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斌才進城門就被三叔堵住了,他不由分說搶了他的馬繩就往家走,薛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著說:「三叔,你有什麼事趕緊說,我有急事!」
「什麼急事都給我放下,你娘的事最大,是她讓我來找你回去的!」三叔沉著臉頭也不回地說。
薛斌不知道幫裡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心急如焚,卻只能暫時放下騰冰的事,跟著三叔回去了。
才進家門,他就愣住了,只見到處紮起了紅綢,一片喜慶的樣子。院裡都是人,還有林小禎的姨娘林媽也來了,一見他就樂呵呵地說他娘找他呢!
薛斌感覺不妙,慌忙穿過人群往後院走去,侍候薛母的丫鬟巧兒一見他,就道了一個福:「恭喜幫主大喜!」
薛斌怔了怔,推開門進去,發現屋裡不止母親,還有林小禎,兩個女人正坐在床前,薛母把一個手鐲正往小禎手腕上套呢!
「娘……」
薛斌心慌地叫了起來,那手鐲不是娘一直戴在手上的嗎?據說是當初奶奶給娘的傳家寶,說只傳給薛家的兒媳。
薛斌一叫,他娘回頭就笑嘻嘻地招呼道:「阿斌回來了,呵呵,來看看小禎戴了娘的手鐲好不好看?」
林小禎羞怯地看了他一眼,倒大大方方地把手伸了出來。白皙的手臂上戴了翠綠的玉手鐲,的確很美。薛斌看著她秀美的臉,話全部哽在了喉中說不出來。
「阿斌啊,明日就是良辰吉日,我和你三叔商量了,明日就給你們拜堂成親吧!」
薛母呵呵笑著拍拍林小禎的手:「你姨娘來接你了,你就先回去吧,禮服什麼的隨後讓阿斌給你送過去,你好好休息,明日好做新娘!」
「娘……」林小禎羞澀地笑笑,給薛斌施了一個禮:「斌哥,那我先走了!」
林小禎越過薛斌走了出去,薛斌傻了似地站著,半天回頭問道:「為什麼這麼突然,不是說婚事在下月……」
「啪!」薛母猛然一拍桌子,怒瞪著薛斌叫道:「你這次又想找什麼借口?不想成親你……你昨晚又留人家在房中幹嘛?難道我長石幫的幫主就可以持強凌弱,玷污了人家清白就始亂終棄嗎?還是你要讓她大了肚子才肯同她成親?薛斌……我……我怎麼就沒看出你是這樣的人!」
「什麼?娘……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薛斌不妙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什麼留她在房中?我玷污了誰的清白啊?」
「你還敢說?」
薛母要不是不能站起來,早衝過來給薛斌一個耳光了,此時被他氣得發抖,指著薛斌的鼻子就大罵道:「你昨晚喝多了,小禎去照顧你,沒想到你這個畜生,竟然把人家給……」
她翻身從枕頭抓出一塊白巾,沖這薛斌的臉扔了過來:「你好好看看,人家的清白都被你玷污了,你還敢拖三拉四,是不是敢做不敢擔啊!」
「啊……」薛斌看著白巾從自己眼下飄落在地,他震得不敢伸手去接,只能看著白巾落到了地上,上面展示出幾塊已經乾透的血跡。
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他遲鈍地回憶著,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唯一想起的是今早林小禎做賊似地從自己被子中拿了什麼藏起來的動作。
難道……
不……他後退了兩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母親。
薛母氣惱地瞪著他嚷道:「小禎沒告狀,是下人們和我說的。畜生,是不是她不說你就不認了?你娘我是這麼教你的嗎?你不想和她成親,是不是不打算承認自己做過的錯事?還是想和外面那些男人一樣玩玩就算?我告訴你,你敢這樣老娘拼著不認你這個兒子,也會留下小禎的!」
「娘……我……」薛斌頭大了,苦澀地說:「真是我做了對不起小禎的事,我……我會負責的!」
「負責……那就趕緊去準備,明日把小禎娶進來,才是你負責的態度!」
薛母冷笑道:「現在不是我逼你了,是你自己惹出來的事你就該自己負責。你要反悔的可以半夜逃走,以後別再回來就行,我當沒你這個兒子!」
薛斌看他娘堅定的態度,知道這次她是認真了,他頭腦一片混亂,站了一會才訕訕地說:「我不會跑的……我會和小禎成親!」
怎麼走出娘的院子薛斌都不知道,等感覺自己眼前一片紅時,他才發現自己站在前院中,來來往往的下人給他道著喜,他看著被裝扮的很喜慶的大院悲哀地發現自己高興不起來。
騰冰……騰冰……
心裡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他的心就越來越痛,這次不能不放手了嗎?
