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三位阿哥請安!」我漫不經心地俯身行禮。
他們三個男孩兒,按年序排名為大阿哥富爾敦、二阿哥濟度、三阿哥勒度,巴爾堪是他們四兄弟當中最小的,只有六歲。
閏十一月皇太極頒下詔令,命十五歲以下、八歲以上的宗室子弟一律讀書識字,這在長久以來一直崇尚以武為尊的滿人眼中,無疑是件另類之舉。富爾敦、濟度、勒度三人年歲皆在範疇之內,是以每日除了習武練射之外,必得抽出一個時辰來學習文字。
「阿步,聽說昨兒個你和阿瑪比刀勝了?」富爾敦撇著嘴角,斜眼睨我。
我不卑不亢地回答:「貝勒爺手下留情而已。」話雖這麼說,可也無法完全掩飾住我內心的一番得意。
濟爾哈朗每隔數日便會自地找我試刀,興致倒也極高,卻總是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作弄的興味。而我每輸一次,其後必當咬牙狠練,自打學練刀法起,除去真空掉的四年時間,整整八年裡我還從沒像現在這般努力用功過,這全拜濟爾哈朗所賜。
「阿步真厲害啊!」濟度叫道,「居然能勝過阿瑪!」
「不見得……」勒度不冷不熱地撿了一柄長刀遞過來,「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還得手底下見真章!」
我傲然一笑,從容地從他手裡接過刀來,微微頷,「那麼,就請三阿哥多指教了!」
******************
濟爾哈朗今天回來得很晚,烏塔娜身子弱,熬不了夜,是以一向睡得都早。濟爾哈朗不願驚擾她的好夢,只在寢室外略略看了一眼,便直接搬了一大堆的折子躲進書房。
亥時末,我見書房的燈仍舊亮著,便讓廚房弄了些點心,在門**到侍衛手裡時正打算離開,忽然聽到濟爾哈朗在屋內喊我的名字。
走近房內,濟爾哈朗正精神十足地坐在書案前寫折子,竟無半分疲倦之意,倒是身旁隨侍磨墨的小丫頭小臉苦哈哈地皺著,眼皮不時地耷拉打架。
「貝勒爺有何吩咐?」
「這些點心是你送來的?」見我點頭,他讚許地說,「難為你細心。我進府的時候聽人說你今兒個教訓了那三個皮猴?」
我心裡一凜,忙退後一步,「奴婢不敢。」
「你做得很好,沒什麼敢不敢的……那三個小子欠揍,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外有人。」
我這才鬆了口氣,剛才聽他那話,差點沒把我嚇得奪門而逃。
「我只是和三位阿哥切磋刀法,其他的並不敢逾矩失禮。」
濟爾哈朗無所謂地擺擺手,撿了食盒內的糕點細細咬了兩口,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折子上。我等了十來分鐘,見他始終專注辦公,似乎已經完全忘了我的存在。我又困又累,有心想走可又不敢,愣在那裡進退兩難。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就在我頻頻點頭打瞌睡的時候,一陣凳腳拖動的響聲驚醒了我。
「哈!」濟爾哈朗大大地伸了懶腰,敲著桌子笑道,「可算做完了。」
「嗯……」我拖長聲音低哼了聲,有氣無力,「那就請爺早些安歇了吧。奴婢告退!」
「阿步!」
「在。」我無奈地收回腳步。
「阿步,以你如今的身手,屈居在我府裡做一個小丫頭實在可惜啊……」他說了一半,沒再接著往下說。
我原還漫不經心地聽著,忽然精神一振,驚喜交集,「既然爺覺得可惜,那便容我女扮男裝,跟你一起上戰場殺敵吧!」
濟爾哈朗明顯一震,盯著我看了老半天,「你想上戰場?你可知那是怎樣一個地方,兩軍廝殺豈同兒戲?」
他語音單調低沉,一雙利眸咄咄逼人,緊盯著我不放。我微微一笑,毫無懼色地回答:「知道。」停頓了下,收起笑顏,嚴肅地看向他,與他的目光對上,「我上過戰場!也殺過人……」
濟爾哈朗嘴角一抽,深邃的眼眸漸漸露出困惑之色來,許久後他才訥訥地冒出一句:「你到底是什麼人?」迷惑的嗓音逸出喉間,他回過神來,神色又恢復以往的溫和平靜,輕笑,「聽你口氣對自己相當有自信啊,那好,你先跟我講講,以咱們大金國如今的局勢,你可知大汗下一個目標會鎖定在哪裡?」
我咧嘴一笑,「不外乎三點,一為大明,二為蒙古,三為朝鮮……不過,以目前的形勢看,若我是大汗,我會先打察哈爾林丹汗!」
濟爾哈朗吃驚之餘竟騰身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我早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神色未變,只是淡淡地望定他,淺笑不語。
「好!很好!」他猛地一拍桌子,顯得極為興奮,這一舉動把站立一旁打瞌睡的小丫頭嚇得半死,面如白紙,撲通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