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母親周美和胡一山是何關係?」吳不為不依不饒,繼續緊逼下問,嘴角冷如千尺寒冰。
周如徹底崩潰般的苦澀一笑,眼前這個男人,自己提防再三,可終於挨到了最後,卻因為最後一點差池,可以說出乎意外的意外,這個男子居然僅憑江則美留下的「由美一」三字破開洞天,撕扯掉自己最後的遮羞布,看遍了自己的全身所有,而接下來他會怎樣,已經不是她可以想像的了。
「你不必拐彎抹角了,把你的故事講下去,我倒想聽聽,你是怎麼僅憑這三個字便解開這個迷案的?」算是最後的掙扎,周如還沒有蠢到不打自招。
「好,既然你不願說,那我便描述一下周美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有一頭漂亮烏黑的秀髮,長長的,即便沒有去理髮店做過頭,也垂直飄逸的像瀑布一樣揮灑,她還特別喜愛白色的衣裙,而且死之前一定身穿著白色衣裙,可對否?」
「你……怎麼知道的?」三人震驚的眼眶放大,不錯,連胡揚也震驚的合不攏嘴,似乎周美也是她母親似地,這一點近乎錯覺的懷疑很好的收斂入吳不為的雙目。
「我一直不明白,這六人這麼激動的趕來這裡,又被一瞬間全部殺掉,兇手的殺人動機是什麼,還有胡婉兒,她為什麼要那樣死去,以及她為什麼非死不可,但這困擾我的兩點疑問,只能得到似是而非的推論解釋,而且期間還被人故意混淆是非,使得警方和我的判斷,與事實南轅北轍,因為我們都沒有看破這個案件背後那道幻影,胡婉兒」
吳不為認真掃了一眼胡揚,他終於明白神婆為什麼要奪走他的能力了,自己帶著有色眼鏡,看到的灰色世界,所以無法看破這個女人虛虛實實的故事,完全被她們牽著鼻尖走。
「你的故事聽起來很真實,關於你父親胡一山,還有姐姐胡婉兒拜金貪婪和腦殘,至少沒人能聽不出你到底是哪裡撒了謊,因為大家潛意識中對胡婉兒不怎麼喜歡,甚至有幾分厭惡,而這個故事也是你,不,你們三個精心編製的,正如這包廂內的謀殺一般,為了將我們撤離引上歧途,像無頭蒼蠅一般瞎忙乎,而你們便可乘機全身而退」
「你的父親是胡一山,古文學研究者,給你們姐妹起的名字,很有趣,一個叫胡婉兒,一個叫胡揚,說白了都是單字名,婉、揚,同樣,周如,周清,你們的名字也是單字名,如、清,在考慮到胡一山的身份,以及江則美留下的信息,讓我想起了自己曾讀過的一首詩。」
說到這裡,吳不為冷峻的面龐閃過一絲哂笑,當年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為了應付它,必須學好每一門功課,而語文則是重中之重,其中的一項便是古詩文填空,給你上一句,你默寫下一句,給你兩頭,你要添上中間一句,為此,什麼李白杜甫,唐詩宋詞,甚至連老子孔子孟子,以及《詩經》中『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等都要多背狠背,死記爛背,為此他們不得不涉獵奇多,古詩文必須看過不少,可隨高考結束,不,六月號語文考完那天,所有的一切登時如天邊的浮雲,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因為那時見到雲彩就噁心到不行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野地蔓延春草,灑落露珠圓圓,有一美麗姑娘,婀娜好似嫩楊枝,與我不期而遇,正如不期而遇的愛情一樣。
「這首詩出自《詩經?國風》,正是這首詩讓我洞察到,胡婉,胡揚,周如,周清,你們四人之間的關係,若我沒猜錯,你們的名字是同一個人起的,胡一山而且這首代表愛情的詩象徵胡一山和你們母親周美之間的愛情」
大腦開啟後,對知識的利用率變態般的提高,就連小時候那些毫無印象的事都能回憶起來,這些曾經在早讀時大聲朗誦過的詩詞,或偶然間掃視一眼的字眼,恍若決堤的洪水洩進了吳不為的腦海,而一聽到吳不為吟出這首詩,周如三人悵然若失,彷彿回憶起過往,終於流露出一絲真情,憂傷,很憂傷,恍若陪襯枯籐老樹昏鴉,那抹蒼涼的落日。
