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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70.遠冬歌謠 文 / 必傷不壽

    那人輕輕笑了笑,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在空中舞動了幾下:「嗯,我就開門見山了吧!我知道你正在找某個人,至於你找他有什麼事我想我也大致上猜得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想辦法讓他來見你。」

    翻了翻眼皮,小夏有點不耐煩的說:「口說無憑,這樣的話誰都可以說說,想要讓我相信的話至少要拿出些可以讓人信服的東西吧?」跟著他停了停:「……再者說,你我初次見面,你會這麼痛快的幫我的忙,難道僅僅是出於助人為樂的精神?」

    「呵呵,您真是多疑∼」那人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不過我喜歡你這樣謹慎的性格,畢竟那比莽撞沒有頭腦的傢伙要好得多了。」

    「我認為我們彼此間應該坦誠一些,但是很抱歉,出於某些原因我不能暴露我的相貌身份以及姓名,我想您也可以理解這一點。」他聳了聳肩,指著自己的喉嚨:「就連我現在說話的聲音都是用魔法改變過的,說老實話在這個地方我的熟人實在是太多了一點,雖然這樣有些不夠紳士,但總比束手束腳的什麼都做不了的強。」

    「您就權且稱呼我為『左拉』好了,反正也是個假名,沒有太大意義的。至於說對您的那一點點小小的幫助……嗯,要怎麼說呢?這樣講吧,您想要見的那個人,還有這座天香樓的老闆,他們全部都是聽命於我的。」

    聽到這話小夏的眉毛不由得一跳:「聽命於你?」

    左拉的手輕輕在桌上一叩:「不錯,可以說我是他們的上司。」

    「噢……是這樣。」小夏又從果盤裡拿起一片甜瓜丟進嘴裡,輕輕咀嚼著:「……那就是說,他們的行動都是經過你的授意和安排囉?」

    雖然他的語氣沒有什麼變化,可「左拉」卻注意到了剛才那一瞬間對面少年的瞳孔微微縮小了一下,這讓他略微有些感到不安。雖然瑪爾克把過程詳細向自己報告過了,但他總覺得這裡還漏掉了些什麼,而那少年剛才的眼神裡自己已經可以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他不由得開始後悔起今天出來的時候為什麼不多帶些高手。

    「……嗯,很多時候是的。」左拉有些遲疑的回答。

    小夏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那麼,找我幹掉那個倒霉的軍務次長,還有那該死的第二單委託都是通過你授意的?」

    左拉猶豫了半晌,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是的。」

    「啪!」地一聲脆響,小夏拿在手裡把玩著的一個水晶杯子被他捏了個粉碎!

    艾米爾的彎刀無聲無息的抽到了手裡,室內的溫度陡然降了下來,左拉身後的幾個護衛反映也不慢,紛紛拔出自己的武器。

    原本安靜的室內,空氣忽然變的肅殺起來,一呼一吸之間都能讓人感覺到冰冷的煞氣存在。

    小夏靜靜的看著桌面上碎裂的水晶餐片發呆,過了好半天才輕輕的說道:「艾米爾,把刀收起來。」

    看著那把冷森森的彎刀慢慢收回刀鞘裡,左拉這才用力的吞了口口水,輕輕擺手示意手下們把武器收起來。

    「……關、關於您的事我也略微打聽了一些……」左拉面具下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顫抖:「老實說對於一些意外我表示萬分的歉意,當、當然,那第二單委託你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另找別人,而且那五千萬訂金……對不起,在這件事上也欺瞞了您,但無論如何都要請您原諒!那並不是我們的本意,為表示歉意那五千萬就請您笑納了,如果您不滿意的話我們還可以再商量……」

    小夏忽然站起身來打斷他的話:「我想我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還會來找你們的,這事就當你欠我一次好了。」

    走到包廂的門口他忽然停住了腳步,頭也不回的盯著紅木的房門說道:「還有,我很不喜歡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現。順便說一句,你的手下都很差勁,剛才如果我想殺你的話他們根本什麼都做不了,為了你的小命著想你下次最好帶些厲害的手下出來。」

