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叛逆狂法師

龍騰世紀 86.前路未知 文 / 必傷不壽

    小夏當然清楚若想在軍隊中吃得開應該怎麼做,真正的軍人最佩服的便是強者,面前的這些護衛雖然不像是正規軍人,但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他倒也不是想和他們為難,只是軍人的好鬥性格多少激起了好勝心,見不得別人有挑釁的行為,若是初到這個時代的小夏是斷然不會這樣做的,畢竟原來特種作戰部隊成員低調行事的風格給他的頭腦中形成了嚴格的框框。不過現在情況則不同了,來到這個世界已有數年之久,原本那些束縛他的枷鎖的威懾力早已消失得一乾二淨。心理上沒了約束的他現在可是ziyou慣了,潛意識中有些囂張跋扈的一面也逐漸的顯露出來。

    「……嗯、嗯……那、那個……」一邊的查爾斯見小夏的臉色陰晴不定,便小心的試著出言寬慰道:「……那、那個,其實他們也不是要真的與你過不去……」

    「……哦?」小夏斜起眼睛瞟著名義上是自己上司的查爾斯勳爵,神態中殊無恭敬:「怎麼說?」

    查爾斯似乎對這些護衛也相當的忌諱,他賊忒兮兮地朝四下張望了好一會,確定不會有人聽到他的說話後這才靠過來開口:「……這些傢伙嘛,難道你沒有注意到?他們都是一個族的族人來的……」

    聽查爾斯這麼一說,小夏這才有些注意到,這些護衛騎士雖然都是一色的土灰色輕騎裝束,但面貌和膚色卻都和松藍有著不小的距離。他們的皮膚相當的黝黑,而且看得出那時常年在外被日光曝曬而形成的、那種黑中透著暗紅的膚色,並且他們不論老少,都有著刀削斧鑿一般輪廓清晰的五官,所有人的牙齒都呈現出一種焦黃的顏色,看樣子應該是長期食用某種食物造成的。還有一點就是他們所有的人都在右耳處墜著杯口大的一隻金環,搖搖晃晃的也頗為醒目。

    「……惡,這些鳥人,難道他們都不刷牙的麼?」小夏不爽的收回視線,別的都還好說,當看到那些人的牙齒時,頓時讓略有潔癖的他冒出想要嘔吐的衝動。

    「如何?那些傢伙的牙?很噁心吧?」見小夏一臉想要吐的表情,查爾斯竟然很得意的偷偷笑了起來,但他也還算是聰明,想到可能的後果,立時便收起笑容:「……我第一次看到他們的時候,也覺得很噁心呢!不過這些傢伙似乎相當在乎這個,所以還是裝做看不到好了,否則他們會發怒哦。」

    「……啊,這些傢伙是什麼人?」小夏勉強壓下想要痛打他們的衝動,黑著張臉問。

    「是西部沙漠中的庫庫多達爾族,這些人應該是其中的某一支部落。別看這些傢伙全身髒兮兮的,打起架來可都是不要命的主,我姐身邊也只有不到一千名這樣的傢伙來的……」到底是大少爺出身,剛剛還在嫌棄人家,一轉頭已經開始炫耀了。

    「……哦,是這樣啊。」小夏若有所思的點頭:「那麼,愛爾瑪她是如何讓這些傢伙替她賣命的?」

    查爾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直呼姐姐的名字表示不滿,不過他癟了癟嘴,到底沒敢說出來。他似乎也明白了,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能夠讓他直呼其名的,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傢伙了。

    「……嗯,這個具體我就不知道了。那還是早些年的事,那時候我還很小呢!況且這些事,姐姐從來不對我說的。」查爾斯無奈的攤了攤手。

    「……這些傢伙……」小夏忍不住又朝身後瞟了一眼,不出所料又看到了很多厭惡和鄙視的目光:「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應該沒有惹到他們吧?這些傢伙……似乎很討厭我呢。」

