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洞房紅燭高燃,燭下新人一人端坐床榻,一人獨自坐在桌前。
薛斌以手撐了自己微醺的頭,茫然地看著那坐在床榻上的人。
喜帕蓋了那張溫柔的臉,也掩蓋了不知道是喜是怒的面容。他不知道林小禎是否還保持著那份溫柔,如果換了騰冰的話,被他這樣長久地冷落著,那喜帕下的臉估計早佈滿了怒容。
他甚至可以猜到她下一刻就會騰地跳起來,扯下喜帕往他臉上砸來,然後叉了腰指著他罵:「薛斌你耍老娘啊?不願娶就別娶,娶了老娘又不來掀帕,你想怎麼著?你不願娶老娘,老娘還不願嫁了……」
這樣想著薛斌唇邊不自覺地帶上了笑,那女人真的很好懂啊,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對她凶一點,她比你還凶!對她好一點呢,她可以把心都掏給你……
額……不想不想……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想她做啥!
薛斌轉回頭,繼續研究著林小禎。溫柔、、賢惠、能幹、孝順,這是多少人家夢寐以求的媳婦啊,就給他攤上了,他還不知道珍惜算什麼啊!
畜生不如……想到母親罵自己的話,薛斌強迫自己起身,搖搖晃晃走了過去。
林小禎坐直了,似乎也感覺到了緊張。薛斌的手伸了出去,停在了半空中,心一陣陣揪痛,下意識地轉回頭,房門緊閉,那一直給他婚事搗亂的人沒有一點出現的跡象。
真的放棄了他了?
薛斌苦澀地咬牙,以往她一直在身邊轉悠的時候,他覺得她很煩,不要臉,怎麼總纏著他。
可是現在她真正放手了,他卻覺得少了一些東西。
真賤!他怒沖沖地伸手,掀了喜帕,看見林小禎抬眼目光盈盈地看著他的時候,怒氣慢慢消了,湧上來的是強烈的內疚。他怎麼可以在他們新婚的時候想著另一個女子啊!
「相公……」林小禎看他魂不守舍地盯著自己看,羞澀地一笑,垂了頭:「我們是不是該喝交杯酒了?」
「哦……是吧!」薛斌努力回神,走過去端了酒盅過來,遞給了林小禎。
「嗯?」
他木訥地忘記了交杯酒要把臂而喝的,呆看著林小禎,直到林小禎困惑地一揚眉,他才慌手慌腳地把手伸過去,用力過大,一杯酒全灑到了林小禎頭上,酒水順著她的髮絲流到臉上,林小禎呆了,他也呆了。
半響,還是林小禎強笑了一下:「灑了,我重新去倒杯吧!」
「不用不用,我去……」
他尷尬的過去倒酒,回來時看到林小禎已經擦了臉,又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上等他。
「對不起……」他遞過酒,尷尬的臉都紅了。
「沒事了!」林小禎溫婉地一笑,先將他的手慢慢環過自己的手臂,才靠近,衝他溫柔地一笑:「我們喝吧,希望能和相公白頭偕老……我們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薛斌怔了怔,感覺這話說不出的詭異,難道新人都是這樣說的嗎?
還沒等他想明白,林小禎先俯頭喝了,他只好跟著一口喝完。
林小禎笑瞇瞇地收了酒杯,端到了桌邊。接著該上床了吧?薛斌突然就緊張起來,看著燭下林小禎慢慢脫掉霞帔,取下鳳冠時被珠花勾住了頭髮,她弄不下來,只好叫道:「相公,幫幫我!」
薛斌慌忙走過去,幫著解下鳳冠,轉身放在桌上,還沒回頭,一個軟軟的身子靠了上來:「相公……」
甜糯的聲音合著那雙柔若無骨的手臂讓薛斌全身僵硬起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我們終於成親了,真好!」
林小禎靠著他的背,微笑著:「你高興嗎?我是很高興……我終於可以嫁給你了!」
「小禎……」薛斌聽她的語氣充滿了喜悅,不覺心軟了些,遲疑了一會問道:「嫁給我真的讓你那麼高興嗎?」
這是不是代表自己也不是那麼失敗?