他摸到懷中騰冰還給他的匕首,苦笑,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這事,所以才迫不及待地離開呢?
這樣也好,是嗎?你可以放心地去京城找沈東豫了,我呢,娶了林小禎,安安心心地過自己的生活,做一個孝順的兒子,一個好丈夫!
可是……為什麼不甘心呢!
他踉踉蹌蹌地牽了馬就策馬離開了這礙眼的紅,一個人隨著馬的腳步不知道溜到那,背後有人跟著也無所謂,他只是放縱自己這一次。
騰冰……你他媽的,去了就別回來,別讓我看見你,或者我就甘心這樣的生活,當你死了!才能將你壓到心底,只留在我自己心底,不容任何人碰觸,獨自擁有著那些你和我的記憶!
原來這就是喜歡了!
一直抗拒了這麼多年不承認,自欺欺人著,卻在聽到你要從此走出我的生活,才驚覺你早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長在了我心上,硬要剝離,傷的不止是你,還有自己!
可不可以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放下恩怨,放下爾欺我詐,放下彼此的驕傲好好廝守呢?
薛斌伏在冰冷的沙灘上,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冷下去,一如這漆黑的夜,他覺得從此後自己的世界再沒了光明。
騰冰,是這世界待我們太殘忍,還是我太懦弱呢!
我無法拋棄母親、責任,我就只能犧牲我們的感情……
他顫抖著用手挖了一個深深的洞,將騰冰還的匕首埋了下去,然後撫平,就讓這海灘給兩人之間的糾纏畫個句號吧!
昨日重重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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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轎,迎親,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薛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那是已經僵化的弧度,是在出門前母親逼著強扯出來的笑。
他在三叔和媒婆的指引下踢轎欄,牽出那身著鳳冠霞帔的新娘,跨火盆,跨門欄,茫然的目光下意識地回頭掃望,四周都是祝賀的面孔,他想見的那人不在任何一個牆角。
呵呵……在期望什麼呢?
難道在想著那女人會不會帶人來搶他嗎?
破壞了這婚禮,他難道不是怒氣衝天地捍衛自己家人,而變成跟著她走嗎?
從此天涯海角,忘記恩仇,只有他和她,就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嗎?
不……薛斌的心一點點在冷卻,這不可能!
別說騰冰不會做當眾搶人的事,就算她會做,他也沒那份不顧一切的豪情跟著她走,既然如此,還惦念什麼呢!
「一拜天地」他茫茫然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他看著母親的白髮在喜慶的紅色前如此明顯,他含著眼淚拜了下去。從此是這個家的頂樑柱,擔了責任才能讓母親了卻心事,就算為此犧牲自己的感情,又有什麼呢!
「夫妻對拜!」
看著喜帕下玲瓏的身影,他告誡自己,這是你的妻,你未來孩子的母親,為了你的家庭,為了她的幸福,你必須放下過往,從此後將她當做你心頭最重要的人,和她攜手同甘共苦……
背彎了下來,他深深地拜了下去,恍惚間看到小時候他和騰冰知道兩家給他們定了親時躲在後院辦家家的情景。
小小的騰冰端了茶一臉頑皮地鞠下去:薛斌哥哥,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對我好哦!你要是欺負我,我就躲起來,讓你再也找不到我,後悔一輩子去!
那時候很天真,總覺得一輩子很短很短,也許是鄰居爺爺一袋煙的時辰,也許是母親上街的一轉功夫……
他倔強地說:「我不後悔,你躲『一輩子』總要出來的!
現在他知道一輩子很長了,它可能是鄰居爺爺吸不完的煙,也可能是父親一去再也不能相見的漫長,更是這才被送進『幸福』,他卻迫不及待想逃離的旅程……
一輩子,真的很長!
他還沒開始走,就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