    「那個嘛……」查爾斯的聲音頓時尷尬了起來:「……這些傢伙,他們所信奉的似乎是屬於他們自己本族的神明……那個、那個,嗯,在他們的看法中,男子和男子,嗯、嗯……有那樣的關係……你明白的啦,這個在他們看來是、是十分大的罪孽呢!似乎在他們本族中,這樣的罪過是要被扔進滾燙的鍋裡煮死的……」說到此處,他大約是看到了小夏那漸漸難看下來的臉色,哼嗤了幾下,不敢做聲了。

    「……哼,原來如此。」小夏的臉色漸漸鐵青,眉角不可抑制的抽搐起來:「……那麼,這幫傢伙,他、他們……」

    「還不是……因為你的長相?」查爾斯偷眼看了看小夏的臉色,猶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氣說了下去:「……吶,在貴族圈子裡,有這種癖好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這些人見你……跟、跟,自然以為你是、是、是那個男寵……虧得他們現在是我們的親衛,換成別人的話,恐怕這些蠻子們早就拿刀把咱們兩個給剁了……」

    「放屁!」小夏勃然大怒:「老子天生就是這副長相!這幫醜鬼難道見不得別人長得漂亮?連牙都不刷的東西有資格看不起別人嗎?」

    「停停停!你、你嚷什麼啊?」查爾斯顯然也沒料到小夏會是這樣的火爆脾氣,登時嚇了個半死,他忙不迭的勸道:「你何必跟這幫只會啃沙子的蠻子置氣?權當他們是一群野人不就是了?這幫傻瓜也是,對人好不好全都寫在臉上,連彎都不會拐……」

    「……哼!」小夏還是十分不忿,他氣哼哼的憋了一會,忍不住又轉過頭去惡狠狠的瞪著後面的幾個年輕護衛。那幾個也不示弱,同樣用憤怒和鄙視的眼神來回敬他,幾個人就這麼都拚命的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瞪啊瞪啊的,開頭還都很認真嚴肅,到後面你來我往,到有點像是小孩子在鬥氣兒了。

    小夏大人本來就有點小孩子脾氣,火氣來的猛,消得也快,和那幾個庫庫多達爾族的年輕人互瞪了一會後,他大概是覺得好玩,竟然嘻嘻的笑了起來。那幾個年輕人先前還是板著臉看他,後來大概是覺得小夏的笑臉實在是沒有什麼機心,又不似有什麼惡意,僵硬了一陣後,其中一個首先憋不住笑出聲來,其他的人面面相覷了幾下,也都跟著露出了笑容。

    一邊的查爾斯看得驚奇萬分,連呼搞不懂。他哪裡懂得,其實這些遊牧民族的漢子們只是單純得通透,他們的心裡只有好壞之分,並沒有刻意的貶低和看輕誰。之所以對小夏那種態度,也不過是因為誤會了小夏的身份而已,在感覺到小夏並無惡意之後,這些天性純樸的小伙子豈有不被他那張笑起來可以騙死人的面孔感染的道理?

    落在不遠處的那個中年頭人一直在注意著這邊眾人的反應,在小夏發怒的時候他似乎想要出來阻止,可不曉得為什麼他卻沒有這麼做。當看到那個銀色長髮的少年和本族的幾個年輕人相對而笑的時候,不知怎地,他的嘴角邊竟也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查爾斯自然也是頭一次見到小夏的笑容,和很多人一樣,他自然也是短暫的失神了一會,不過當他清醒了過來之後,看著小夏的眼神立刻就變得詭異起來。

    「嘿嘿嘿……你、你看什麼看?」一看就知道這小子又在轉什麼骯髒念頭,小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惜笑嘻嘻的模樣實在是沒什麼威懾力,只得有勉強補上一句:「嘿嘿、嘿嘿……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哦,小心我把你的眼睛挖出來踩爆!哼哼……」

