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怔怔地出神,茫然地僵在那裡,滿腦子想著濟爾哈朗剛才提到的新娘身份——博爾濟吉特氏,哲哲的妹妹……沒那麼巧的事吧?
「貝勒爺……」我舔著唇,故作輕鬆地問,「我常聽人說科爾沁出美女,不僅大妃生得品貌端正、娟秀動人,同嫁大汗為妃的寨桑之女更是一位難得一見的大美人。那這回十四爺娶的大妃妹妹是不是也是個絕色美人?可及得上我們福晉?」
「科爾沁出美人是不假,可也遠不及海西葉赫……」他握住妻子的手,寓意深長地衝她一笑,「你們莫忘了,葉赫可是出過一個興亡天下的絕代美人!」
我心裡震驚,面上卻不露半分聲色,笑容可掬,「那倒是。科爾沁如何比得上葉赫……」
烏塔娜嫣然一笑,顯得甚是高興。濟爾哈朗心情大好,話也就跟著多了起來:「說起這事還真是好笑。烏塔娜,你還記得我之前曾跟你提過吧,科爾沁想獨霸後宮,可族內偏偏無一個適婚女子,不得已竟是將莽古思那年幼的小閨女抬了出來,叫他的福晉假借探視女兒為名,把那丫頭一塊帶到了汗宮去,其實不過就是想變著方的把女兒塞給大汗。在旁人看來,大汗為結交蒙古,自然待科爾沁特別親厚友善,接納妃子更是順理成章之事。我卻知曉事實不盡如此,大汗面上雖對科爾沁十分客氣,其實在後宮之中對那兩位博爾濟吉特氏冷淡得很……」
他緊握著烏塔娜的手,目光愈加放柔,語音低迷,「大汗的心思我猜得到幾分,在他心目中,若論地位之重,科爾沁的兩位美人兒遠不及一個故世的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半分。」他輕笑一聲,有些惋惜地說,「兩情相悅之事,不是外人強求得來的。烏塔娜,你可明白我要說的是什麼?」
烏塔娜連連點頭。
他們夫妻二人你濃我濃的恩愛有加,我卻是為了濟爾哈朗藉以對妻子愛情表白的一番無心之語,而胸悶窒息,心痛難當。
「這回科爾沁攜女進宮,用意明顯。大汗正愁沒處打,誰曾想多爾袞不知道突然抽了什麼風,居然主動跑到大汗跟前,說要迎娶這位大妃之妹。大汗樂得做了順水人情,當即代多爾袞向莽古思福晉提了親,選了日子……」
烏塔娜聽得津津有味,「墨爾根代青貝勒難道是知道大汗為難,所以特意去解圍的?」明眸一掃,哀歎地說,「早知如此,倒不如你先一步去求了來,大汗待你……」
「你胡說什麼呢?」濟爾哈朗微慍,肩膀明顯僵硬起來,「這種好事還是留著給多爾袞佔去吧。」
「爺!」門外響起奴才謙卑的聲音,「車轎已經備妥。」
烏塔娜趁機拍了拍濟爾哈朗的胸口,稍加安撫,語笑嫣然:「走吧,可別錯過了吉時。」
我送他們夫妻二人出門,濟爾哈朗等烏塔娜坐進轎子後才翻身上馬,帶著隨行的侍衛慢騰騰地往多爾袞府邸去了。
我有些迷茫,事情展到了這一步,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走,我和皇太極之間的交集點,到底要如何去尋找?
多爾袞娶哲哲的妹妹……希望那只是一場巧合,希望在沒有見到皇太極之前都不要再碰到他,否則以我的立場真的很難圓這個謊。
若是再次落在他手裡,我能肯定我會死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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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爾哈齊死的時候,濟爾哈朗才十二歲,因為年幼所以自小收在宮裡由努爾哈赤代為撫養。他和阿敏不同,阿敏對父親的死或多或少總抱著一種仇恨心理,那是在舒爾哈齊叛走黑扯木時,努爾哈赤借此殺死阿敏的兄弟阿爾通阿和扎薩克圖時便深埋下的種子,永遠無法消抹乾淨。
濟爾哈朗與皇太極的感情甚好,自打皇太極登上汗位後,便一力提拔這位堂弟,如今濟爾哈朗在朝中不只是鑲藍旗旗主,還兼管著六部之中的刑部。
「阿步!出來比刀吧!」窗外傳來一聲脆亮的呼聲,隨即門口厚厚的棉簾掀開一道縫,巴爾堪的小腦袋擠了進來,小鼻子凍得紅紅的,「哥哥他們讀完書回來了,你昨天答應我跟我們比刀的!」
我回頭瞄了眼烏塔娜,她正躺在軟榻上,面帶微笑地瞧著巴爾堪,「阿步,你陪他去吧,我這裡有哈雅在不礙事。」
「那好。」我將手裡的針線收好,「一會兒爺回來,我再過來伺候。」
隨手撣乾淨衣料上沾著的線頭子,正要出門,烏塔娜在我身後幽幽歎了口氣:「阿步,你明明不像是個丫頭,我和爺也從不待你像個丫頭,為何你總是要把自己當成丫頭呢?」
我呵呵一笑,正要回答,門口的巴爾堪一個箭步跨進門,拖住我的胳膊使勁往外拽,「快些!快些!哥哥他們若是等得不耐煩了,就不和我玩啦!」不由分說地便將我拖出門去。
我踉踉蹌蹌地跟著他跑,別看他人小腿短,跑起來倒是挺快。到得院中,銀樹梨花,積雪皚皚,刺眼的白色,冰天雪地裡筆挺地站著三個穿著鮮艷、氣質高貴的男孩子。從高到矮一溜排開,正神情專注地彎弓瞄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