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人擬好官員跟隨名單,林大爺和齊瞬武都在當中,除了幾個混日子的世家子弟,兵部的小官對這趟去沿邊都很積極。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出這種大事時跟著出差,回來後十之□能升職,就是出事了,還有上司頂著,他們這些小蝦米也擔不起這麼大的事。
欽定監擇定了日子,天熙皇帝便讓官員們先不用衙門上班,回家打點行裝,然後按點起程就是。簫清和卻是沒有回來,只是有小太監回來說準備一包貼身衣物就好,能多簡單就多簡單。喬氏整理了一個下午,打點了一大包讓小太監帶走了。
眼看著起程之期一天天近了,喬氏心裡就跟火燒著似的,雖然以前簫清和也是常不在家裡,但他在宮裡伴駕肯定是安全的,現在突然間要到戰場去,這萬一碰到傷著了要如何是好。想讓派人去問問,只是皇宮裡內闈,如何能派的進去人。
「姑娘也不要太擔心,姑爺是去掙前程。」奶媽寬慰著喬氏,以喬家的家世,以及喬氏的人品樣貌能嫁給簫清和那是上輩子積德,簫清和又不是要納妾養外室,他是忙正經事。
喬氏擦著眼淚道:「現在是上戰場,我如何能不擔心。唉……」
正說著梢間裡愛姐兒哭了起來,年前喬氏生下一女,因為簫家一直閉門謝客,洗三滿月酒都沒辦,就連簫雲靈都不曉得添了這麼一個堂妹,其他人更是無從得知。
簫清和是日日忙碌,許多時候都是在歇在宮裡,有時候回來也是在書房呆在半夜。好不容易有了這個孩子,生下來卻是個女兒,喬氏是挺失望的,不曾想簫清和卻是十分喜歡,起了小名叫愛兒,大名還沒起來。簫清和再忙,只要回來肯定會過來逗逗女兒。
只是喬氏心中不安,簫清和都三十幾歲了,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倒是有心給簫清和納個妾室,但想想簫清和在家的時間,只怕就是納了,兒子也不知道在哪裡。
因簫清和常不在家中,喬氏所有心血都有女兒身上,聽到女兒哭了,便連忙過去看,愛姐兒睡醒餓了,奶媽正哄著餵奶,愛姐兒也就不哭了。喬氏旁邊看著心中多少有幾分寬慰,奶媽還擔心她生下女兒會被簫清和不喜,沒想到簫清和比她還喜歡。
「姑爺那麼喜歡姐兒,走之前肯定會回來看看。」奶媽說著,嫁給簫清和這種男人,也是一種揪心,但嫁了別人,誰能保證就能郎情妾意,萬事無憂。女人嫁人就是苦,哪有這麼多的遂心發願。
正說著,丫頭匆匆進門傳話:「老爺回來了,正讓管事收拾東西呢。」
喬氏聽得心頭一喜,卻又有幾分驚訝,簫清和要帶走的東西她己經收拾好送過去了,怎麼還要收拾。剛想過去看看,丫頭又道:「老爺正在書房裡呢。」
喬氏不由的停住腳步,晚上簫清和在書房讀書時她可以送宵夜,平常時候簫清和並不想她過去,現在又有事情吩咐,她就是更不好去了。
簫清和回到家裡就先把管事的叫過去,簫府裡打理日常生活的管事全是喬氏帶過來的人,喬家好歹還是地主鄉坤,家裡有些世僕,簫家一窮二白起家,實在無可用之人,再者這也是為喬氏料理家事方便。
「家俱之類的笨重東西就不用了,書房裡的東西也不用,後院裡太太用的東西,能帶上的就全部帶上,這兩天就起程回直隸。」簫清和吩咐著。
管事卻多少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意思是要送喬氏回直隸?好好的,卻把媳婦往娘家送,這是什麼意思……
簫清和不欲多說,只是揮手讓管事出去開始打點,能多早走就多早走。管事心中擔憂,卻不敢多說,趕緊退了出去。管事的走了,簫清和神情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似乎在想著什麼,但稍稍一停他卻是輕輕歎了口氣,吩咐小廝研墨。