    說完小夏頭也不回的領著艾米爾開門而去。

    左拉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內衣已經被冷汗濕透了,他一點也不懷疑那個少年說的話。

    ※※※※※※※

    穿過酒店的大堂,也不理會周圍的那些或是驚恐或是好奇的目光,小夏一把拉開車廂的門一下跳了上去,艾米爾拉著費戈隨後跳進了車廂。

    小夏看上去似乎很疲憊,上了車之後就一頭靠在了最裡邊的位置上,閉著眼睛不說話了。周圍的人看出他臉色不對,又都不敢開口問他,連奈依都出奇的沒有大叫大嚷,只是輕輕地飛起來落回到伯爵的肩膀上。

    「……走吧,瑪斯你應該知道公爵夫人下榻的地方,我們去見她。」小夏像是連眼睛也懶得睜開,縮在車廂的角落裡一動不動的說道。

    瑪斯塔法答應了一聲,去吩咐卡爾要去的地方了。伯爵在一邊眨著眼睛,忍不住湊了過來:「親愛的∼你哪裡不舒服嗎?說出來讓我聽聽好不好?也許我可以幫上你的忙噢!」

    小夏終於抬起半個眼皮瞄了他一眼,不過很快又閉上了:「……大人,先別鬧好不好,我有點不舒服,讓我休息一會吧。」

    伯爵想了想,順手抓起座椅邊的一條薄毯子,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

    小夏的身子明顯的一顫,但僵了一會之後,還是慢慢的放鬆下來。

    伯爵滿意的搓搓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輕輕撫了撫奈依的羽毛,後者會意的湊到他的耳邊小聲的嘰咕起來。

    旁邊,艾米爾也湊到盜賊小姐的耳邊小聲嘀咕起來,費戈老老實實的靠在車廂壁的一邊開始打瞌睡。只有對面坐著的三位男士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們在鬼鬼祟祟的說些什麼。

    車廂門已經關好了,兩邊的窗簾也已經都放了下來,車伕也很體貼的盡量揀些平坦的地方慢慢走,馬車沿著街邊緩緩地行遠了。

    此時,街道的另一邊響起了整齊而沉重的腳步,還可以聽到鐵製盔甲的撞擊聲,長槍上的金屬光芒也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看樣子是有一列士兵朝這邊趕來了。

    是didu保安部的憲兵部隊出動了,只不過他們出現得遲了些,很明顯只能來收拾一下爛攤子。

    說到生存環境,魔族所佔據的安畢斯大陸遠遠比不上人類居住的阿斯蒙迪奧大陸。這裡的常年都是大雪紛飛,能夠用於播種和收穫的季節一年中佔不到三分之一。可想而知能夠在這種嚴酷而艱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物種無一不是出類拔萃的優秀和堅韌,而魔族更是這其中的佼佼者,這個種族的血液中天生就擁有強烈的征服yu,這也是他們縷縷試圖染指人類大陸的原因之一。

    與人類世界中最偉大的城市聖京相比,魔族帝國的權力中樞——薩頓堡簡直可以說是不值一哂。與有著悠久歷史的繁華廣闊的聖京城相比,薩頓堡根本連拍馬也及不上,如果說聖京城是富麗堂皇的帝王宮殿的話,那麼薩頓堡恐怕也只能勉強算是個極其一般的鄉間別墅,而且還是特別寒酸的那種。當然這也和他們的民族xing有關,性格直來直去不擅作偽的他們並不喜歡花腦筋和時間在藝術或文化之類的事情上,征服其他的種族才是他們所嚮往和期待的。所以魔族由古至今十分尚武,從皇族貴胄到平民百姓都崇拜力量強大者,在他們的觀點裡,所謂力量無所謂邪惡或正義,只有強弱高低之分。

