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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八章睡起莞然成獨笑 文 / 流瀲紫

    乾元十六年就在這樣斷續的風波中來到了皇后主理六宮,舊仇已去,歡又不足為慮我依舊是獨領風騷,安安穩穩的做我的寵妃餘暇時,我只召來了溫實初,請他為我調理身體,以便能盡早懷孕慕容世蘭的死,讓我越發覺得宮中的歡愛實在太縹緲,不如自己的一點骨血來得可以依*

    於是溫實初頻繁出入存菊堂,既為我調理,又要照顧眉莊的傷勢

    不知為何,眉莊本應很快癒合的傷勢好得很慢,幾乎隔幾日就要反覆溫實初頭痛不已,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加細心照料

    眉莊倒也不怪他,只說:「是我體質敏感而已,倒勞煩了溫大人多跑幾趟」

    眉莊對我頻頻被玄凌召幸的事並不甚在意,因和她一起居住,我起先原懷著忐忑之心,漸漸也放下了

    這年冬天特別寒冷,雪一直斷斷續續地下著,我時常和玄凌一同握著手觀賞雪景,一賞便是大半日那時的他心情特別寧和,雖然總是不說話,唇角卻是隱約有笑意

    有一次,我冒雪乘轎去往儀元殿東室,玄凌正取了筆墨作畫,見我前來,執了我的手將筆放入我掌中,道:「一路前來所見的雪景想必甚美,畫來給朕看如何?」

    畫畫本不是我的所長,然而玄凌執意,我也不好推托靈機一動,只攤開雪白一張宣紙,不落一筆,笑吟吟向他道:「臣妾已經畫就,四郎以為如何?」

    他大笑,「你頑皮不說而且偷懶,一筆不下就說畫就,豈非戲弄朕?」我含笑伏在他肩頭,道:「不正是大雪茫茫麼?雪是白的,紙張也是白的,臣妾無須動筆,雪景盡在紙上了」

    他撫掌,亦笑

    或者,我自倚梅園折了梅花來,紅梅或是臘梅、白梅、綠梅,顏色各異一朵朵摘下放進東室透明的琉璃圓瓶,瓶中有融化的雪水,特別清澈,我把花朵一一投入水中,再經炭火一薰,香氣格外清我便半伏了身子勾了花瓣取樂,他便靜靜在一旁看著我

    人人皆道我最邀聖寵,我所謂聖寵,不過就是這樣平靜而歡樂的相處

    自從那一日目睹了華妃的死,不知怎的心裡時常會不安有時明明和玄凌笑著說話,忽然心裡會怔怔一跳,華妃美艷而帶血的臉孔就浮現在眼前,驀地驚動驚動過後,不自覺地疑惑,此時得蒙聖寵的我是否會有她這樣的下場而這樣的一點綺念,竟似在心中生了根一般,不時地跳出來擾一下我的心緒,為這安逸的生活平添了幾分心悸

    浣碧知道後笑我:「小姐實在多心了,慕容氏跋扈,小姐謹慎,又最得聖眷,怎會和她一樣呢?」

    我歎息一聲,緩緩道:「她當日不也是寵冠後宮?」

    浣碧咬一咬唇思量,片刻道:「她終究輸在沒有兒子小姐若能有所出,地位就當真鞏固了」

    我輕蹙了娥眉,道:「哪裡是這樣容易的事呢?想有就有了」

    浣碧想一想,輕輕湊到我耳邊道:「不如私下去找些能讓人有身孕的偏方」

    我紅了臉,在她額頭作勢戳了一指,道:「就會胡說等把你嫁了出去,看你還滿口胡咀麼?」

    浣碧羞得轉了身,道:「奴婢好好地為小姐出主意,主意不好就罷了,何苦來取笑人家」

    我忍著笑,拉了她的手道:「哪裡是取笑,不過個一年半載,你就不在我身邊伏侍了——難不成要陪著我一輩子麼?」

    浣碧側頭聽著,忽然認真了神氣,道:「奴婢和小姐說真心話,奴婢不想嫁人,只陪著小姐這裡雖然好,也不好,小姐一個人捱著太苦了」

    我默然,半晌勉強笑:「這可是胡說了,等成了老姑娘,可就真沒人要了」

    浣碧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窗上裱著的六福窗花,幽幽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這雪下得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呢」