小廝上前來,研墨鋪紙,收拾妥當之後立時退開,這也是簫清和的規矩,讀書或者寫字的時候小廝立時退開,平常書房侍侯的,也全都是不識字的。
簫清和稍稍猶豫一下,卻是提筆寫下休書二字,三兩筆寫完。等到筆墨干了,簫清和把休書折好,又在書架的暗格裡拿出一個匣子,便起身去了後院。
管事正在喬氏屋裡說話,實在是簫清和的吩咐奇怪,他忍不住過來跟喬氏說一聲,喬氏也正迷惑著,她倒是沒有多想。簫清和雖然常不在家,但待她一直很不錯,夫妻之間也是你敬我,我敬你。
小丫頭傳話說簫清和來了,喬氏連忙起身相迎,管事的也趕緊退了下去。喬氏上前給簫清和脫了外衣,又命丫頭倒茶,簫清和卻是揮揮手讓丫頭婆子下去,又命喬氏的奶媽在外頭守門。
「老爺……」喬氏看著簫清和,她就是再賢良淑德此時也不禁要問:「管事說,老爺讓他收拾我的東西,要回直隸去……」簫清和就是出差,她也不用回娘家,家裡管事婆子都在,平常簫清和不在家,她也一樣過的好好。
簫清和看著喬氏,心中不禁有幾分愧疚,男人總是要成家的,尤其是他中探花之後,提親的這麼多,他若是不成親,總是不妥當。他選了喬氏,小家碧玉,沒有任何家世,性情溫和,對他也是十分愛慕。他沒什麼男女情愛之心,辜負了喬氏的一片心意不說,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連累到喬氏。
「老爺可有什麼煩心事?」喬氏被簫清和看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外頭的事她一概不懂,娘家也沒有任何助力。有時候她也在想,簫清和明明能娶到比她好上十倍百倍的,為何會娶了她。要說是對她有什麼愛意,她也實在感覺不出來。
簫清和把匣子放到桌子上推到喬氏面前,喬氏心中疑惑,卻是順手打開了,不曾想裡頭竟然是大額銀票。喬氏看得驚訝,不禁看向簫清和,一直以來簫清和的俸銀都是交給她的,怎麼又有這麼多錢。
「這是這些年來皇上賞賜,你拿著回到直隸之後,請岳父大人置辦田產,也不要記在我名下,記在岳父名下即可。」簫清和說著,天熙皇帝賞賜自然不會那麼俗氣的給銀子,這些是他把賞賜之物便賣了得來的。喬氏性格溫柔,但實際並沒有持家之能,有些事情她也是料理不了。
喬氏聽得心中更是驚詫,道:「老爺事務繁忙,請父親代為置辦倒也常理,但如何不記在老爺名下?」她是獨生女兒,父母自小疼愛她,暫記在父親名下也沒什麼,但何故繞這個路,直接寫在簫清和名下不就完了。
「這回去沿邊前程未卜,有些事情早做安排的好,為了你,也是為愛姐兒。」簫清和說著,便把袖中的休書拿出來遞給喬氏。
喬氏識字,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看到休書不禁放聲大哭,對著簫清和跪下了,道:「老爺,可是我做錯了什麼事……」
簫清和連忙扶她起來,卻是道:「不是你的錯,是我怕萬一沿邊出事連累到你,所以才提前寫下休書。若是我真出事要問罪家人,你便把休書拿出來,尚能保得性命。」
喬氏哭的昏天黑地,哪裡肯聽,她是真心愛慕著簫清和,不關權勢地位,道:「我願意跟著老爺,受苦受罪,我都願意。哪怕將來午門問斬時,我也跟隨地下去侍奉老爺。」
「傻話,你倒是省事跟著我去了,那愛姐兒要如何辦好,誰來照顧她。再者我這也是以備不時之需,若是我平安回來,這封休書自是沒用的。」簫清和輕聲勸慰著她,這趟去沿邊他是九死一生,就是有命回來,只怕問罪責罰也要跟著來了。就是天家典恩不責罰,從長遠來說,他未必能得好死。喬氏拿了休書去直隸,多少還能撇清些。