    嚴格來說薩頓堡並不能算是一座城市,說它是一座全副武裝戒備森嚴的軍事要塞或許更為合適。通體可見的黑色或灰色調毫無美感可言,建築也絲毫不見皇家應有的氣派與莊嚴,一切的一切都以結實實用為主,如果讓人類建築師們來品評,多半不會聽到什麼褒獎之詞。

    此時,在這座要塞的某處,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辯論……

    「卡斯維特蘭娜閣下,請問您為什麼要反對『游騎兵』計劃?理由是什麼?」軍務大臣瓦爾柯夫兩道雪白的濃眉幾乎糾結到了一處,在眉心隆起了一個大疙瘩。他是個不苟言笑的老魔族,歲月在他那消瘦的臉龐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一看上去便可以斷定他是個意志極其堅定,或者可以理解為頑固的人。

    面罩覆蓋下的軍神一如既往的沉默,室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正當薩法蘭十七世開始不耐煩的輕輕叩擊桌子的時候,魔族的元帥大人終於開口了。

    「很遺憾,但做為元帥的我只是負責軍隊的具體指揮工作,戰略方面的事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同樣,做為軍隊的指揮者,我必須要替士兵們的生命著想,他們可以死,但應該是死在有價值的戰場上,而不是某個不知所謂的……計劃裡。」元帥的聲音冷得如同萬年深海底的堅冰,絲毫不留情面。

    老魔族一如預料中的那樣,憤怒的悶哼了一聲:「我希望聽到的能夠讓人信服的理由,而不是這樣空泛的話!」

    拜隆輕輕咳嗽了一聲,插話道:「……瓦爾柯夫閣下,很抱歉打斷您,但請允許我插句話……元帥閣下並沒有冒犯您的意思,當然,也絕不是對這個由您制定的作戰計劃有什麼意見,從我個人的觀點上來看,這份計劃可以說是十分嚴密周詳的,可以說它是一份完美的作戰計劃,我無法在其中找出任何的毛病來,我想在座的各位軍團長也都同意這個看法……」

    坐在長桌邊的軍團長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瓦爾柯夫略微有些得意:「既然這樣,卡斯維特蘭娜閣下,您為什麼始終堅持反對實施『游騎兵』計劃?我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請允許我繼續說下去。」拜隆朝老貴族略一點頭:「……誠然,從計劃的角度來看,這份計劃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的,各種可能性基本都考慮在內了,但這也正是這份計劃的……脆弱所在……我想各位軍團長對這一點肯定是深有體會——一場戰爭裡不可預知的意外因素實在是太多了,而這些意外因素所引發的後果往往是極其嚴重的,對於這份計劃而言,如果出現了這樣問題的話,必然會貽誤戰機從而導致整場戰爭的失利,縱觀以往類似的例子已經太多了……」

    「這些情況是需要你們這些將領來處理的!及時發現並避免這些情況的發生才是你們需要做的,只要你們能夠一絲不苟的按著計劃去行事,我們的勝算還是十分大的!」老貴族有些激動的嚷著。

    拜隆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抱歉,我只能說抱歉,閣下,做為領軍的將領,只要和可能這類的字眼對我們是不適用的。更何況,有些突發qing況是人力不可控制的,那樣我們的損失未免就太大了,我認為元帥閣下也是因為這個才會反對您提出的這個計劃的。」

    「還有,這個計劃還有個難以完成的地方,那就是後勤補給。我想歷年來出徵人類世界的幾位對此都有極為深刻的印像,人類士兵的作戰能力是無法與我們抗衡的,但那片大陸是他們的本土,在那裡他們可以動用所有一切的手段和資源來對付我們,而在那裡我們很難得到需要的糧草、馬匹以及器械的供應,僅僅靠國內的運輸是遠遠不夠的……」

    「說重點!拜隆閣下,請說重點!」皇帝不耐煩的把手中的權杖握了又握:「朕希望聽到的是一個可行的辦法,而不是這些具體的分析!雖然我們擁有的時間比人類長得多的多,但朕同樣不希望把它們浪費在辯論和扯皮中去!」

