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高爾土門福晉,如今又是竇土門福晉……林丹汗肯定出了什麼事了,想想當時他聽說毛祁他特想要投靠皇太極時,氣憤跳腳的模樣,就可以猜想得到他若是還有能力阻止,絕無可能會放縱妻子投奔自己的死敵!
來降兵馬被喝令停駐在木湖爾伊濟牙爾,不許近前,只由馬多尼庫魯克陪同竇土門福晉到大金軍營面見御駕。
多尼庫魯克在回答皇太極的詢問時,我瞅見巴特瑪側坐在椅子一角,容顏憔悴,雖然臉上看得出精心打扮過的痕跡,但那縷勉強的笑容,卻始終彆扭地掛在她的唇邊。她顯得那般的落寂而蕭索,原本圓潤的臉頰凹了下去,下巴變得尖細,肩膀微縮,目光流轉間有一抹不確信的茫然和麻木。
我靜靜地留心了她小半個時辰,竟然連皇太極和多尼庫魯克之間的對話也未曾留心。過了好一會兒,巴特瑪的雙靨噌地像是被火燒著般紅了起來,木然的眼色開始變得有些侷促和羞澀。
我瞧她悄悄在座位上向皇太極羞怯怯地投去一瞥,剎那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胸口像是猛地被人砸了一記重錘!
「請大汗萬勿推辭!」多尼庫魯克誠懇地將手放在胸前,行禮。
皇太極冷哼:「別說林丹汗此刻還沒嚥氣呢,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絕無可能會娶他的福晉!」
多尼庫魯克詫異地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皇太極大手一揮,直接打斷他,「你們暫且退下吧!」口吻是不容置疑的威嚴,多尼庫魯克無話可說,訕訕地領著竇土門福晉出了幄帳。
我低著頭冥思,面前有團陰影籠罩下來,皇太極溫暖的手握住了我,「你別想太多……」
「我沒想太多……」我忽然笑了,歪著頭笑睨他,「是你想太多才對!」
皇太極像是鬆了口氣,輕輕將我鬢角的碎往耳後攏了攏。
「林丹汗病了嗎?」
「嗯。」
「什麼病?」
皇太極沉默片刻,吐氣:「痘症。」
「痘……」我驚訝地仰頭。天花啊,這在古代不就是絕症嗎?
「會死嗎?」
「不知道。」垂目,似乎想起了什麼,輕描淡寫地加了句,「不一定出痘就會死,大貝勒在二月裡亦曾見喜,如今不照樣生龍活虎?」
代善?!我瞪大了眼,代善得了天花?天哪,那該有多凶險,雖然最終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但在當時只怕也是生生地要去他半條性命。
皇太極神情極為淡漠,似乎代善是生是死,完全與他無關。又或許,在他心裡巴不得代善早早一病不起。
「你……」
「心疼了?」他表情古怪地看著我,扯動嘴角,「他對你而言,果然還是特別的,即使老邁衰弱,不復當年之勇……這樣看來,十四那小子根本沒法和代善相提並論!」他目光深沉,裡面有我看不懂的漩渦在攪動。在我漲紅臉動怒之前,他突然伸指點住我的嘴唇,輕聲噓氣,「別惱!是我不好!」聲音裡透著懊惱和無奈,「我會記得答應過你的事……只要他行事別太過分,我絕不會動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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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皇太極率軍攻萬全左衛,代善統領正紅旗打頭陣,豎梯登城,明守軍四面皆潰不能擋。到得閏八月初四,金兵入城,搜剿明兵近千人。在城裡待了三日,皇太極決定班師出邊。
終於……要結束這場掠邊行動了!得知這個消息,不得不承認我有種說不出的暢快和歡喜,畢竟面對戰爭,特別是面對滿漢之間的戰爭,我是最不樂見的!
回城路上,由於擄劫的財物數目比較龐大,隊伍走得較慢。加上皇太極似乎有意拖緩行程,這浩浩蕩蕩的隊伍逶迤而行,竟是比來時更慢。
我管不了那許多,如今每天睜開眼就能看到皇太極靜靜地依偎在我身旁,這樣平靜而又安詳的幸福感已經足夠令我感到萬分的滿足。這,不正是我苦苦追尋四百年時空阻隔,向上蒼懇求的幸福麼?
我只需要默默地守在他身邊,品嚐著他給予我的幸福!這樣,就足夠了!
「別動!」
「哎,做……做什麼?」我犯困地睜開眼,雙靨滾燙。
腳踝上突然一緊,那隻手包住了我的右腳。皇太極側身背對著我坐直了,從這個角度看去,我只能見到他健碩的背部和小半張側臉,金燦燦的陽光從天窗的氣孔上投射進來,光線打在他的面頰上,令他週身的輪廓線條勾勒出一種若隱若現的神秘感。
他只是靜靜地不說話,抓著我的腳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