    是見小夏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查爾斯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神經多少也放鬆了下來。他覺得自己雖然跟不上這個年輕人的心思,但看起來他心情好的時候似乎很容易說話,或許這樣一來,自己日子不會太難過呢!有這樣一個親衛也不錯呀,打架厲害生得又漂亮,遠比那些滿口黃牙的傢伙們強多了,至少看著他會很舒心啊!雖然凶了一點……這樣樣想想,這小子開始覺得姐姐的決定是有一定的道理了……

    「你!說你呢!」小夏瞪眼:「幹嗎笑得那麼淫蕩?說!又打什麼壞主意呢?」

    查爾斯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換上一臉狗腿的表情:「沒、沒什麼啦……對了,既然你都……」他指了指身後的庫庫多達爾族的護衛:「……就沒必要跟他們計較了吧?」

    「誰說的?」小夏笑嘻嘻的回道:「我說了原諒他們了麼?早晚老子找機會好好操練操練他們,也讓這些混蛋們知道知道我的厲害,嘿嘿!」說著他微笑著朝那幾個庫庫多達爾族年輕人比出一個中指……

    令他鬱悶的是,那幾個年輕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這個手勢的含義,不過,他們幾個立刻齊刷刷地回敬了他個一模一樣的手勢……

    「啊!」查爾斯忽然指著前面叫了起來:「姐姐的馬車!那個是姐姐的馬車!」說著他隨手抽了坐騎一鞭,當先竄了出去。周圍的護衛大概也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動作,但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人反應很快,立刻有數騎加快速度跟了上去,隱隱護在他的周圍。

    呵,這些傢伙雖然從不刷牙,但似乎是很認真負責呢……這樣的話自己會省很多事啊。小夏這樣開心的想著,他也不著急,跟在馬隊中間慢騰騰的向前晃去。

    馬隊很快來到了那兩輛停在官道旁邊,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馬車旁邊,庫庫多達爾族的騎士們很快的分散開來,自動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車子裹在了當中。小夏和那個中年頭人兩個慢悠悠的策馬向車前走去。

    查爾斯正在第一輛車子的窗前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小夏也懶得去理他,因為在後一輛車子旁,蘇菲兒大小姐和小鬼艾米爾正站在旁邊,而野蠻人費戈正在努力地將他那龐大的身軀從車廂中移出來。大概是考慮到將來的環境,蘇菲兒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套特製的牛皮護甲,這套幾乎能裝下三個人的護甲套在費戈身上卻還顯得有些窄小,看到他那笨拙而又小心翼翼的姿勢,小夏趕快策馬走了過去。

    「行了行了!大塊頭,你就待在車裡不要下來,反正你也得呆在車子裡,這兒可沒有你能騎的馬!」小夏大聲說,事實上想想也是,能讓這傢伙騎上的,恐怕要只大象才行吧?

    費戈對小夏的話自然是言聽計從,悶悶的答應了一聲便很快的爬回到車廂裡,想來這傢伙也不太喜歡下車,雖然這幾年跟著小夏到處跑,他對人類的態度已好了許多,不過在人多的場合裡,費戈還是不怎麼喜歡的。

    「大姐麼……」小夏四下看了看:「……就委屈你先和費戈坐一輛車吧!過後我再想想辦法……」他四下瞄了瞄,鬼鬼祟祟的湊近:「……要換個裝束哦!別讓人認出來,這裡的軍隊出征似乎不可以有女人隨軍的……」他又看看一邊板著小臉的艾米爾:「……嘿嘿,小鬼麼,跟我騎馬走吧!」

    蘇菲兒似乎也不太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很快答應了一聲後也鑽進了車廂裡。小夏看看瞪著自己的艾米爾,輕輕笑笑,提高聲音喊道:「咳,那個……誰能給這個小傢伙弄匹馬來?」

    旁邊響起一個沙啞而生硬的語聲:「這個,交給我吧!」

    「……原來你會說大陸通用語啊。」小夏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落後自己半個馬身的中年護衛頭領:「……真是,幹嗎不早說?這樣可是會誤會的啊!」