    拜隆朝薩法蘭十七世深深的鞠躬:「睿智的陛下,我只是陳述一些事實而已,至於您所希望聽到的辦法……相信元帥閣下可以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皇帝將目光移到坐在長桌對面,彷彿雕像般紋絲不動的軍神身上。

    「卡斯維特蘭娜閣下,你一向沒有令朕失望過,希望這次也同樣不會。」看上去皇帝對元帥大人還是有著充份的信心,從那輕鬆的語氣中就可以判斷出來了。

    斯狄芬妮靜靜地起身,向皇帝微一點頭:「……陛下,我個人的意見是『游騎兵』計劃暫緩執行……封海令解除後再做打算。」

    薩法蘭十七世緊跟著追問了一句:「那麼,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元帥輕輕歎息了一聲:「請恕我直言……陛下啊,類似的失敗,我們以往的經歷難道還不夠多麼?我原以為我們應該汲取一些教訓……」

    她慢慢地將自己的目光投向窗外滿天飛舞的雪花:「……現在該做的應該是休養生息啊……即便是為了下一次的戰爭……」

    「……無論如何,士兵們也需要休息……」

    窗外,冬雪浩蕩。天地已經渾白了,只有鵝毛大雪漫漫飛舞。一抹深藍色在大地的最遠端凝固著,空氣中反覆滲透著一首遙遠的歌謠……

    下面的廣場中,微燃著的礦石燈顯得特別昏黃,圓圓的光暈裡不斷變幻著雪花組成的圖案,雪在燈光裡顯得異常明亮,換崗的衛兵們靜靜地邁著方步,腳下咯吱咯吱的踏雪聲就像在彼此打招呼。

    ※※※※※※※

    一陣冰冷的寒意從敞開的車門湧進來,激得車廂裡昏昏欲睡的人們精神一振。

    黑影一閃,艾米爾輕巧的躍進了車廂,順手帶上車門後,用力抖落著頭上身上的雪花。

    「……怎麼了?不請我們進去嗎?」蜷縮在車廂角落,全身包裹在毛毯裡的小夏輕輕問道。

    用力拍打著頭髮上的雪花,艾米爾很生氣的嘟起嘴巴:「哼!裡面的人說那個什麼公爵路途勞頓,今天所有客人一律不見,教我們明天再來……」

    「有沒有告訴他們是加西亞大人來訪?」

    「有啊!」艾米爾氣哼哼的說道:「我很認真的說了,可他們說誰也不行,公爵今天誰也不見!真氣人呢……」

    「什麼!那個女人!竟敢……」騎士很不滿的悶哼了一聲,不過他剛剛想要發作就被自己的搭檔制止了,天機師朝自己的主子示意了一下,騎士便不作聲了。

    「要怎麼做呢?合作者?有什麼建議嗎?」瑪斯塔法目光灼灼地望著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的少年。

    「不怎麼辦。」小夏連眼皮也懶得抬一下:「我累了,回去睡覺。」

    「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吧?」騎士很不滿的嘀咕著,瑪斯塔法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後才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那麼明天呢?親愛的?」伯爵笑嘻嘻地攬著小夏的肩膀,一副親密的樣子,後者本能地掙動了幾下,發現沒什麼效果後也就不再動了。

    「明天再來拜訪就是了。」他冷冷的說道。

    「哎呀哎呀,如果那位夫人還是拒絕見我們呢?」薄薄的嘴唇幾乎貼到了小夏的耳朵上,呼出的熱氣弄得他癢癢的很不舒服,他氣呼呼地將頭扭向一邊。

    「明天我再來,如果還跟我玩這種閉門不納的把戲……」少年從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我就殺光這房子裡的所有人!」