「於是,我茅塞頓開,今日這亂麻一般的迷案,完全是一場驚天精妙的佈局,和一場連佈局者都始料未及,讓佈局者也驚愕萬分的意外造成的,而這個驚天精妙的佈局便是,你們三人夥同古水杏謀殺了江則慶等七人而這個讓你們始料未及、驚愕萬分的意外便是,胡婉兒」
此時冷然的聲音似乎對三人沒有多大刺激了,麻木的她們癱軟一般的靠在座椅上,一言不發,既不承認,亦不反駁,恍若未聞一般,唯有兩行清淚默默流下。
「你們首先謀殺了江則慶,這一點讓我一很疑惑,很費解,為什麼明知有警方出入的醉仙居,你們還要冒險行事,非要在那個非常時期殺了江則慶不可嗎,而造成這樣不合常理局面的原因有二,一是你們早有了謀殺計劃,為此做好了周全的準備,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早就想實施了,可遊客到達醉仙居後,孫重山謀害其妻任愛惜,警方從天而降,你們一定果斷終止了這個計劃,重新等待時機,可第二個原因,促使你們冒險突然下決心殺掉江則慶,那晚江則慶很開心,因為孫重山的事,警方突然出現在醉仙居,對於毒——梟江則慶來說,壓力無疑是巨大的,也是驚恐萬分的,江則慶必定在那一夜一天裡,經歷了人生最大的危機,每日玩樂什麼的根本提不起神,惶惶不可終日,可這一切都隨著案子的告破而終了,江則慶安全了,放心了,巨大壓力消失後的他,第一件想做的事,無非便是用男人的方式來發洩掉這一切不爽,而目標便是早就讓他饑不可耐,垂涎三尺的,你們姐妹二人?」
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滅亡,周如淒慘的神情突然一僵,雙目幾欲噴出火來,無比的憤怒猛然爆發出來,在這怒火之下,還有一抹毫不掩飾,猶如踩到狗屎一般的厭惡,而這僅僅是因為吳不為提及了江則慶。
「不錯,那晚江則慶興奮異常,喝的醉醺醺的,支開了葛紅林後,便喚我們姐妹前去伺候他洗漱,色迷迷的想獨享我們姐妹,拿出了毒——品擺弄誘惑,想也給我們注射,然後一起逍遙快活,玩三p,我一怒之下,決定實施計劃,宰了這個畜生,因為我們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而且我隱隱意識到,似乎有警方在,會使得我們這個計劃更加完美,而事後也證實了這一點。」
招了,終於招了,在這晦暗的包廂之內,終於撕扯下最後的面具,周如似乎不再想做任何狡辯,反而一臉得意的回憶江則慶死亡時的淒慘,眼中閃爍血肉橫飛的嫣紅。
「你們是怎麼辦到的?江則慶為何會那般自虐到死?」
「呵呵……罪有應得,報應循環,我們的計劃本來是給他注射過量的毒品,讓他死於毒品之下,這樣警方便查不出他到底是死於意外,還是謀殺,可一時得意的我想讓他在死之前知道為什麼會死,又是死在了誰的手裡,於是我便在他耳邊輕輕報了一個人名字,令我們驚愕的是,他一聽到那個名字便突然癲狂了,狂笑不休,無比厭惡自己身體似地,開始瘋狂自殘,撕抓自己的**,血肉模糊的聲音,沉悶的猶如粘稠的泥石流衝下山坡的隆嗤流動,那一刻我感覺是母親在天之靈,冥冥中幫助了我們,我的計劃有了一個完美的開端。」
吳不為眉宇一蹙,旋即歎道:「你說的人名是周美?」
「聰明,看來我們栽在你手裡也不冤枉」周如嘴角一翹,放開後的她不在做作,反而像老朋友一般主動與吳不為攀談,如暴發戶一般炫耀自己的暴富手段:「我很好奇,你是什麼時候察覺到古水杏的?」
「出於我自身的特殊原因,第一次見到她時,便對她有了疑心,但直到她死在這包廂之內,我才確定她一定參與了謀殺。」
「哦~說來聽聽,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全部都能解析出來?」
「好,六人受邀前來後,自然驚愕的發現江則慶身亡,警方也意識到事情有古怪,他們入住醉仙居已成必然,胡揚也準確的將消息傳達給你們,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告訴了你們,因為你們是貴賓區僅有的兩名服務員,沒有人會察覺到古怪,而在這鬧騰的二十分鐘裡,足夠你們佈置好精心策劃的殺局了。」
