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御籐齋,劉山便看到羅憲正在不遠處向一群校尉指手畫腳,御籐齋的周圍影影綽綽的佈滿了明崗暗哨,大有水洩不通之勢。
俯身登上了車駕,劉山輕聲吩咐道:「出發。」
羅憲急忙停止了訓話,翻身跨上了戰馬,帶著一眾士卒緊緊地跟隨。
老神仙心神憔悴的來回踱步,頭頂上「水貨天成」的牌匾也不如平日裡熠熠生輝。一大早董允大人就給自己送來了一份大禮,六具死屍外加一個只喘氣不睜眼的活死人。
經過仔細的辨認,老神仙清楚了一個現實。六具死屍自己是一個不認識,倒是這個活死人非常的熟悉。
李靖李公公的大名雖然稱不上聞名遐邇,但作為陛下的死黨老神仙還是見過幾次的。
大門外一陣車馬嘈雜,劉山在眾人的圍護下急匆匆的走來,伸手制止了老神仙的見禮,口氣冰冷的問道:「帶朕去看看。」
老神仙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忙不迭的把劉山引向了一間密不透風的房間。
一股血腥和酒精交雜的異味在房門打開的同時竄了出來,讓劉山不禁聳了聳鼻端,這個味道已經有了後世病房的雛形,只是味道更佳的濃郁些。
床榻上靜靜的躺著一個人,如果不是因為胸膛淺淺的起伏著,壓根兒就看不出這還是一具生靈。
經過辨認,這具生靈確實是李靖,但一道從耳門直達脖頸的血紅溝壑,讓那張本來陽光燦爛的醜臉變得更加的不堪入目。
劉山確定自己是心痛的,一種親人受傷害的那種。兩拳緊緊的握著,心底泛起的是無窮的憤怒。
李靖的傷口已經用酒精處理過,在劉山的眼裡卻是另外的一種感覺。李靖的傷勢雖然是老神仙親自捉刀,但其手法實在是非常的業餘,竟然連起碼的縫合都沒有。
劉山仔細的查看了下李靖的傷情,傷痕雖然深可見骨,但好在主動脈並沒有觸及。
閉著眼睛,劉山把一些縫合的片段在腦海裡一一放映著,一般的外科縫合手術該有哪些注意事項呢。
沉思良久,劉山迅速的吩咐道:「這個房間遍灑酒精,包括牆壁和頂棚及床帳,再給朕準備酒精、最小最細的針以及沸水蒸煮的棉布、絲線和棉花,立刻準備。」
老神仙大惑不解,但陛下的吩咐是不敢打半點折扣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
董允心中則充滿了驚駭,小心翼翼的詢問道:「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劉山微閉著眼睛默默的回答道:「盡人力,聽天命。」
小半個時辰後,一切工具準備完成,劉山衝著老神仙和羅憲說道:「你們倆跟我來,休昭先生,安排人手不讓任何人靠近這裡半步。」
褪去外衣,劉山將內衣的袖子高高的捲起,露出一大截手臂,一言不發的沒進裝滿了酒精的盆裡,一絲沁涼讓稍顯渾濁的思維清醒了許多。
沒有脫脂棉,沒有紗布,沒有口罩,除了酒精什麼東西都欠奉,但願這些蒸煮過的棉花棉布可以替代,至於能不能挽回李靖的性命,估計大半還要聽由天命了。
劉山三人罩著口鼻靠近床榻,房間裡的酒精味道更佳的濃郁了,已經到了刺鼻流眼淚的地步,劉山也不知道這樣是對是錯,但本著有生於無的想法放手一搏。
李靖的面色已經灰白,死灰的那種。傷口在酒精棉的擦拭下,則變得更加鮮艷奪目,翻開的皮肉猙獰著,恰似一張深不見底的血盆。
萬分緊張的劉山手臂顫抖著,幾乎不可抑制。當穿著絲線的銀針扎透耳端的血肉,鮮血再次冒出的時刻,劉山感覺自己就要栽倒下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重新獲得一絲清明,劉山急速的吩咐道:「羅憲,用酒精棉及時把血跡擦掉。」
在戰場上殺敵,羅憲是不怕的,但這麼近的距離擺弄熟識的人,再看著陛下手中的針線把一塊塊血肉拉近再拉近,竟然感到無盡的恐懼,順帶著胸腹間不停的翻騰。
老神仙的感覺是大白天看到了鬼魅,一雙老眼再也不是昏花的模樣,而是睜到了一種無以復加的圓度,再大一點眼珠就有可能蹦出的狀態。
劉山的一舉一動,倒是嚴格按照規程來的,只是這個規程是建立在後世的多部電影電視劇的基礎上,跟醫科大沒有毛的關係。
此時,劉山已經完全進入到狀態,心情逐漸的放鬆下手臂也穩定了不少,使得縫合的速度逐步的加快。
兩個多時辰,劉山終於直起了腰身請吁了一口氣,揮動剪刀把脖頸處的多餘絲線減掉。再仔細的端詳下自己的手藝,劉山不禁有些悲催,這做工也有點太差了。