    後宮平靜,而朝政,亦是有條不紊的有了汝南王的先例,玄凌對此次平難的有功之臣頗為小心,並未授予太多是實權,只是多與金帛對於入宮侍奉的功臣之女,沒有很快晉封,亦不寵愛得過分

    我細心留意之下,福貴人隨和,瑞貴人恬淡,四位貴人內裡明爭暗鬥,亦是自顧及不暇槿汐曾在無人處問我,是否要收服一二為己所用,我笑笑道:「讓她們內鬥去,待到只剩強者之時,我再觀其情勢擇人用之」

    槿汐會意,「祺貴人娘家與娘娘家即將結親,若到萬不得已時,奴婢可想方解她困境」

    我點頭:「如今她如魚得水,咱們就先不要插手」

    人之中,瑞貴人洛氏漸得恩寵,與祺貴人有平分春色之像我在落雪那一日,在太液池邊遇見了她

    彼時湖邊風冷,並不多人經過,我從太后處請安回來,便自湖邊抄了近路回宮見她攜了侍女自湖上小舟中上岸,不由納罕,吩咐人止了腳步

    雪花未停,落入水中綿綿無聲,天地間空曠而冷清,她穿一件雪白的織錦皮毛斗篷,似化在了雪中一般,只露出一張清麗的臉龐,盈然而立

    我問她:「瑞妹妹不冷麼?大雪天的」

    她只澹然施了一禮,靜聲道:「大雪天的才乾淨」

    「乾淨?」她的態度不卑不亢,並非因我是寵妃而刻意討好諂媚,我心下倒喜歡

    她淡淡瞧我一眼,微微而笑,又似未笑:「娘娘覺得這宮裡很乾淨麼?惟有下雪遮蓋了一切,才乾淨些」

    我不防她這樣說話,隨即溫和笑了,「妹妹以為遮蓋了就乾淨了麼?心若無塵,什麼都是潔淨的,心若遍佈塵埃,本身就在骯髒之中何況真正的潔淨本是不需掩蓋的(eb用戶請登陸,.下載t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陸)」

    風吹起她的斗篷,露出一彎天水碧的裙角,斗篷上的衣帶微微飄舞,襯得她宛如碧潭春水邊一朵雅潔的水仙,明淨而芬芳

    她的眼神微有亮色,向我福氣一福道:「嬪妾受教但若墮塵埃,寧可枝頭抱殘而死」我望著她澄靜無波的眼神,自己倒先自慚形穢了

    二月二「龍抬頭」那日,天似乎有要放晴的跡象玄凌在皇后宮中,亦召了我和陵容去陪著說話

    我到的晚,早有知趣的宮女挑起了簾子讓我進去,只覺得殿中的暖氣「轟」一聲湧上臉來,熱熱的舒服玄凌他們都已在了,正圍著火爐敲了小核桃吃著說話

    陵容見我來了,笑嘻嘻道:「姐姐來得晚,罰你剝了核桃肉,不許自己吃」

    我搓著手,笑道:「外頭這樣冷,本來用了個手爐,誰知道走到半路就涼了,就去換一個,誰知就耽擱了」

    玄凌喚我走近,握一握我的手,憐惜道:「果真手冷冰冰的,快暖一暖再吃東西」

    皇后溫和地笑:「是啊,要不然冷冷地吃下去,腸胃沒暖過來反倒要不舒服」

    我忙忙謝了恩,方在玄凌下首的小杌子上坐了

    天南海北聊了一會兒,皇后笑吟吟向玄凌道:「前兩年宮中多有變故,又延遲了選秀,如今宮中妃嬪之位多有空缺,皇上可有意選幾位妹妹填一填缺麼?」

    玄凌慢慢咀著塊核桃肉,道:「皇后且說來聽聽」

    皇后如數家珍:「按照後宮的儀制,應當有貴淑賢德四妃各一,三夫人、四妃、昭儀等九嬪各一,五貴嬪,其餘則無定數貴嬪有二、四妃亦有二,且還無妨九嬪呢只有一個李修容貴淑賢德四妃雖有空缺,但位分極高,可以慢慢來,而夫人之位,一向也並不多立」

