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從天時園出來家都沒回就去了簫府,簫府是常年累月的閉門謝客,不管是京官還是外官,連紅包都塞不進去。黃大到門口時還有些忐忑不安,按理說他都混成尚書,從五品官面前那官威是大大的,只是連賀子章對簫清和都是客客氣氣,天熙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更是大拍簫清和馬屁,官大有屁用,家有皇帝的喜愛。
小廝上前叫門,沒一會簫家大門開了,簫清和親自迎了出來,黃大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讓著進到書房裡黃大立即表態,全聽簫清和的,簫清和說啥就是啥。簫清和言語十分客氣,卻並沒有推辭。黃大的心也終於放進肚子裡,監軍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尤其是他兩眼一抓黑,完全不曉得聖意,簫清和出頭料理,他這趟出去至少能不功不過。
「還有跟隨員……」黃大又問著,所謂監軍不可能光桿司令去,天熙皇帝說了有他來挑,他如何敢挑,自然要問簫清和。
簫清和淡淡然道:「黃大隨意挑選,除了……定遠侯府。」
黃大頓時有幾分明白了,他為官這些年,對於天熙皇帝的脾氣多少也有幾分曉的,突然提出來要和談,只怕其中更有奧妙。不管是真和談還是假和談,戰事停了,前線的將士們怎麼也得封賞。不要定遠侯府的……怪不得連賀子章都避嫌,只說讓他聽簫清和的。
「那等擬好名單,再請探花郎過目。」黃大笑著說。
簫清和卻是笑著道:「大作主即可,不用特意問。」
「是,是……」黃大連聲說著,笑著道:「探花事多,這些瑣事料理就好。」不要定遠侯府的,這暗示己經夠明顯了。
又說幾句,黃大便告辭走了,先回家吃了飯,隨即一張貼子下到林家,林閣老輩份高不好請,便請了林大老爺和林大爺,見賀子章和簫清和自然是親自上門,見林家嘛,好歹他也是個尚書,請他們來就是了。
林大老爺和林大爺來的很快,天熙皇帝盯著沿邊戰事,當臣子的自然關心。更何況林家的死敵前線,林家更是盯的緊。
黃大把簫清和的話原封不動轉給林大爺,他跟林家關係很一般,跟羅家關係也就是點頭之交,不然他坐不了這個兵部尚書。當官的學問太深,關健是抓准自己的定位。做不到賀子章和簫清和那樣近臣寵臣,他憑著資歷熬出來,現也是二品了。
「簫探花真的如此說的?」林大老爺反問著,神情有幾分不敢相信,簫清和說了那樣的話,然後黃大這樣轉述給他們聽,這不是明擺著讓林家去壓制羅家嗎。
黃大笑著道:「簫探花確實如此說的。」
林大老爺臉上有幾分喜色,林大爺卻是有幾分若有所思的模樣,看向黃大問:「簫探花說了讓隨行?」
黃大立時笑了起來,道:「簫探花事務繁多,如何還會理這些瑣事。」
林大爺仍然不死心,繼續問:「那黃大覺得跟著過去合適?」
黃大又笑了,道:「這趟去沿邊去的肯定是兵部官員,若是旁肯定直接選了,但賢侄是閣老的孫兒,也不敢莽撞,只憑賢侄心意。」
做為一個老油條,只說該說的話,不做多餘的事。他只是估摸著天熙皇帝是這個意思,到底是不是他也拿不準,所以他現也是轉述,林家愛去不去。萬一猜錯了,或者出啥事了,也別來找他。
林大爺聽黃大如此說當即不再問,這種老滑頭,讓他做個決斷難著呢。心中正思量著,還想再探點口風,黃大卻是端起茶碗來。
都端茶送客了,林大老爺和林大爺只得起身告辭,父子倆回到家中,先進書房跟林閣老商議。林大老爺則覺得此事不用考量,讓林大爺去就好了。
