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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45.注定 文 / 必傷不壽

    「大姐,前面那是什麼地方?」小夏指著不遠處那些稀稀拉拉的破敗房舍。

    蘇菲兒刷刷地翻動著手裡的盜賊手冊:「嗯……好像,哦,這個鎮子的名字叫恰特,不過其他的就沒有什麼說明了,大概是因為地方太小,沒有什麼價值吧。」

    「在這裡過一夜,明早再走好了。」伯爵輕輕地彈去落在衣領上的沙塵。

    沒有異議,於是三個人拉起駱駝沿著不甚平坦的路面向鎮裡走去。

    從駱駝背上爬下來的艾米爾卻沒有跟在後面,只是神態虔誠的面對著夕陽下的那一片金色的蒼茫跪倒,嘴裡不停的呢喃著什麼。

    「喂!艾米爾……」小夏剛要張口喊他過來,可是想了想又閉上嘴巴,在路邊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伯爵看了看遠處跪在地上禮拜的男孩:「我以為你不會等他呢。」

    小夏只是把頭扭向一邊,冷冷地哼了一聲:「神氣巴拉的小鬼,又擅自行動,呆會兒非教訓教訓他不可。」

    「噢∼」伯爵拂弄了一下頭髮,微笑著說道:「我拭目以待呢。」

    「小夏,一會到了鎮裡買幾件衣服給你換上吧,你的衣服實在是太顯眼了,現在是戰爭時期,免得被人把你當做魔族的間諜扣起來。」蘇菲兒邊收拾著駱駝身上的東西邊對小夏說。

    小夏心不在焉的隨口答應著,這時候艾米爾已經站起身,慢慢的走了回來。

    「我說艾米爾,我現在是不是你的主人?」小夏臉上儘是古怪的笑容。

    男孩愣了愣:「是的,你,是,艾米爾的,主人。」

    「主人說的話,你是不是要聽呢?」

    「是的,主人的話,艾米爾要聽。」

    「那麼艾米爾如果不聽話,是不是要受到懲罰呢?」

    「是的,可是,艾米爾沒有,不聽,主人的話。」男孩一臉認真的樣子。

    「不對不對∼」小夏不停的搖頭,他甚至開始學著艾米爾結結巴巴的語調說話:「剛才,你都沒有問我,就跑到那邊去跪拜,這,是不對的,知道嗎?」

    「可是,可是……」男孩著急地分辨著:「剛才,是因為,要離開家鄉,艾米爾向安拉大神,祈禱,爺爺和部落的人,都平安……」

    「可是,你沒有,問過我,對不對?而且現在,你又和我,頂嘴,對不對?」壞心眼的小子一步也不放過純潔的小孩。

    「…………」艾米爾的小臉漲得通紅,他猛地抬起頭,一臉堅決的說道:「艾米爾,錯了,主人,請您,懲罰我吧!」

    「哈哈哈∼!」小夏大笑著一把把艾米爾從地上拎起來按在自己的膝蓋上:「臭小鬼,給你個教訓!以後要聽我的話,知道嗎?」

    說完他照著艾米爾的屁股上劈里啪啦的抽了幾巴掌,又輕輕地把他放回地上。

    「以後要聽我的話,知道嗎?」他奸笑著抓了抓艾米爾的小腦袋:「不然的話,嘿嘿嘿嘿嘿∼」

    男孩一聲不響地低著頭,慢慢地,兩滴淚水落了下來。

    「喂喂,沒這麼誇張吧,打了你兩下屁股你就哭鼻子啊?」小夏有點厭煩的站起身來。

    「……嗚嗚,不是的,艾米爾……好高興……」男孩輕輕地小聲抽噎著。

    「啥?高興?」小夏一臉狐疑的蹲下身摸摸男孩的額頭:「難道發燒了?沒有啊?」

    「……爸爸媽媽……很早死了,爺爺,沒時間管我……嗚嗚……部落裡……沒人跟我玩……」艾米爾說到這裡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喂喂!我說……靠!你哭啥嘛!」小夏手忙腳亂的給男孩擦著眼淚:「……真是麻煩的小孩!不許哭了!」