    「啊∼很厲害呢!親愛的∼!」某只不良貴族高興地揉/搓著少年的一頭銀髮:「你真是太讓我著迷了!」

    馬車在漫天的雪幕中漸漸駛遠了,風聲中隱隱傳來一陣尖厲的叫罵:「死變態!把你的髒爪子拿開!……」

    回到了加西亞別墅,眾人都顯得有點情緒低落。本來早晨出去的時候都是精力滿滿的,結果跑了一整天,要做的事情沒完成不說,原本預計的人也沒有見到,唯一的一個有望的呢?結果大家巴巴的跑過去卻結結實實的吃了一大碗閉門羹,真是熱臉蛋貼冷屁股。因此除了兩個小鬼和一個只知道打瞌睡的大塊頭外加一個笑嘻嘻的的傢伙,其他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這就好比憋足了力氣去打人,結果狠狠一拳揮出去卻發現根本沒有打到對手,這樣還不算,並且還差點搞到自己內傷,想想也知道那不會是讓人舒服的感覺了。

    廚房的僕人走過來詢問大家晚上想吃什麼,自家的主人卻皺了皺眉頭示意他先照顧客人,看了看那個裹著毯子縮在沙發上的人,僕人很小心的輕聲詢問他晚飯想吃的東西。

    「……什麼都好,請隨意吧。」小夏抬了抬眼皮,有氣無力的回答。

    蘇菲兒摸摸他的額頭:「……嗯∼沒有發燒啊……夏,你的臉色很難看,哪裡不舒服嗎?」

    「是啊,很不舒服呢大姐。」小夏乾脆一頭紮到了靠墊裡:「所以拜託大家,讓我清淨一會吧……」

    見他這麼說,眾人也覺得沒趣。枯坐了一會之後,瑪斯塔法告了聲罪,帶著自己的兩個手下回房去了。伯爵也說回客房休息,帶著奈依走了。艾米爾本來要留下,不過盜賊小姐把他和費戈都拖走了,只留下小夏一個人蜷縮在寬大的沙發裡。

    夜色漸漸籠罩了下來,雪小了很多。僕人們用長長的銅竿點亮了屋頂的吊燈,昏暗的屋子裡隨之亮堂起來。

    不知何時小夏蜷縮在沙發上沉沉睡去了,纖細的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發出均勻的呼吸。

    晚餐時間到了,眾人紛紛下樓用餐,見他睡得正沉,也就沒叫醒他,大家靜靜的吃過後又各自回房休息了。

    已經是深夜,僕人們收拾好了家什,準備好了第二天一早的食材後也都各自去休息了,別墅裡的燈火一盞盞的熄滅了,週遭沉寂下來。

    雪已經停了,皎潔的月光灑在銀白色的雪地上,反射出奇異的光芒。四周靜悄悄的,連鳥兒們也都躲回了溫暖的巢穴裡,不願意出來。

    小夏揉揉眼睛,慢慢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剛清醒過來的他明顯還有點糊里糊塗的,朝四周張望了半天才發現屋子裡空蕩蕩的,只有自己一個人披著毯子坐在沙發上。

    抓了抓頭髮,靠在沙發上想了半天,小夏終於回憶起回到家後自己就在這裡睡著了。可是看起來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吧?大家好像都已經睡了,他們居然就這樣把我丟在這裡,哼哼……

    把毯子裹在身上,站起身來在客廳裡轉了一圈。屋子裡無聲無息的,看起來大家都已經睡覺了呢……銀白色的月華從窗口傾瀉進來,在地板上留下了整整齊齊的圖案,小夏輕輕地穿過銀色的月光,推開門走了出去。

    夜晚的空氣冰冷而清新,別墅周圍的樹木無聲無息的悄然站立在那裡,如同一圈起伏不定的黑色圍牆。更遠些的地方光焰沖天,如同深色幕布的夜空也被點亮了一角。小夏知道那是皇宮所在的地方,那些炫目的光芒應該是宮殿裡的燈火吧?