「一定要跟著去。」林閣老說著,就是沒有跟羅家的恩怨,林大爺這趟也要去。這是多好的升職表現機會,文官去前線沒啥危險的,跟著走一圈,這就是一個功勞,以後陞遷時肯定有用。
林大爺也曉得這趟得這趟是該去,問:「以祖父之意,皇上突然說要派監軍過去和談,到底是何意?」
不管是和談也好,監軍也好,這都是文官提出來的老方案,以前沒執行,突然間皇帝自打嘴巴說要這麼幹,讓他覺得這中間還有點其他意思。
林四爺是他親弟弟,癱了這些年,他雖然也心疼,但他十幾年寒窗苦讀,並不只是為了這件事,他更多的要為將來的仕途打算。讓他現說,羅林兩家的恩怨當初就不該鬧那麼大,現鬧的上下皆知,其實與林家也是十分不利。
「羅慕白當了這些年的主帥,雖然沒有收復琉球,卻是建立了海軍,打跑了扶桑浪,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和談也好,繼續打也好,搬師回朝後皇上肯定要賞賜。但以皇上的性子,就是現國庫空虛要和談,只怕將來肯定要報這個仇。若是此時大賞了羅家,那以後再啟用時又要如何封賞,所以此時才有監軍。」林閣老說著。
天熙皇帝突然說要和談,他就開始想其中的可能性,現簫清和又直接說監軍裡不能有羅家,其實簫清和也是羅家的大親友,只是一直沒有來往,再加上天熙皇帝信他,但簫清和這話裡有沒有幫著羅家的意思,他也拿不準。
林大爺覺得有理,文官也好武官也罷,都是皇帝的臣子,哪個地位高了,皇帝看著都不會爽。但若是以後天熙皇帝還要用羅家,那就不能把家得罪狠了,就目前來說,林家想報仇不太可能,兩家實力對比這裡,總不能為了弟弟的仇,把一家老小都賠上,便道:「那明天就上報上司,跟著隨行去。」
「嗯。」林閣老點點頭,卻是叮囑著林大爺,道:「雖然跟著監軍過去,戰事不是玩的,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是,請祖父放心。」林大爺說著。
祖父孫三商議完,林大老爺和林大爺回後院,林大爺回屋脫了衣服就去林大太太屋裡請安,林大奶奶,林氏和齊太太都,林氏正屋裡抹淚。林大爺看到林氏掉淚就有幾分心煩,道:「大妹妹這是怎麼了?」
林氏看兄長來了,連忙擦擦淚,剛想說沒什麼事,林大太太就旁邊一臉怒氣沖沖的道:「還不是那個李側妃,她算是個什麼東西,也不看看自己娘家都成什麼樣了,不過生個兒子就對妹妹甩臉子。」
林氏卻是道:「母親快別這麼說,李側妃跟一樣是側妃,她有兒子了地位自然比高。都是自己沒造化,沒有子嗣傍身,怪不得誰。」
齊太太聽得也不禁歎口氣,卻是看向林氏道:「姐姐也是,前頭那個丫頭懷孕,怎麼五六個月還掉了,若是能生下來,姐姐此時抱手上,哪裡還會怕李側妃。」
當時她就跟林氏說過,要好好看中丫頭那一胎,生下來就是她的依靠,結果林氏自己不太上心,五六個月的哥兒掉了。自己沒了依靠不說,榮太妃得知之後也是生了一場氣,把林氏叫過去狠說了一頓,好好一個男孫沒有了,祖母如何不生氣。
林氏聽得低頭不吭聲。
齊太太忍不住又道:「姐姐,這後院的事可不是想不理就不理的,現李側妃都有兩個兒子了,她年輕氣盛,要給姐姐臉子瞧,姐姐也別跟分辯生氣,大家各自走開就好了。」
要是幾年前她肯定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邊撫養著幾個孩子,她的心態也變化了許多。女再怎麼要強,最後靠的還是男,她雖然沒有親生兒子,但總有兩個庶出身邊。林氏這個年齡了,兒女皆無,李側妃己經生下兩個兒子,如何跟家比。