李靖的傷口已經被縫合,從耳門到脖頸被咱們陛下給打上了無數個小叉叉,就好像一條千足蟲靜靜的趴在那裡。
老神仙和羅憲已經要站不住了,整個過程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場驚悚大戲,沒有發出驚聲尖叫已經可以證明,這兩位的神經比較的大條。
其實這兩位是已經嚇傻了,腦袋裡一片空白,以至於劉山的吩咐他們是一點都沒有聽到。
「幹什麼呢,抓緊把外邊晾曬的棉布拿進來,一定要乾燥的。」
「哦」「嗯嗯嗯」倆貨忙不迭的驚醒過來,慌不擇路的飛奔而出,叮叮噹噹一通雜亂,只剩下房間裡一張倒塌的凳子還有一口倒扣在地上的木盆。
董允心煩意亂的在大門外踱步,到現在為止已經有兩個多時辰了。房間裡靜悄悄的,也不知道陛下他們在裡邊在幹什麼呢。
伸出頭去側耳傾聽,房間裡似乎有了一絲動靜。
大門洞開,羅憲驚恐著率先飛出,董允則保持著側耳傾聽的狀態,與羅憲來了個全方位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董允躺在地上,眼冒金星,羅憲趴在董允上,眼神迷離,只有老神仙靜靜的站在倆人的身旁,一聲歎息。
俗話說生薑還是老的辣,看到沒,老漢我還能保持著直立行走的狀態就是證明。於是,老神仙鄙夷的看了地上的倆貨一眼,腳步蹣跚的挪向了院落中晾曬衣物的場所。
乾燥的棉布取來了,飽含著陽光的味道。劉山左三圈右三圈的把李靖的頭顱包成了木乃伊,這才輕輕的拍了拍手叮囑道:「換一個通風乾燥的房間,再餵食一些米汁或者蜜水,從明天開始,按照朕的方法每天清洗更換一次,切記。」
老神仙仍然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聽到陛下的吩咐急忙應諾道:「遵旨。呃,陛下,這樣就行啦?」
劉山看了看沉寂的李靖默然說道:「只要傷口不感染,他活命的幾率便很大,但能不能扛過去,還要靠他自身。」
老神仙再次糊塗起來,陛下今日的手段已經是驚世駭俗,這說出來的話更讓人費解,傷口感染是一個甚麼東東,老漢我從沒聽說過。
看到老神仙神色逐漸的灰暗,劉山開口說道:「著人看護好李靖,咱們去停屍房看看。」
劉山推開房門,刺眼的陽光帶來了一陣眩暈。稍稍搖晃了一下,劉山手扶著門框站定。
董允和羅憲的姿態更加刺眼,兩人端坐在地上正在輕聲的交談著什麼,連劉山的出現都沒有察覺。
「咳咳」陛下的輕咳聲讓倆人警醒,再看到自己的不雅坐姿頓時滿面紅光,董允急忙爬起來,看向劉山的眼神充滿了驚愕,彷彿發現了一隻侏羅紀的物種。
劉山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根本無法解釋,只得無所顧忌的一擺手道:「都跟朕過來。」
停屍房裡已經站了幾位,董允急忙輕聲介紹了一番。仵作,劉山藉著投進房間的陽光打量了一下,原來三國時候的法醫都裝扮成這個模樣。
「廢話少說,把勘察的結果告訴朕。」劉山稍稍掩飾了下身心的疲憊語氣冷峻的說道。
幾位仵作現在的想法很多,尤其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與陛下說話,還是平生的第一次。所以,聲音有點顫抖動作有點僵硬便很好理解了。
帶頭的仵作深吸了一口氣,顫顫巍巍的把勘驗的結果說了出來。
李公公重傷,這裡還躺著六個,其中五個是近衛軍的士卒,另一個是客棧的老闆。從傷口上來看,全都是被利刃割斷了喉嚨一擊致命,其手法與重傷李公公的一模一樣,至於李靖的傷口為何淺了一些,就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劉山的怒氣有些掩飾不住了,從他不停握緊的拳頭便可以看出。怒不可遏中,陛下的神情中似乎還有一種情緒,那就是些許的懊惱。
自己身邊的得力跟班,有一個算一個都沒有獲得善終,這一點讓劉山非常喪氣,難不成這穿越還帶著後遺症不成。
「哼!」劉山終於爆發了,幾近歇斯底里:「休昭先生,朕給你三天的時間破解此案,處理的方式只有一個,殺。」
董允心中一凜,急忙拱手應諾道:「臣董允領旨。」
一擺袍袖,劉山走進了大院的陽光,吩咐羅憲安排好警戒的人手,怒氣沖沖的回轉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