    那人露齒一笑:「彼此,我也沒想到,你居然能,收服野蠻人做你的手下!」

    「哪裡,這算不了什麼。」小夏嘴上客套,眼睛裡可是很認真的在打量這位庫庫多達爾族的頭人。

    這位頭人大概有四十多歲年紀,身形不算高大但卻異常的魁梧結實,紫紅色的臉膛上神情堅毅,透著中年人特有的沉穩,兩鬢向下生滿了濃密的絡腮鬍子,看起來野性十足。他的裝束與其他的族人倒並無不同,都是土灰色粗厚麻布的短衣配上貼身的牛皮護甲,軟皮製成的長統馬靴,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他右耳上的金環要比其他的人略大一些,除此之外似乎再沒有什麼其他的特異之處了。

    但小夏卻注意到了兩點特別的地方,一是此人腰間的彎刀。彎刀作為沙漠遊牧民族最常用的防身武器,配戴在他們身上那是毫不奇怪,只是這位頭人的彎刀,彎曲的弧度卻著實誇張了一點。別人的彎刀都是放在刀鞘繫在腰間,而他的那把近乎於彎月一般的彎刀卻因為刀身的弧度太大,只能放在一副用厚厚的皮革製成的半開的革囊之內,並且因為角度的緣故,革囊也只是將鋒利的刃鋒處收在其中,足有一指厚薄的刀背基本上露在外面。陽光一照上去,反射出刺眼的金屬光芒,雖然距離甚遠,但一望那藍瑩瑩的刀身,便能使人感到一股冷森森的刺骨寒意。

    二則是他的那雙筋肉糾結的大手。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並不一定能引起小夏的注意。

    那雙手的手背處密佈著無數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疤,如同在手上爬著許多紫黑色的蟲子一般,其狀甚為可怖。那些密佈的傷痕不禁使小夏聯想起他在原始森林中訓練時所見到的,那些巨大的裸露於地表之外的植物根莖。特別是那些交錯密佈的傷疤,幾乎就和那些根莖上的的紋路如出一轍,令人一望之下便很難挪開視線。

    「呵呵,見笑了。」他見小夏看著自己的雙手,倒也並不躲藏,相反而是很乾脆的舉起手,炫耀似的將那些可怕的傷疤展示了一圈,那神態就如同戰功卓著的將軍在驕傲的展示他的勳章一般:「……這些都是年輕時玩刀留下的傷疤,呵呵∼」

    他滿臉溫柔的撫摸著腰間的彎刀,那神情竟像是在撫摸著情人纖細溫潤的手一般:「……塞菲雅雖然頑皮了點,但她可是個沒話說的好姑娘,不過若是惹到她生氣的話,她也是一樣會咬人的呀!」

    「……呵呵,是這樣,哼哼……」小夏看著那柄彎刀,心裡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他媽的戀物癖!你的女人既然那麼好,那你就天天抱著她睡覺好了!」

    「對了,還沒請教這位先生的大名?」這位頭人大概是平日裡與松藍人打的交道多了,居然也知道客客氣氣的說上一句官話。

    「您說哪裡的話,我同您和您的族人一樣,都是查爾斯大人的護衛。」小夏笑道:「我的名字是:夏·m·德裡安,您叫我夏就可以了。」

    「噢!原來如此!如此說來,剛才是我的族人們失禮了,我代他們向您表示歉意。」頭人一怔,跟著便豪爽的放聲大笑起來:「請別記掛在心上,其實我也感覺夏你不是那種靠出賣自己而活著的人呢!哈哈哈哈!嗯,我叫哈里德·米德哈爾,是這群小子的首領!夏,以後我們要多親近呢!」