    慢慢的在階梯上坐了下來,他的整個人都沒入了陰影裡面,只有長長髮絲下面的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些光焰,呆呆的出神。

    一片陰影從少年的頭上掠過,空氣中傳來輕輕的風聲,跟著便直直的撲落下來……

    「……不要這樣忽然出現啊……」小夏微微皺了下眉頭:「膽小的人會被嚇壞的。」

    「啊,真是∼被發現了呢∼」伯爵那懶洋洋的笑容出現在他的身後:「……本想開個玩笑的∼」

    少年沒有回頭,語調絲毫不見變化的繼續說:「還有啦,大姐,出來吧,不要躲著了。」

    屋角處的一片陰影詭異的扭曲掙動了幾下,蘇菲兒的身形漸漸從那裡顯現出來,她看上去一副驚詫的樣子:「……你怎麼知道我在?」

    「你忘記我是幹什麼出身?」小夏冷冷地說道:「要是有人摸到身後我還不知道,那我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大概是因為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的緣故,盜賊小姐的臉色看上去顯得不太自然。與她相比伯爵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臉上依舊是一貫的笑容。

    「……那陪我坐會兒吧。」小夏朝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塊地方。

    蘇菲兒猶豫了一下,在旁邊坐了下來,伯爵沒有動,只是輕輕依在了小夏身邊的柱子上。

    「都睡不著嗎?」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看著地上的月光發呆的小夏忽然低聲問道。

    伯爵聳了聳肩:「……夜族嘛,黑夜對我來說就像天堂,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睡覺呢?」

    「……我是聽到樓下有聲音,才下來看看的。」蘇菲兒有點不好意思的說,看起來她仍然介意剛才被發現的事。

    「怎麼了?」伯爵揉揉小夏的頭髮:「親愛的∼看起來你很不開心啊!」

    「看不就知道了?」小夏很不滿意的咕噥了幾聲:「我現在心煩得很……」

    輕歎了一聲,少年的低吟像是平靜水面上的一絲微瀾:「……我有點懷念過去的日子了呢……雖然我是那麼的厭惡它……」

    「那時候啊,一切都有人替你安排好的,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洗澡、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候去殺人……雖然很單調,卻不用動腦子呢……只要服從命令就可以了,從來都不用考慮什麼後果或是承擔責任……」

    「剛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我還為終於找到了ziyou而高興呢。以前的那些時候都是活在別人的掌控下,現在終於可以為自己而活了……可是、可是……這裡並不是像我想像的那麼美好啊……」

    「……所謂的ziyou,並不是那麼美好呢……或者是,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美好。或許啊,追尋ziyou的過程中一定要失去些什麼東西,這是不能避免的吧?」

    「也許我真的只能做一個殺人的機器,不適合去用腦子考慮其他的問題吧?是不是死在我手上的人太多,被這個世界的神所唾棄了呢?似乎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啊……哎哎,做人還真是失敗……」

    「啊——!」小夏氣惱地罵了一句:「我怎麼會考慮這些無聊問題的!該死啊。」

    「……對這個世界失去興趣了嗎?」伯爵笑嘻嘻地拍拍他的頭。

    「沒有!」小夏瞪了他一眼:「誰那麼樣說了?剛才只是發發牢騷而已!這裡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明天會發生什麼永遠是個未知數,很讓我期待呢!」

    「噢!」伯爵有些意外的一挑眉毛:「可是,聽你剛才的那些說話,活像是個厭世的老頭子啊,有點讓我失望呢∼」

    「哼,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呢!」小夏撇了撇嘴,用力踢開台階上的一團雪花,停了一會之後才小聲問道:「……那個……你,有什麼煩惱嗎?」

    「真冷淡,叫我阿瑟好啦,你以前都是這麼叫的∼」伯爵笑得像是個開心的孩子。

    他摸了摸下巴:「……至於煩惱嘛,其實也沒有什麼煩惱……硬要說的話,應該是看到別人的不幸?不不,這個已經看膩了……總之,煩惱就是有趣的事情太少了啊……」

    懶得搭理在那裡嘰嘰咕咕的傢伙,小夏轉過頭來,看看坐在一邊發呆的盜賊小姐:「那,大姐,有什麼煩惱嗎?」

    蘇菲兒愣了一下:「……煩惱?嗯,錢太少了,總是不夠花。」

    小夏定定地看著她,忽然古怪的一笑:「你好奇怪呀,為什麼要那麼多錢呢?」

    「因為……」蘇菲兒剛要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臉一紅,用力捶了小夏一拳:「那是我的事!幹什麼要告訴你啊?」