    玄凌「唔」了一聲道:「九嬪其他也就罷了,昭儀是定要立一位的,為九嬪之首」

    皇后繼續道:「貴嬪以下許多位分還空著」

    玄凌望著我道:「那麼就請皇后選個好日子,晉封莞貴嬪」他又問:「四妃只有兩個麼?」

    我明白他言下之意,忙道:「臣妾資歷尚淺……」

    皇后笑容滿面打斷我道:「這倒不是資歷不資歷的話,不是人人在宮中熬成一把老骨頭就能封妃的莞貴嬪德行出眾,自然是沒有話說的」她款款向玄凌道:「只是貴嬪入宮不久是一說,且還沒有子嗣啊若他日生子封妃才是極大的榮耀」

    皇后見玄凌沉吟,又道:「不若先立為九嬪如何?」

    玄凌拋了一顆栗子在火中,爆出清香的脆響,拍了拍手道:「就依皇后之言,先立為昭儀」

    我忙下跪謝恩,陵容滿面皆是微笑,道:「姐姐大喜」

    玄凌溫言向陵容道:「怎知你沒有喜呢?」他轉首向皇后道:「進安嬪為從四品芬儀」略沉吟,又道:「就擇了日子和莞貴嬪同日晉封,也算是她們同喜」

    第二日,皇后就擇定了晉封的日子,二月十二

    我陪著玄凌一道回儀元殿的書房,靜靜陪著他看折子外頭幾叢細竹負著殘雪輕吟,雪化聲滴答作響,地上濕潤的泥土化得有些泥濘,有些不堪

    彷彿這人世間的有些真相,總是最不美最不能讓人接受的,倒不如一切被掩蓋了起來不被人知曉

    玄凌看完一卷折子,忽然不悅道:「有臣子奏報玄濟在獄中時時口出怨言,謂朕『小人』,以妻兒之命要挾於他」

    我淡淡一笑,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他曾經是尊貴的親王,一朝淪為階下囚,難免口出怨言」我轉首問他:「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凶光,我瞬即瞭然

    我點頭道:「皇上打算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畢竟玄濟是亂臣賊子,殺了也不可惜」我話鋒一轉,又道:「可是皇上今日生氣,只是為了玄濟的怨言麼?」

    他看著我,「嬛嬛,朕在意天下攸攸之口」

    果然我舒緩了眉峰,溫然道:「那麼請皇上給玄濟之子予泊一個虛爵玄濟怨恨皇上以他妻兒之命要挾,皇上卻偏偏廣施恩惠,不使孤婦幼子無依,也好使天下非議無有所出」

    玄凌沉吟,「予泊還年幼……」然而他很快笑了,「朕就是喜歡他年幼」

    次日上朝,玄凌就令玄濟之子予泊繼任為汝南王當然予泊只有七歲,汝南王這一王爵,也不過是個虛頭銜,得些俸祿度日罷了

    槿汐頗有不解,道:「娘娘何故……」

    我打斷她,頗有些感觸道:「當日我失子失寵,宮裡那麼多人,除了敬妃眉莊,只有一個非親非故的汝南王妃來看我不管她是懷了什麼心思來的,終究也算是雪中送炭今朝我得意她失意,又聽聞她成了庶人,帶著幼子幼女境遇淒涼,我能幫也就幫一把至少兒子有了王爵,日子也好過些」

    槿汐默默點頭,道:「娘娘是要報答當日滴水之恩」

    我笑一笑,另一層心思卻沒有說出口來華妃一生的所遇,叫我傷感宮中情愛之涼薄艱辛汝南王縱使跋扈囂張,可是對於妻子兒女,卻是可以不惜自身,捨出性命去維護的我雖然不滿於他,也是感佩的