    「好說,好說……」小夏對於這樣豪爽的傢伙倒是並不太擅於應付,恰在此時查爾斯在那邊一個勁的喊自己過去,他趕緊藉機搶過話頭去。

    「啊,那個……哈里德大叔,看,查爾斯先生在叫我了,稍後我們在慢慢聊好了!」他想了想,又微笑著補充了一句:「……嗯,我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說吧?對不對?」

    哈里德先是一怔,跟著又大笑起來:「哈哈哈!不錯不錯,和聰明人講話就是痛快!」

    「……」小夏瞟了哈里德腰間的彎刀一眼,不動聲色的笑笑:「那麼,請恕我失陪了。」說著他便策馬向另一輛車前走去。

    「夏,我姐姐,有話要對你說。」在姐姐的面前,查爾斯總是出人意料的規矩,交待一句之後他便老老實實的躲到一邊去了,小夏雖然感覺有些好笑,但卻也不好說什麼。

    「大公,您有什麼吩咐?」他在馬上微微欠身。

    車廂的紗簾刷地一下挑了起來,愛爾瑪那張亦嗔亦嘻的俏臉探了出來:「……夏∼仍舊是那麼冷淡呢!怎麼?見到我不高興嗎?我還以為我們已是朋友了。」

    「昨天是。」小夏神色不變:「不過,我想從今日起,要有相當的一段時間,我們之間只是僱傭與被僱傭的關係……而且拜您所賜,在公在私,我還是似乎應該分得清楚一些比較好,您說呢?」

    「哦∼!夏,你這樣說可真是讓我傷心!」愛爾瑪誇張的歎息了一聲:「男人,果然都是負心薄倖的東西……」

    「隨便您怎樣說,不過能不能快一點?」小夏指著校場方向的來路:「看,後面的大隊似乎已經上來了,你應該也不想多些無謂的麻煩與口舌吧?」

    愛爾瑪很是哀怨地深深瞪了他一眼:「……親愛的,您真是不解風情。」說著她遞出一束用火漆封得嚴嚴實實的紙札:「這些,是我應承您的報酬的三分之一,主要是證明礦場所有權的文書,折合成現款的話大概是……」

    「不必說了。」小夏看也不看的隨手將那束紙丟進馬匹的鞍袋裡:「不怕告訴您,我對金錢一向都沒什麼概念,這些東西,會有人替我打理的。」

    「什麼?」愛爾瑪一點都不掩飾自己驚詫的表情:「您難道不清點一下嗎?要知道,剛剛的那一疊紙所代表的金錢,已經差不多是一個小國一年的國庫收入了啊!」

    「哦哦,是那樣嗎?」小夏明顯心不在焉的順口敷衍著,眼睛卻不斷的向大隊行進的方向張望著。

    「……」輕輕的歎了口氣,愛爾瑪自言自語的低聲道:「我真是搞不懂,您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順手從旁邊的座椅上拿起一個長條形的絨布包裹遞了出來。

    「?」小夏看了看包裹,又看了看她:「……這是?」

    「這是我個人送給將要遠行的朋友的一點心意,您不會拒絕我吧?」愛爾瑪微笑著回答。

    小夏猶豫了一下,探手接下了那個包裹。包裹乍一入手,他便敏銳的感覺到手中猛然泛起的一陣清涼之意。那感覺,就好像是在炎熱的夏天裡握住了一大塊冰一樣。

    「……這是?」忍不住好奇心,他幾下扯開包裹,眼前現出的物事卻讓他呆了一呆。

    包裹中是一柄連鞘的長刀,看樣式,似乎與一般的騎兵制式馬刀並無什麼不同,只是要略長三吋左右,而且刀身相當的細長,大概只比兩指略寬那麼一點。刀柄卻比一般的馬刀來得要長,看樣子當初的鑄造者便已考慮到雙手握刀砍劈的問題。長刀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飾,就連刀鞘也是通體的漆黑色,看上去毫不起眼,只有在刀鞘的封口處,有一點小小的鎏金鏤花,如果不是仔細觀察的話,幾乎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奇異的是這柄看似平凡的長刀卻通體散發著清涼,手執它的感覺就像是身處在安靜的水邊,縱然有煩躁的情緒也很快便會平靜下來。