喬氏雖然不懂外頭的事,卻是明白事理,簫清和如此一說她倒是有幾分明白,卻不禁道:「我雖然不懂外頭的事,但老爺既己高中探花,現在又有官職在身,何必非得去……」
喬氏沒有接著說下去,她就是再不懂事也曉得簫清和這個官當的與人不同,其他人也就算了,簫凌雲和簫雲靈跟他相依為命這些年,結果簫凌雲科舉,簫清和不但不管,還讓簫凌雲搬出別居,娶親生子也全然不管不問。就是簫雲靈這個出嫁女,他也不與羅家來往,更不讓她去羅家。愛姐兒出生,除了家裡下人外,京城根本就無人得知。
「十年寒窗,我有自己想做的事。」簫清和說著,讀書科舉為得什麼,只怕每個書生都有自己的答應,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有人求財,他也一樣,人活一世,不過是心想事成,他也一樣。看向喬氏又道:「總是我對不起你,你把休書收好,帶上愛姐兒回直隸去,請岳父置下了田產,總有依靠可生活。我若是平安歸來,朝廷也不降罪,我就再接你們母女回來。」
喬氏實在不想走,簫清和卻只是讓她照看愛姐兒,喬氏也只能點頭同意。
收拾喬氏的東西,還有喬氏帶過來的人,此時也一併跟著走,喬氏哭哭泣泣,心中極為不捨,但也無可奈何。裡裡外外收拾了兩天,簫清和送喬氏出門,喬氏依然十分不捨,只是跟簫清和說,讓他早日過來接她。簫清和嘴上答應,卻是曉的,自己遠離了她們母女,會對她們更好些。
等到喬氏的車駕走遠了,簫清和才轉身回去,卻是進了書房,倒不是收拾東西,而是讓小廝端了火盤來。他這才開始慢慢收拾書房的東西,為了沿海戰事,他花了無數心力,資料部分就算了,但凡他自己歸宗整理的東西,全部扔火盆裡燒個乾淨。
該記下來的東西他全部記在腦子裡,剩下這些留著無用,若是被人翻了去只怕會節外生枝,還如一把火燒個乾淨,倒也省心了。
簫清和收拾整理足足燒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喚人進來收拾。小廝進來收拾,又回答:「宮裡公公來了,在外頭等了一會了。」
本來管事也說去傳通的,結果小太監聽說簫清和在書房裡,便自己說要在外頭等著。直到簫清和喚人進來了,才順道來通傳。
「噢,把裡間的乾淨衣服拿一套來,我換了就去。」簫清和說著。
小廝侍侯著換衣服,洗了手臉,小太監就在旁邊廂房等著,看到簫清和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不等小太監開口說什麼事,簫清和就道:「勞煩公公了,我這就進宮。」
小太監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只是陪笑臉請簫清和上車,怪不得師傅一直盯囑,好好侍侯簫清和,現在簫清和比賀子章更得聖心,哪怕是簫清和從來不打賞他們,也定要好好侍奉,這位才最知皇帝心意,凡事都能合聖心的。
兩日後監軍大隊出發,黃大人任監軍,簫清和是副手,另有林大爺,齊瞬武在內五名小官員跟著,天熙皇帝又派了御林軍中的一個小隊護送。隨行的官員都是文官,雖然不至於帶上丫頭侍侯,卻也都帶著隨身小廝侍侯照料。
黃大人年過五十,又是一直養尊處優,此時卻是不敢拿大,只帶了四個小廝隨身侍侯。像林大爺和齊瞬武這種年輕的,都是只帶了兩個,簡簡單單一個包袱。不曾想簫清和卻是帶上十二個小廝,另外還有兩個大箱籠,不像是出公差倒像是郊遊了。因為他是皇帝近臣,倒沒人敢說他,一路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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