「胡揚告知你們六人前來後,旋即又通告了一人,那便是古水杏,古水杏得知後裝模作樣的叫了客房服務,於是你們兩姐妹便推著你們推車前往了她的貴賓房,而最精彩的地方便是這裡,我不得不佩服你們的智慧,你們利用小推車,將古水杏藏在其內,然後在警方的眼皮底下,把她偷了出來,我想古水杏在那之前已經換上了服務員的服裝,這樣逃出警方的監控後,即便中途出了意外,造成隱藏失敗,也不會有人懷疑她。」
「而這便是你們的第一步動作,也是為後面全身而退奠定的完美舉措,將古水杏成功弄出來後,這時六人和警方的交涉完成了,入住的房間號也出來了,作為服務員的你們責無旁貸登場了,我想你們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帶領他們進入各自的房間,之後不出意料,六人都不是好人,對你們動手動腳也是必然,也導致了廚房在十分鐘內搞出來六桌菜,你們很快滿足了他們的要求,他們自然也不敢在警方控制的地盤裡過分撒野,而這便是前二十分鐘裡的發生的事件,警方突審兩位時,你們輕鬆的經受住了審訊,因為你們說的都是實情,也不擔心找不到證人,除了一事,你們隱瞞了下來?」
「哦,何事?」周如眉宇一挑,嘴角微翹,露出了足以暈染一隅夜色的笑容,繞去有興趣的相問道。
「你們在為他們呈上豐富的菜餚時,還熱情的為他們倒上了一杯溫水,風塵僕僕的趕來的六人,晚飯還沒吃,在你們的溫柔服務下怎麼也要喝上一點潤潤喉嚨,甚至豪爽的一飲而盡,他們被下藥也是在這時進行的」
「全對,絲毫不差」
「不過,接下來才是你們的重頭戲,六人吃晚飯期間,蒙汗藥肯定會發作,所以這時就該古水杏出場了,你們要將隱藏起來的古水杏帶至六人的房間,可其中一人的癖好卻又完美的幫助了你們,使得你們的行動聽起來更加完美無瑕,獨眼龍-李釗一突然要求吃西餐,你們返回廚房快速弄了一份,順路帶上古水杏,衝殺回馬槍,而六人那時或已昏倒,或半昏迷,但一定都失去了反抗能力,任由你們擺佈,殺人過程想必異常順利,這才是這二十分鐘裡發生的全部事件,而在古水杏殺人的時候你們已然離開,裝模作樣的給普通區遊客送飯菜,期間利用往返的機會將古水杏用同樣的方法送回了貴賓房,之所以沒有受到懷疑是因為第一次去你們是為了送飯,第二次去是為了收拾殘羹,帶走碗碟,如此一來,當警方查案的時候,無論是你們,還是古水杏都擁有完美的人證,清清白白,絕無殺人嫌疑」
「還是全對」周如一拍手,不知是在讚揚吳不為,還是自誇自己的完美殺人計謀。
「你們還有一個運氣,或者說真的冥冥中如有神助,醉仙居的特色菜十日當空,含有毒——品成分,他們一嘗之下,必定快感臨身,所以其他菜只動了些許,而這十日當空,最少也耗了大半,這絕對幫助你們完成下面的殺人行動。」吳不為沒有忘記十日當空帶給過自己的瞬息快感。
「哼,你可以說是運氣,不過在制定計劃的時候,我們將它納入主要手段,蒙汗藥才是彌補措施,畢竟蒙汗藥這玩意何時發作,又能昏倒多久,根本沒個譜,反倒是毒——品發作快,持續久,沉入快感中的人就算被你捅上兩刀,也會哈哈大笑,我們觀察過好多人,好多次,也曾拿活人試驗過,怎麼折磨他們都不會反抗,如此這般,仔細計算過所有可能的情況,毒——品成為了不二之選。」
周如冷然一哼,暢談自己大智大慧,渾然不覺自己談的是殘殺他人性命,至於周清,胡揚則沉默不語,彷彿經歷過剛才的傷感後,如今撕扯下最後的面具,反而平靜的猶如一灘死水,讓人心寒膽落的死水。
吳不為暗暗點頭,的確,要是他的話,也會選擇毒——品作為第一選擇,旋即眉宇微蹙:「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古水杏為什麼要殺掉這六人,她一個女人,怎麼下得去的手?又如何辦到蛛絲馬跡也未留下的。」
如此殘忍的舉動,豈會是一個弱女子能辦到的?顧敬天之所以懷疑是職業殺手所為,多半是受到了主觀臆想,或者說是慣性思維影響,女人的確能殺人,但一連殺掉六個卻是不敢想像,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古水杏像是個殺人慣犯一樣,踏雪無痕,更叫人不敢想像。