    按下護手上的卡簧,長刀發出一聲清脆地吟唱跳出鞘外……

    「……真是把好刀!」哈里德大叔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一臉饞像的死盯著小夏手中那柄宛如一泓秋水般閃亮的長刀,附近的庫庫多達爾年輕人們也都艷羨的偷偷看過來。看他們的樣子,若是易地而處的話,這些傢伙很可能立刻就動手開搶了。

    小夏輕輕一振手腕,長刀的刀身竟然發出一陣輕微的嗡嗡聲,空氣中似乎有著肉眼可見的藍色水紋朝四周擴散開去,鄰近的幾個人竟都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一陣寒意。

    他順手將長刀順在眼前,卻發覺這柄刀並不是因為反射了陽光才會有那樣的光芒,不知加了些什麼材料,刀身竟然隱隱有些溫潤透明、往復流轉的感覺。刀脊兩側各有一道長長的血槽,整個刀身微微呈弧形,給人一種凌厲剛猛一往無前的肅殺之感。

    小夏舉著刀端詳了片刻,「嚓」地一聲還刀入鞘。他輕輕搔了搔鼻子:「……嗯,我承認,這是柄很漂亮的好刀,真的是送給我的?」

    「當然。」愛爾瑪朝他拋了個媚眼:「我發覺您的身邊都沒有佩刀,如果是平日裡也就罷了,在軍隊中,這未免不太合時宜……再加上我個人覺得它與您還算得上相配,與其讓它寂寞的待在角落裡蒙塵,還不如讓它去它該去的地方,發揮它本身的價值……夏,您覺得呢?」

    小夏沒回答,而是就在馬背上深深地朝她一鞠躬:「……非常感謝您的饋贈!我一定會好好使用它的。」

    他這麼一下,反倒是愛爾瑪有些不知所措了。

    「唉?你、你……夏,你怎麼了?這柄刀雖然是不錯的東西,但也遠沒有我剛剛給你的地契文書值錢啊……」愛爾瑪不解的看著眼前的少年,現前她只是有些迷糊,而現在則是徹底的搞不懂他的前倨而後恭了:「這當中的價值,你應該分得很清楚才是啊!」

    「那當然。」小夏燦然一笑:「……不過,前者是我應得的報酬,而後者嘛……則是朋友的贈禮,再說我也很喜歡它……所以嘛,自然,是不一樣的啦!」

    愛爾瑪一怔,跟著便也一下子笑了起來:「……呵呵∼親愛的夏,不論您剛才說的話是否真心,我總是很高興的……」

    她剛要放下紗簾,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探出頭來:「……差點忘了,夏,這次隨軍的有神聖教廷的牧師團,所以,你該小心一些才是。」

    聽到神聖教廷四字,小夏禁不住目光一凜,他微微瞇起眼睛:「……嗯,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好……」愛爾瑪最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窗口的紗簾無聲無息的垂了下來:「哈里德,夏,查爾斯就拜託你們了。無論如何,請活著將他帶回到我的身邊來……」

    「是!」哈里德和他的族人們高聲答應,小夏則沒有回答,他看了看旁邊眼圈紅紅的查爾斯,心裡偷偷嘀咕:「看在錢的份上,我盡力就是了……」

    大公的馬車下了官道,拐上了一條僻靜的便道,很快便消失在高高的楊樹林盡頭……

    另一面,直通校場的便道方向騰起了滿天煙塵,旗旛招展人歡馬叫……

    松藍開往南部前線的最後一批軍隊終於出發了。

    ※※※※※※※

    當「邪雲」騎士團所屬的騎士們快馬加鞭狂奔了一天一夜趕到洛南要塞附近的帝厄裡忒山下的時候,正趕上了那一場雨。那雨是場奇雨,後來不論是安畢斯大陸的魔族民眾們的口頭傳說,還是文史記載,每逢討論到洛南政變,沒有不說到這場雨的。