將來李側妃的兒子封了郡王,她跟著分府出去,榮光還後頭呢。林氏這樣只怕一輩子要呆成王府裡,有四品誥命身上,雖說日子也不會淒涼,只是哪裡比的過家分出去自己當家作主呢。
「曉得,也沒跟她吵。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理會她們做什麼。」林氏說著,她確實沒因為李側妃而生氣,都是側妃,自然有兒子的地位更高些,她剛才會哭只是自家面前,有幾分收不住,感歎自己命苦。其實丫頭的那個孩子掉了,她也有幾分後悔,只是現後悔太晚了,榮太妃不可能再給她機會讓她養孩子。
她現天天屋裡就是抄抄經書,等以後世子繼承了爵位,她就是想到佛堂裡去,以後就是唸經打坐,凡事不管不問。
林大爺聽兩個妹妹如此說,心中多少鬆了口氣,有時候他也是怕了她們了,家的姑娘嫁出去是聯姻,她們嫁出去就是結仇。現能說出這些話來,不再惹出麻煩來,他也就求神拜佛了。
林大太太卻還是一臉不服氣的模樣,道:「王府裡還有幾個婢妾生的兒子,讓父親跟成王爺說說,記名下就是了。到時候也有兒子,還怕那李側妃不成。」
「這種後宅之事,旁如何能插手,上頭還有太妃呢。」林大爺說著,雖然是大不孝,但有時候他真覺得林大太太好像活夢裡,什麼事只要想一想就能有了。不想跟母親爭辯,便岔開話題說了他打算報名去沿邊的事,大概這幾天就要動身走。
林大太太聽林大爺這麼一說就急了,再顧不得林氏的事,她現就這麼一個好兒子,又要去戰場,萬一有個好歹來,她還要怎麼活。便道:「那些海盜強要如何和談,家裡有祖父,哪個敢攔的陞官,好歹家裡,看著也放心些。」
林大爺也不分辯,實這些年了,有些事情他真不知道要跟林大太太解釋。拼爹拼爺爺只能靠一會,他想升職快,以後有前程,肯定得自己努力。只是道:「這是朝廷的意思,兵部的官員都要去,不獨一個,如何能說不去。」
「那讓祖父……」林大太太著急的說著,其實要不是公公近些年對她意見比較大,她真想自己跟林老太爺說,讓他托托關係把林大爺的名字劃掉。
「這如何使得。」林大爺說著,起身道:「這幾天就要動身,還有許多東西要收拾,就先過去了。」
林大爺說要回屋收拾,林大奶奶自然也跟著起身,向林大太太行禮告退。
夫妻倆回到屋裡,林大爺不禁長吁口氣,林大奶奶上前侍侯著林大爺更衣,她雖然不像林大太太那樣直接說出來,但也是滿臉的擔憂,但也曉得勸說他不去的話肯定不能說,只是問林大爺大概什麼時候動身,然後要準備什麼東西。
「這些年也實辛苦了。」林大爺說著,不說其他的,就林大太太這樣婆婆就足夠兒媳婦喝一壺,再攤上這樣兩個小姑,就是沒有特意找過嫂子的麻煩,惹的麻煩卻是不少。
林大奶奶聽得怔了一下,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好像有塊石頭壓著。她與林大爺說不上郎情妾意,只是天下間最普通的夫妻,林大爺也有兩個姨娘,後院也算和睦。只是這些年來夫妻從未分開過,突然間林大爺要去戰場,她只覺得揪心的很,想哭又不敢哭,只是低頭不語。
林大爺繼續道:「祖父身體硬郎,父親也康健,兩個妹妹也算是懂事,沒什麼好掛心的。倒是母親那裡,還要多勞累,常常與她說說話,讓她少擔些心。」
林大奶奶聽得心中更是難受,卻是不敢說其他,只是含糊著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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