悠算了算年紀,做壓床小子的一般都是剛滿歲的幼兒,他們這交情可真夠深的。」
兩人正說話著,忽然見到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兒端著托盤走了出來,上面放著兩碗茶湯,等到了跟前恭恭敬敬的將著茶湯放在桌上,這才行禮說道,「二位伯父請用茶。」
「阿琳,你娘親現在如何?」裴巽不是第一次來,跟著宇文家的幾個小孩子很熟悉,於是笑嘻嘻的問道。
「謝謝伯父關心,阿娘好多了,現在只是要靜養,所以姐姐說不好意思,要委屈兩位伯父坐在院中了。」小蘿莉一本正經的說道,態度極其恭敬有禮。
「不礙事不礙事,」裴巽擺了擺手,壓低著聲音說,「大夫給你娘開的那方子,你可看見你阿姐放在哪裡了?」
「我看見阿姐拿了給阿爹了,然後爹爹便跑出去,一直到剛才才回來,應該還在他身上。」阿琳一板一眼的說,有些困惑,「伯父要那做什麼?」
「那藥方關係到你娘的身體安危,我想幫你們把把關,免得你爹被庸醫騙了,耽誤你娘的病情該如何是好。」裴巽說謊不打草稿的編了個理由,聽起來還煞有其事。
「可藥房在爹爹那裡,你問他要不就行了?」阿琳不懂得裴巽幹嘛不找父親直接要。
「你爹那個性子,肯讓人幫忙麼?」裴巽撇撇嘴說道,然後低聲問阿琳,「你能不能想辦法幫忙幫伯父將那張方子搞來?」
「我沒辦法。」阿琳搖了搖頭,老實的說道,不過在看裴巽聽了她這話變得滿臉失望時,卻忍不住張口道,「不過我把藥方背下來了,我默寫給你行嗎?」
「背下來?」裴巽愣了一下,然後卻是點點頭,「這樣也可以,不過你不會記錯嗎?」
「不會的。阿姐帶我們做絹花,說是五朵一文錢,等做夠一筐子就夠給娘買藥了。可是阿弟說手疼,阿姐便教著我們背藥方,說是手疼的話背著這個,將著絹花看成黨參、參片,想著娘吃了這些藥就會好起來,這樣就不累了。」
聽著這群懂事的孩子如何自力更生的救母親,吳悠只覺得的眼眶都有些濕潤,裴巽跟他差不多,當下也是點了點頭,「可以可以,你背下來我拿去讓人檢查下,到時候你娘一吃了這方子上的藥,立馬就能好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