    冊封的前一晚,我宿在儀元殿東室

    清冷素白的月光,自簾間透入落在織金毯上,似霜如雪,亦被殿中燭火微朦的紅光搖曳得萌生了幾分暖意

    我倚在玄凌懷中,香爐裡龍涎香散發裊娜的白煙,如絲如縷,微揚著緩緩四散開去

    玄凌寢衣的衣結鬆鬆散著,殿中和暖似三春明媚,也並不覺得冷他將我摟在懷中,和言道:「棠梨宮已經修繕好,明日申時一刻1你冊封完畢,便可依舊回棠梨宮去居住了」

    我用手指散漫撥著他微青的下巴,笑:「也委屈了祺貴人,擠在欣姐姐那裡,皇上要去看她也不方便」

    他大笑:「有什麼不方便的,只是朕愛不愛看她而已」他止了笑,握了我的肩膀,道:「朕想過了棠梨宮還是給你一個人住有次朕來看你,祺貴人也在一旁,當真是不痛快」

    我淡淡笑著:「四郎的本意,是喜歡她才和臣妾一起住的,怎麼又不讓她住回來呢,只怕祺貴人要吃心」

    玄凌的神氣裡帶了幾分誠摯,一字一字道:「以後棠梨宮只給你一個人住,春天的時候朕和你對著滿院的海棠飲酒,看你在梨花滿地中跳驚鴻舞,夏天的時候和你在太平行宮賞荷花」

    我心中觸動,眼中含情,亦含了笑,緩緩接口道:「秋天和四郎一起釀桂子酒,冬日裡一起看飛雪漫天」

    他似乎是唏噓,又是真心的,「是啊,朕要陪著你,你也陪著朕」

    心中蕩滌著歡悅和感動,我的頭抵在他懷中,似欲落淚,翻覆著,終究是無比的喜悅

    我輕輕道:「是,嬛嬛總是和四郎在一起」

    他「唔」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莞貴嬪?莞莞,莞莞」

    我欲抬頭,他的手臂卻有力,緊緊把我抵在他堅實的懷抱裡空氣有些沉悶,呼吸儘是他身上的氣味

    莞莞?他從前似乎是這樣叫過我的我覺得倦,打一個呵欠,沉沉睡了過去

    夜深沉合眼睡得昏昏,輾轉中隱約聽得遙遙的漏一聲長似一聲雖已開春,雪卻依舊下著,耿耿黑夜如斯漫長,地炕和炭盆熏烤得室中暖洋如春,唯有窗外呼嘯的風提醒著這暖洋的難得和不真實

    我欲寐還醒,玄凌緊密的擁抱讓我生了微微的汗意,欲掙扎著鬆一鬆,終究還是不捨得,寧願這樣微汗的潮濕著

    明日,又是我晉封的日子了沒有特別的欣喜,晉封為什麼都不要緊,只要我枕邊的這個人,他的心裡有對我的一點真心

    玄凌熟睡在夢中,側身翻動了一下,一手緊緊抱住我的身體,低聲囈語「莞莞」

    似乎是在喚我,我清晰醒轉,回應著握住了他的手臂,輕聲道:「四郎」

    他猶自在沉睡中,掌心摩娑過我的頸,掌紋線條凜冽,語氣漫起海樣深情,「我四處尋你」在睡夢裡,只在睡夢裡,他才這樣喚我——「莞莞」,凝結了無數深情摯意的「莞莞」,心裡有一點酸,漸漸蔓延開來,整顆心在溫柔裡酸楚的發痛

    他是一國之君,他當真這樣待我,以他的真心待我?睡夢裡猶自牽念不已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漫無聲息的滲進明綢軟枕裡,濕濕熱熱的附上臉頰上,起初是溫熱,漸漸也涼了這涼提醒著我並非聽錯

    他的身上有幽深的龍涎香,一星一點,彷彿是刻骨銘心般透出來*得近,太陽穴上還有一絲薄荷腦油清涼徹骨的氣味,涼得發苦,絲絲縷縷直衝鼻端,一顆心綿軟若綢,彷彿是被春水浸透了我伸手摟緊他脖子,低低婉聲道:「四郎,我總在這裡」他不知是否聽見,手卻下意識的抱緊了我帳外一室如同春暖,我閉上雙目滿懷歡欣沉沉睡去