「嗯,很高興,我很喜歡你!」林小禎轉過身,到他前面,牽起他的手摟住自己的腰,才慢慢伏在他懷中:「我很高興你是我的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
薛斌木訥地不知道怎麼接下去,林小禎似乎也不指望他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抱了一會才主動地牽了他的手,往床榻走去。
大紅的喜帳很刺眼,薛斌有些恍惚,感覺那是一張血盆大口,再走近說不定會被一口吞噬了。
他有些矛盾地站住了,正打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想,突然聽到外面一聲巨響,他頓時找到了借口:「我……我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別去!」林小禎一把拉住了他,笑道:「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有事三叔他們會
料理的,你別去了!」
「可是……」薛斌張口結舌,想不出好的說辭,只好說:「我還是去看看吧,不去不放心!」
他掙扎開,正想衝出門去,外面院裡就傳來母親的叫聲:「薛斌,小禎你們安心地洞房吧,沒什麼事!」
額……薛斌的腳步被定住了,尷尬地站著。
林小禎輕輕笑了笑,過來給他寬衣。薛斌僵硬地閃躲,尷尬地說:「我……我自己來吧!」
看來今天的洞房是逃不掉了,薛斌苦澀地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心硬一點,這樣就不用矛盾了。
林小禎看看他,逕直走回床榻,薛斌呆怔了一下,賭氣地解開長衫.
正在這時,外面又傳來巨響,跟著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院子上空氣急敗壞地大叫道:「薛斌,有種的你出來,你要報仇要滅東海幫,有什麼招數就儘管光明正大地使出來,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對付騰冰算什麼本事啊!你給老子滾出來,今天不把騰冰交出來,你別想進什麼洞房!」
騰冰出事了?
薛斌心一驚,也沒空想是誰竟然這麼大本事闖進長石幫,就繫上長衫跑了出來。院裡全是人,都戒備森嚴地看著房頂上的人。
薛斌抬頭,看到那雙狹長的充滿諷刺的眼時才認出那人是臭名遠揚的浪蕩公子花鈺。薛斌在騰冰的船上見過他,知道他和騰冰交情很好。
花鈺一身大紅袍,髮絲一根未束,站在高處被風一吹,極妖孽的樣子。
他手持一支長笛,看見薛斌就凌空一指,冷笑道:「薛斌,是男人的就交出騰冰,然後你們想了卻恩怨老子絕對不插手,可是想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對付騰冰,老子就先鬧得你不能洞房!」
「放你娘的屁,你有種下來打,老娘看你能不能鬧!」
薛母在下面破口大罵,無奈這是自己家的房子,上去打那還不全毀了!
「怎麼回事?」薛斌那有空聽他們練嘴,阻止了周圍的吵鬧聲厲聲問道:「騰冰怎麼了?她不是去京城了嗎?」
「你管她怎麼了?死了不是更好!」薛母讓三叔去拉薛斌。
「別和他廢話!他一定是騰冰請來破壞你洞房的,你別上他的當,趕緊回去洞房,這裡交給我們就行!」
三叔拖著薛斌往裡走,花鈺哈哈大笑起來:「薛斌你這木頭,上誰的當還不知道呢!騰冰去京城了?你親眼看見的嗎?如果我說你們長石幫卑鄙,趁她傷了腿……」
「你別聽他亂說,進去!」
薛母大叫起來,三叔的手就緊了,薛斌心下一凜,定住了腳,咆哮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可是花鈺已經沒時間回答了,薛母一聲令下,幫中的高手都衝上房頂,打得他沒時間理薛斌。
「都住手,給我說清楚!」
薛斌想掙開三叔,衝上了房頂,三叔也跟著躍了上來,抽出劍衝著花鈺叫道:「我把你這姦淫婦女的畜生殺了!」
花鈺冷笑道:「誰姦淫誰還不知道呢!有些人別看著人模狗樣的,暗地裡做的勾當估計比我花鈺還不如……」
他沒能說完,被三叔的劍招逼得連喘氣都來不及,不敢分神,屏息應付著。
兩人越打越激烈,薛斌都插不上手,既怕花鈺傷了三叔,又怕三叔傷了花鈺自己就問不清發生什麼事,正矛盾著,薛母在下面大叫道:「畜生,你是要讓人家殺了你三叔嗎?」
薛斌一愣,才看到三叔被逼得差點掉下房頂,他頓時急了,也沒多想,一劍刺了過去,那知花鈺只是虛招,逼退了三叔就往後掠去,邊跑邊叫:「你想知道騰冰發生了什麼事就追來,我們重新找地方說話去!」
薛斌回頭看看氣急敗壞的母親,僅僅猶豫了一瞬間,就追著花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