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臨到子默出宮時,他強忍著沒有去送,只在宮門處選了一處避人耳目的地方遠遠看著。
宮車一行,略略數來約有十幾輛,當中最為華麗的那一架,就是她了。他只是雙手伏在護欄上,遠遠看著,眼中的那一點火熱,始終不肯熄滅。
他咬住牙,抵在下顎上,只是不肯輕易變色。日間早朝時,群臣為京師疫情之事紛紛上諫,力主皇帝暫時南遷都城到陳州,以暫避漸漸延緩開來的瘟疫。
雲州邊境來無好信,袁意的急報中,旬蘭一役極為艱難,陸氏以少敵多,苦戰了十餘日,朝中三萬大軍卻不曾能夠攻下城牆高地。後來皇帝緊急調配平州的樂世昌率部趕至,方才迂迴合圍,卻不想袁意手下的一名副將突然臨陣倒戈,與陸氏大軍反過來倒圍了王師,樂世昌諸部猝不防及,立時便被殲擊殆盡。
而袁意的中軍且戰且退,在黑河邊遭了埋伏,如今情勢未明。
應天成連日研究對策,照他現在看來,情形已經變得很壞,陸氏不日便可渡過黑河,而一旦過了黑河,其親率的三萬輕騎已經繞道中川,直撲京城而來。
開朝三百餘年來,除了神宗年的四王之亂,京城再不曾受過這樣的威脅。
總算他還非常沉得住氣,連發數道急詔,調遣撫州與晉州的駐軍北上,但此二地駐軍不過萬餘人,且計算時日已然是萬萬來不及了。
現下京中諸臣力勸皇帝暫離京師遷去陳州,結果皇帝斷然拒絕。
「就算只剩了一兵一卒,朕也不會將京城拱手讓給他。」
兵部尚書老淚縱橫,伏在地上只是磕頭:「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臣等無能,始有今日之大禍。」
「起來!」皇帝略略有些不耐,背手仰面望著鎏金飛龍舞鳳寶頂,帶著一種莫名的輕蔑與狂熱:「朕還沒死,你們哭什麼?」
冷笑一聲:「他以為他贏定了麼?早著呢,朕就在這裡等著,等著看他有沒有那個命踏進明清門半步!」
說罷,不理群臣再如何勸諫,只是揮手命眾人退出。
他獨自一人坐在大殿正中的寶座上,良久良久,並未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