    少年的臉上又回復了平日裡那樣懶洋洋的笑容,他拍拍屁股站起身來,用力伸了個懶腰:「說不說都無所謂啦,肚子餓了,我們去找點東西吃吧!」

    「瑪斯,有沒有什麼可以證明或者可以代表你的東西?」

    「嗯?那是什麼?」

    小夏翻了翻眼睛,很生氣的用叉子在盤子裡的牛排上戳來戳去,弄得肉汁四溢:「什麼什麼啊?我是問,你們家有沒有信物一類的東西?就是說即使你不出場,但持有這件東西可以全權代表你——不要告訴我沒有啊。」

    他瞪起一對——海藍色的大眼睛,不懷好意的盯著盯著會長大人,大有你說沒有我就打爛你嘴巴的意思。

    「先生,請注意你的態度!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克瑞斯不滿的輕輕叩著桌面。

    「這個我當然清楚……」小夏將目光轉向他,已經換上了一副懶洋洋的「媚態」。他抬起杯子,朝正對他橫眉怒目的騎士先生做了個乾杯的手勢:「保持風度保持風度∼難道這個還需要我來提醒您麼?」

    「……哼!」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愛惜羽毛的騎士雖然萬分不情願,也只得鬱悶的端起酒杯,勉強回了個禮。

    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小夏肚裡卻幾乎笑到內傷。幾天相處下來他已經發現了所謂騎士的又一個「可愛」的習慣,那就是他們十分十分十分的……愛面子。如果是在適當的情況下,即使你用力抽他們的嘴巴他也會很有風度的微笑著把另半邊臉讓你繼續抽,而且還會很關心問你手疼不疼。

    「切∼簡直是神經病嘛!什麼大騎士?腦筋短路的白癡而已……」小夏朝嘴角不停抽搐著的騎士詭笑一陣,重新把目光移回到商會會長大人的身上。

    「親愛的∼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呢?」伯爵拂了拂額前垂下的長髮,拋過來一個媚眼。

    「你這個一切罪惡的根源有什麼資格說我?」小夏看上去心情很好,也笑瞇瞇的瞟了他一眼。

    「咳咳咳……」天機師咳了幾下,小聲說道:「客人……請不要在餐桌上眉來眼去。鄙人無意窺測你們的私交,但請考慮下其他人的感受好不好?」

    「關你屁事?」伯爵剛要說話,小夏已經一翻眼睛叫了起來:「瑪斯,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我愛和誰眉來眼去那是我的事,他算老幾啊?憑什麼跑來指手畫腳?」

    金髮青年剛剛要說什麼,伯爵已經興奮地朝小夏撲了過來:「啊∼親愛的∼你終於要接受我了嗎?真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我可沒有這樣說。」小夏靈巧的跳到一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明明是你這隻大**自己發qing而已,可不要扯上我∼」

    伯爵一撲不中,就勢旋了個身,輕輕的落到了一邊的沙發上,優雅的一笑:「真可惜,看來我的努力還是不夠呢。」

    「的確如此。」少年將水晶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伸出粉色的舌頭輕輕舔去沾在唇邊的猩紅酒液,蔚藍色的眼睛裡似乎蕩漾著說不出的媚惑……