    起來時卻是陵容候在儀元殿外,時辰尚早,她微笑道:「我特意等了姐姐一起去向皇后娘娘請安呢」

    玄凌在我身後,剛洗漱完畢,尚有一點睏意,道:「朕上朝去了」

    我屈膝,道:「臣妾亦要去皇后宮中請安,恭送皇上」

    他的眼神帶過陵容,復又注目在我身上,輕聲道:「莞莞,今晚依舊來這裡」

    我臉一紅,微微點一點頭,催促道:「皇上快去,早朝可不能遲了」

    回頭,卻見陵容一點疑惑而深深的笑,我不由侷促了

    因為時辰早,還未有其他妃嬪來請安等了好一會兒,皇后才出來,道:「你們兩個倒早」

    我與陵容笑著恭謹道:「是該向皇后來請安謝恩的」

    皇后和顏悅色道:「謝恩什麼,你們得以晉封是在你們自己,品行端正,又能得皇上寵愛」

    陵容用絹子掩了唇悄聲而笑,「若論寵愛,有誰能及莞姐姐呢今日早晨去儀元殿等姐姐一同來向娘娘請安,誰知竟唐突了呢」

    我不好意思,急著阻止她:「陵容——」

    她卻向我笑:「姐姐害羞什麼呢,皇后是最疼咱們的」見皇后含笑,她繼續道:「今日早上,臣妾聽見皇上叫姐姐的小名兒『莞莞』呢」

    我「哎呀」一聲,臉上一層復一層地燙了起來,道:「皇后別聽安妹妹胡說」

    皇后彷彿是怔了一瞬,唇邊慢慢浮起一縷哀涼又冷寂的微笑那笑意越濃,越像有了嘲諷的意味,「莞莞?」她呢喃著重複了一句,「莞莞」,聲音裡彷彿凝著刻骨的冷毒,並不真切,許是我的幻覺而已

    皇后,她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她永遠雍容和藹,端莊溫文,母儀天下只那一瞬間的失神,皇后迅恢復了平日的樣子,溫和的笑著緩緩道:「皇上這樣喚你必定是真寵愛你了」

    陵容見我滿面紅暈,忙笑著致歉道:「我不過一時嘴快,姐姐可別怪我啊」

    我心中動了一絲狐疑,她從來不是這樣嘴快肆意的人啊

    正欲嗔她幾句,陵容卻換了焦急自責的神情,道:「我可再不敢了」

    皇后在一旁笑道:「宮裡自己姐妹們,玩笑幾句算什麼」一句話過,又道:「安嬪晉封簡單,貴嬪你回宮裡候著,冊封時的禮服還有些不妥,過了午時本宮再叫人給你送去」

    我依依答了,彼此也就散過

    午後天暖和些,我與眉莊頭抵頭坐著,正在查看她手臂燒傷留下的疤痕眉莊淡淡道:「好大一個疤,當真是難看的緊」說著就要捋下袖子

    我忙道:「總算結了疤,難看些有什麼要緊,前些日子老是化膿,才嚇著我呢」我笑:「陵容曾給過我一瓶好東西,去疤是最有效的」我指著自己的臉頰道:「從前被松子抓出的傷痕,如今可不是全沒了」

    她仔細看著,片刻笑道:「果然是沒了只是你臉上傷痕小,我的疤那麼大,只怕沒效」

    我道:「我那裡還有一些,你先用著若是好,等陵容過了冊封禮,讓她再配些過來,憑什麼稀罕物兒,只要有心,還怕沒有麼」說著喚流朱道:「從前安小主送來的舒痕膠還有沒有,去找找」

    流朱進來笑嘻嘻道:「要是別的奴婢還不知道,怕是在火裡頭就燒沒了可是舒痕膠是稀罕物兒,奴婢又見瓶子好看,就收起來了,馬上就去取」

    眉莊微微含笑,我道:「你看巧不巧,老天爺也誠心不讓這疤毀了你的花容月貌呢」眉莊半嗔著戳了我一指頭,自己卻也笑了

    流朱很快進來,又道:「溫太醫來了,要給沈婕妤請脈呢」

    眉莊微笑:「快請」又向我道:「你總嫌他囉嗦,脈也不讓人家請了,只叫他看著我現在可好,日日來煩我」

    我吐一吐舌頭,只是不理盛著舒痕膠的精緻琺琅描花圓缽裡,乳白色的半透明膏體沁涼芬芳眉莊拿了嗅一嗅道:「果然是香,一聞便是個好東西」

    正說著話,溫實初進來了,對面坐著替眉莊把脈,見我隨手把玩著舒痕膠,有意無意地看了兩眼,道:「請問娘娘,這是什麼?」

    我遞與他,「去疤用的舒痕膠」

    「哦?」他似乎有了興致,接過仔細看了又看,又用小指挑了些在手背上輕嗅,我疑惑道:「有什麼不妥麼?本宮已經用了大半了,並未覺得有什麼不適啊」

    溫實初的神色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什麼所以然,半晌道:「微臣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不知娘娘可否允許臣帶回去看看」