    事實上這也確實是個奇跡,至少在魔族所在的安畢斯大陸是這樣,這裡一年四季的氣候異常惡劣,一年中有超過一半以上的時間都是嚴寒的冬天,相反在很短的能夠播種的季節裡,雨水也稀少得如同河流裡的金沙般珍貴。都說這場雨是專為洛南事變而落,出了洛南要塞這片地界,往北、往南,都是滴雨未見。

    說也奇怪,這雨若是早落一會兒,直屬於魔族皇帝薩法蘭十七世的皇家衛隊也許就不至於全軍覆沒了。他偏偏不早不晚,偏偏就是在那場僅僅持續了不到兩個小時的廝殺結束的那一刻,驟然而降。以至於其時魔族皇家御用的史官在記載這次事變的時候,用了極為悲涼的語調:「……該ri酉時,頃得第四偽翼龍旅團通報略謂:未時至申時,發現肖·海因茨閣下及所屬「邪雲」騎士團正快速向洛南要塞方向移動,而要塞南側第四騎兵師團與皇家衛隊的戰鬥已接近尾聲……是時,狂風驟起,鏖沙遮ri,繼以雨雹,迄亥時許,風雨消止。」

    其實,第四偽翼龍旅團的報告將那場大雨的延續時間拖長了,因而就把那支悲壯之師覆滅時刻的情景說得更加撲朔迷離。事實上那場雨僅僅下了一個多小時,繼而便雲消霧散了。

    肖他們是沿著帝厄裡忒山的西北坡下來的,原本他們是可以在山上避了雨之後再走,但是肖命令所有人全部冒雨突進,於是全團騎士沒有一個掉隊,方從山路踏上平地,便一個個的放馬狂奔起來,直直地沒入到雨幕當中去了。

    那場大雨來得猛,去得也疾,似乎剛剛還是四野一片漆黑,僅僅一會的工夫,就看得見曠野中遍地橫流的血水了。「邪雲」騎士團經過的這片地方,也不知道片刻前守著的是皇家衛隊的什麼單位,那片屍體叢中,頗有些缺腿斷臂的,看得出不久之前的廝殺一定是無比的血腥與殘酷。

    騎士們小心的越過這片士兵的屍體,繼續往要塞的方向走。迎面正碰上一群不知道是哪支部隊的步兵。在細密的雨幕當中,他們一個個倒拖著手中的武器,一個個焦頭爛額,疲憊不堪。一直到這些士兵走到跟前他們才對當先的肖他們嚷嚷:「別走啦!兄弟!回去吧!」

    肖略覺得有些驚訝,為什麼不走了呢?難道……陛下……他的心忽然一沉。

    「我們是來搶救傷號的呀……」他順口說了這麼一句。大概是因為雨太大的緣故,再加上肖的盔甲與一般的騎士並沒有顯著的不同,那些士兵們竟沒有認出這個站在他們面前,連人帶馬被雨淋得像落湯雞似的騎士居然是帝國七大主力騎士團之一,「邪雲」騎士團的團長大人。

    「嗨!得了!」那士兵似乎覺得眼前的這個騎士蠢得近乎於白癡,他很不耐煩的說:「這雨一澆,哪還有傷號了?能活得都下來了,活不了的早就都死啦!你也快走吧!兄弟!」

    「……你是哪支部隊的?」肖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

    那士兵並沒有聽出肖的語氣有什麼異樣,他想也不想的回答:「俺們是第四騎兵師團的!奶奶的,這幫灰孫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窟窿裡爬出來的,居然這麼能打!他們一千多人居然拼掉了我們近八千人啊!要不是他們人少,搞不好全軍覆滅的就是俺們了!cāo,真他奶奶的晦氣!」他狠狠地朝地上的某具殘屍吐了口唾沫。