    轉過頭去,他的臉上已經完全換成了另外的一副表情,嚴肅、冷靜而面無表情,剛剛的那個如花一般絢爛誘人的少年已經消失不見了。

    瑪斯也沒有多說什麼,抬手褪下左手上的一枚鑲著顆碩大藍寶石的戒指。

    「這是加西亞家族的家長之戒,它代表著家長的尊嚴與權威。我想它可以作為你說的信物吧?希望你好好使用。」

    小夏順手接過,看也不看的隨手丟進口袋:「那就這樣,今天你們休息,我自己出去就可以了。」

    「那怎麼可以?」憋了一肚子氣的騎士立刻出言反對:「雖然你目前是合夥人,但我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拿著家長之戒去做一些有損加西亞家利益的事情?我認為我們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

    剛剛說了一半的話語忽然中斷了,因為小夏已經無聲無息的一個滑步掠了過去,一指朝他的咽喉刺去,其勢之快幾乎來不及讓人反映。大驚之下的騎士來不及拔劍,只得硬生生的猛力一提,拉斷了皮帶,連劍帶鞘的護住了自己的要害。

    當地一聲脆響,小夏那根白皙修長的食指已經貫穿了精鋼打造的重劍劍身,指尖幾乎已經貼上了他的喉嚨。當然,此時在座的所有人都相信,這根手指如果再前進一分的話就可以輕鬆的在騎士先生的脖子上開一個小小的窟窿。

    輕輕抽回手指,他的臉上又換上了那副妖媚誘人的表情,吮吸了下自己的手指:「怎麼樣?我想現在您應該沒有其他問題了吧?」

    小夏慢慢的直起腰,低低的聲音飄忽不定的在室內迴盪著:「我知道您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但我可以告訴您,我對這個沒興趣。我所關心的只是做好我應該做的,當然,前提是在沒有其他人拖後腿的情況下,明白嗎?」

    「哦∼請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毫無疑問,您比我更適合真刀真槍的廝殺,戰爭是屬於您這樣勇敢的戰士的……而我,只是個無名的小人物而已,不過我並不在乎這一點。請您注意,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是站在同一條陣線上的,您以及您的這位夥伴似乎總是抱有成見,我認為這是很不明智的行為……」

    看了看克瑞斯那變得十分難看的臉色,小夏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隨便你們怎麼理解好了,你們不接納我那也是你們的事,我也並沒有要求這一點。我只是在努力完成與你們老闆的協議而已——所以,為了避免發生一些不必要的無聊事情,我認為還是先說清楚的好……」他又掃了旁邊坐著的金髮青年一眼。

    「坦白的說我並不是個胸襟廣闊的人,相反我很記仇而且善妒,並且有的時候缺乏耐心……尤其是本應是同伴卻總是製造麻煩的傢伙……」小夏忽然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神情,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嗯,見鬼,這種漂亮話果然不適合從我的嘴裡說出來……簡單點說吧,之前的一些不愉快我們就都不必計較了,但希望今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了,否則我不介意在你們身上開幾個洞的。」

    正向門外走去的他忽然又轉過身來丟下一句話:「我就是這樣的人,順便再說一句,如果有必要的話,殺掉你們我是不會感覺到愧疚的,就這樣。」

    說完這句話,小夏輕輕的推門走了出去。

    「……我覺得這些話他是說給我們大家聽的呢。」一陣尷尬的沉默後,反而是一直不停吃著奶油蛋糕的奈依開口說道。

    「他總是這樣。」蘇菲兒把玩著做工精緻的咖啡杯,似乎那是一件極有趣的玩具:「……他無法信任任何人,至少到目前為止是這樣。」

    「但很有趣,難道不是嗎?」伯爵笑容無論如何看都透著一絲陰謀的味道:「正因為這樣,夏才是夏啊!昨夜的那個脆弱得似乎一碰就會壞掉的他,我才沒有興趣呢。」

    艾米爾則是坐在一邊呆呆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事。費戈則開心的捧著一整條煮熟的小牛腿大口撕咬著,似乎他從來不知道煩惱是什麼東西。

    「現在你們可以相信我的話了吧?」瑪斯塔法長歎了一聲:「……不要去惹他,不管怎麼說,能讓他站在我們這一邊要比讓他做我們的敵人好上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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