    我知道他一向細心穩妥,又對我的事格外上心,當即首肯道:「好請太醫必要好好為本宮看看」

    眉莊見我驟然神情嚴肅,吃驚道:「怎麼了?」

    我心下惴惴,有莫名的不安和惶恐,總覺得哪裡不對了

    眉莊握一握我的手,關切道:「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麼?等下可要去太廟行冊封禮了」

    我勉強鎮定心神,笑一笑道:「沒事」

    然而不及我多想,行禮的時辰卻快到了在太廟中行完冊封禮儀,依制要去皇后宮中聆聽皇后訓導,向帝后謝恩

    正走至半路,忽然流朱「哎呀」一聲,道:「小姐,這……」

    我低頭聞聲望去,不知何時,冊封所穿禮服的裙裾上多了道寸把長的裂口我心中惶惶一驚,冊封用的禮服形同御賜,怎可有一絲毀損等下若到了帝后面前被發現,豈非大罪內務府總管姜忠敏此刻亦隨侍在側,禮服由其內務府所制,出了差錯他也不能脫了干係,不由也急得黃了臉

    心中的急惶只在片刻,我很快鎮定下來,道:「能否找人縫補?」

    姜忠敏道:「冊封的禮服是由幾名織工以金銀絲線織就所用絲線只夠織這一件,現下只怕尋只能再開庫房,怕是要大張旗鼓」

    我搖頭:「不可」

    時間一點點過去,浣碧道:「可不能再拖延了,誤了時辰皇上和娘娘要怪罪了」

    姜忠敏急的團團轉,大冷的天汗如雨下,忽然一拍大腿,喜道:「前兩日皇后宮裡拿了件衣服來織補,乍看著頗有禮服的儀制,雖不和娘娘身上的很像,但若拿了來暫時換上,應該能抵得過」

    我遲疑:「可以嗎?」

    姜忠敏道:「那件衣裳樣子是老了些,是前些年的東西了,只怕是皇后娘娘從前穿過的,因也沒催著要,補好放著也兩三天了,想是不要緊」他輕聲道:「眼下也只有那件能抵得過了」

    流朱性急,催促道:「既然能抵得過,還不快去」

    我攔道:「不可,皇后的衣裳我怎可隨便穿了,豈非僭越無禮」

    槿汐是宮裡的老人了,她見事情緊急,皺眉想了想道:「若是皇后的禮服,那是斷斷不能穿的,可若是常服,倒也可用來應急,只是娘娘須得向皇后請罪畢竟娘娘從前晉貴嬪時因日子來不及也用過敬妃娘娘的衣裳,也是有過先例的」

    姜忠敏想了想道:「的確是常服的,而且恐怕是皇后娘娘做妃子時的衣裳,用的是孔雀錦,繡的是翟鳳,而不是後服的鳳凰圖案」

    槿汐鬆一口氣,道:「那也就可以了」

    姜忠敏也不敢差人,自己急三火四跑了去,很快功夫就捧了來覆命

    他小心翼翼捧著,那的確是一條極美的外裳,長長拖曳至地,蕊紅色聯珠對孔雀紋錦,密密以金線穿珍珠繡出碧霞雲紋西番蓮和青碧翟鳳霞帔用捻銀絲線作雲水瀟湘圖,點以水鑽,華麗中見清雅而觀其大小,也正與我合身

    流朱嘖嘖道:「皇后的衣裳,再舊也果然是好東西」

    浣碧急急為我披上,道:「小姐快些,等下皇上和皇后就等急了」

    我顧不得避嫌,匆匆換下鉤破的衣裳,披上禮服,坐進翟鳳玉路車中簾子垂下,惟聽見背後槿汐一聲疑惑地歎息,「怎麼這樣眼熟」

    我沒有閒暇去回味她話中的意思,心中唯想著不要太晚過去

    然而心中亦有一層狐疑,彷彿是哪裡不對的厲害,卻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許我揣測了

    註釋:

    1申時一刻:下午15點3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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