    「那,你們騎兵團的主官還在嗎?」肖繼續追問。

    「師團長?早就掛了,第一次衝鋒的時候就被流矢射死的。」

    「哦,原來如此……那他可真是幸運。」肖露齒一笑:「那麼,你們第四騎兵師團,還有多少兄弟呢?」

    士兵朝後看了看:「嗯……全都在這兒了,只有大概五百人左右活了下來,馬匹也差不多全都死光了……咦?」他猛然反應過來:「……你、你是誰啊?幹什麼問東問西的?說,你是幹什麼的?」

    肖並沒再問什麼,只是低低的在嘴裡嘀咕了句什麼。

    「什麼?你說什麼?大點聲!我聽不見!」士兵扯起脖子大聲嚷嚷著。

    「我說這樣很好,第四騎兵師團可以重新建制了。」肖抬起頭,一對深褐色的大眼睛在鋼製頭盔後閃出冰冷的光芒。

    「……啊?」那個士兵和他們的夥伴們還沒有反應過來,肖那毫無起伏的清冷嗓音已穿破層層雨幕響徹在他們每個人的耳邊。

    「……全團注意!拔劍!除去自己的同僚,在場所有人!一個不留!」

    無法想像近萬把利劍同時出鞘時那凌厲可怕的殺氣,更加無法想法近萬的騎士同時策動胯下戰馬向前衝鋒的恐怖聲勢……第四師團的殘兵們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鋒利的騎士劍已經深深的嵌入了他們身軀的某一部分……

    肖絲毫不理會周圍驟然響起的慘嚎,他就那樣慢騰騰地策馬從殺人者和被殺者身邊走過,如同閒庭信步般……路上泥濘,黃色的粘土中沾滿了麥草、畜糞和戰爭棄物,一蓬鮮血猛然從身邊被砍飛頭顱的人的脖腔中噴出,濺到了他的頭盔上,雖然很快便被雨水沖刷掉了,但仍有數滴流入到了嘴裡……

    肖下意識的按了按腰間的劍柄,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佩劍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個裝飾,珍貴的紀念性質的裝飾,除了這個意義,他要它才沒用呢,而且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有真正使用過它。現在,他正體味著那種感覺,覺得心中還有無限的留戀。

    亦或說是一種疑問:難道就這樣終結了嗎?

    在發生在家鄉的土地上有史以來最為著名的一次政變事件的終結面前,肖所感覺到的卻是另外的一種情感上的終結。

    洛南要塞那深藏青色的厚重外牆在逐漸消散下來的雨幕中漸漸的清晰了起來,牆上的灰塵沙痕也被雨水沖刷得乾乾淨淨,一些生長在岩石縫隙間的苔蘚與蕨類植物暴露出來,雜色相間的色彩望上去就使人不甚舒服。這些拉拉雜雜的矮小植物密集的連接在一起,使整座龐大的要塞看上去如同一頭龐大無匹沉默無聲的兇惡怪獸。也許咆哮著的猛獸並不讓人害怕,但這種在靜謐中沉默著的感覺則更加的令人可怕,因為你不知道恐懼會在何時從暗處撲將出來,毫不留情的把你撕成無數的碎片……

    肖遠遠的望著雨幕中的龐然要塞,呆呆的神遊天外。身邊的護兵們深知軍團長閣下的脾氣,自然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來打攪他。下屬的軍官們幾個手勢打下去,騎士們便很自覺的各自散開去打掃戰場收拾器械,週遭只能聽聞沙沙作響的雨聲,以及偶爾響起的騎士身著甲冑碰撞的鏗鏘,偌大的騎士團近萬人連帶著他們的座騎,竟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響,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有序的進行著。

    良久良久,肖才大夢初醒般地長長歎息了一聲。簇擁在他身側的軍官們立時提起了精神,準備聆聽團長大人的命令。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