「哼,只不過是交易而已」
「交易?」
「不錯,想來你已經猜到了,要殺江則慶這七個混蛋的是我們,古水杏只是我們找到的完美工具,這個蠢女人……」
周如再次激動起來,甚至比剛才對江則慶還要火大三分,揉捏了一會珵亮柔美的額頭,徐徐道:「我們制定計劃的時候,發現要想完美擺脫警方的懷疑,必須有第三人參與,而這個人選又必須靠得住,因為殺人最終還要靠這個人來殺,本來我想安排胡揚以遊客的身份進入醉仙居,然後借助一個類似的時機,搞死這六人的,不過,前往江家打探情況的她,卻有了意外的收穫。」
「我們驚訝的發現了古水杏對江則慶可謂恨之入骨,江則慶在外肆意鬼混,長年累月不回家,偶爾回家對她也是不理不睬的,她卻不得不獨守空房,還不能離婚或搞外遇,因為一旦事發,江遮天一定會宰了她,可事無絕對,她雖然不能外出找樂,可現在只要有網絡,足不出戶便能交到朋友,寂寞的她居然喜歡和人家裸聊,和一個小白臉天天在線yy。」
「她的家族只是江家附庸,像吸血蟲一樣完全依靠江家而活,說白了,她就是江家繁殖後代的工具,給江家生了一個娃後,江則慶便對她膩味了,可以說她的人生裡只有兩樣重要的東西,一個是孩子,一個是小白臉,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家裡傭人告密,很快她便收到了一個盒子,寄件人便是那個小白臉,她高興在獨守空房裡打開了盒蓋……哼哼……」
「再後來,胡揚已經告訴你了,江則慶要休了她,如此一來,她不但留不住孩子,還要淨身出戶,恨不得把江則慶千刀萬剮,你說說,這樣的大好人,我怎麼能不加以利用呢」
吳不為恍然大悟,冷冷驚呼道:「原來如此,你告訴古水杏,你有辦法殺死江則慶,但條件是,古水杏必須幫你殺人,這便是你們之間的交易。」
「不錯,至於她敢不敢殺人,我們自然要確定之後才會動手除掉江則慶的,胡揚抓住了她養的狗寶寶,要她表明自己夠狠……哼哼……這個蠢女人似乎受到小白臉事件的打擊,很喜歡支離破碎的血肉橫飛,我們很滿意,和她達成了最終協議,江則慶不死,她什麼也得不到,江則慶一死,她的孩子流著江家的血,那江遮天一死,她在江家便是主了,那時也算是苦盡甘來。」
「為了保證殺人順利,胡揚對她進行了訓練,怎樣才能不留痕跡,腳上穿戴了鞋套,走了哪幾步都要記住,原路倒退回來的時候要擦掉痕跡,還要把頭髮盤好,戴上頭套,以免頭髮墜落,手上也要穿戴手套,不能留下指紋,血液噴濺到身上,一定要把身體洗乾淨,血液有可能粘連在頭髮上,或濺進耳朵裡,都要洗乾淨,至於殺人血衣,在你們一頭霧水的時候,我們便扔到開水裡煮了,一切都處理的乾乾淨淨。」
「那六人的死法……?」
「不錯,全是我們制定好的殺人步驟,古水杏生搬硬套,一步步完成罷了」
吳不為越聽越驚,脊背寒氣逼人,目光閃動間,倒吸一口涼氣:「你就這麼放心她一定會殺人,若是她突然反悔了呢?」
「呵呵……」周如聽罷,登時笑得花枝亂顫:「你果然是聰明人,不錯,第一個房間,明王-王明、摔跤王-李博,他們二人是我們三人聯手殺的,我殺了王明後,她激動的躍躍欲試,依葫蘆畫瓢,殺了李博,那時他們二人還沒有完全昏厥,被火燒的滿地打滾呢,你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激動麼……哼,因為我告訴她,這些人和江則慶一樣不是東西,殺他們和殺江則慶沒區別,果然她真的把這些人當江則慶殺了,漂亮的執行了我們的要求,還取走了兩樣物什,吉娃娃-陳秀獨的牙齒和獨眼龍-李釗一的眼珠子,事情進行的比我想像的還要順利。」
吳不為冒汗了,冒得儘是涔涔冷汗,他本以為自己破解了她們殺人方法後,她們或狡辯,或恐懼,或驚慌神亂,可萬萬沒想到,她們只是安靜的坐著,像聊卦一樣的侃侃而談,絲毫的殺人愧疚都沒有,甚至還有七分幸福,三分得意洋溢在眉宇間,難道她們真是殺人變態狂嗎?
「我想你又將江則慶的頭髮交給了她,並給予了新的指示,而事情也是由此開始失控的?」
周如聽罷,得意的俏臉霎時猙獰可怖,眼中立時刮起寒風冷雪,嘶吼般呻吟:「古水杏,這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