    「……嗚嗚嗚嗚……艾米爾……以後一定……聽主人,的話……」

    「那你先停下來不哭了行不行?」

    「是的,主人……艾米爾不哭了……嗚嗚嗚嗚……」

    「靠,你不是說不哭了嗎?」

    蘇菲兒:「……我開始覺得長老讓孫子跟著他是個愚蠢的決定。」

    伯爵:「……也許是吧。」

    很多年以後當艾米爾長大的時候,某個毫無節操的傢伙還常常拿這件事出來糗他。自然,這已經是後話了。

    在鎮子裡的裁縫店隨便挑了兩套冒險者制式的衣服,小夏和艾米爾各自換上了。艾米爾顯然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一副十分新鮮的樣子,不停的舉腿抬臂,欣喜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裝束在原地走來走去。

    「討厭的臭小鬼,剛才還哭鼻子呢,現在又一臉笑嘻嘻的死樣子……哼!」小夏氣哼哼地收拾著自己的裝備,匕首還是按老樣子綁在腿上,pde-5裝在肋下的槍套裡,外面在加上一件冒險者們常穿著的厚麻布斗篷……嗯,感覺還不錯,走到試衣鏡前轉了轉身,很標準的一個冒險者形象嘛,他滿意的笑了起來。

    「請問這鎮上哪裡可以買到馬車的地方?」伯爵彬彬有禮的向頭髮花白的老裁縫微微鞠躬。

    老裁縫嚇得慌忙給伯爵大人還禮:「老、老爺,正如您所看到的,我們這裡只是個窮鎮子,這裡是沒有馬車的,我們這裡只有手藝人和農夫……」

    「那麼,哪裡可以找到餐館呢?」

    「老爺,這鎮子上只有紅鼻子波可開的唯一的一家小酒館……當然,他那裡是弄不出什麼像樣的飯菜來的,是的……就是這樣……」老裁縫誠惶誠恐地說著。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伯爵又像老裁縫微微躬身,然後轉身走了出去:「不管怎麼說,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大家都餓了吧?」

    「廢話,啃了好幾天乾糧了,我要好好吃一頓!」小夏嘴裡大聲吵嚷著跟了出去。

    艾米爾望了望臉綠綠的蘇菲兒,想了想,還是跟在小夏的身後跑了出去。

    「……這幾個傢伙!當我是活動的錢袋嗎?!我那可都是血汗錢哪!他們怎麼可以花的那麼心安理得?」為自己的腰包默默流淚的盜賊小姐只好萬分不情願的掏錢付賬。

    屋子裡只剩下緊緊攥著手裡錢幣愣在原地發呆的老裁縫:「天,貴族居然會向我這個平民行禮……我是不是眼花了?」

    事實上小鎮上只有一條街道,在街道的另一頭很明顯的可以看到一個上面畫著酒杯的破招牌在風中晃來晃去,發出一陣刺耳的呻吟聲。

    看樣子小鎮上平時很少有外人來,風度翩翩神態優雅的伯爵走在街道上,總是有平民恭敬地向他行禮,而伯爵也都客氣的一一回禮。雖然恰特只是個破敗不堪的小鎮,卻讓人感覺到了這裡的民風純樸,百姓們對貴族更多時候表現出來的態度是尊敬而不是仇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克斯特南;吉姆;凱因男爵無疑功不可沒。

    來到了小酒館的門口,伯爵卻停下了他的腳步,他翹起眉毛指著那扇黑糊糊髒兮兮的、並且半截還陷在地下的看上去似乎像一扇門的東西:「你們誰能告訴我,那令人噁心的玩意是什麼?」

    「嗯,阿瑟,據我的觀察,那應該是一扇門。」小夏一本正經地托著下巴:「不過我還懷疑它有另一種用處——狗洞。」

    「噢!太讓人噁心了!」伯爵尖叫起來:「我絕對不會走進那裡面去的!絕不!」

    「你們去吧,我會自己找些東西來吃的。」伯爵整了整衣服:「我會來找你們的,不必著急。」說罷轉身就走。

    「那個……大人,您要到哪裡去找吃的啊?這個鎮上不是只有一家酒館的嗎?」盜賊小姐順嘴問了一句。

    「這個,您想知道嗎?」伯爵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在落日的餘暉中爍爍放光。

    「啊……那個,不必了,不必了……嘿嘿,大人,您請自便∼自便∼」望著伯爵遠去的背影,盜賊小姐暗自摸了一把冷汗,好險好險,這些天相處在一起,自己幾乎已經忘記了身邊這位貨真價實的夜族伯爵大人,她摸摸自己脖子,竟然全是冷汗。

    「哇——!」當小夏鑽進酒館那扇低矮的門後,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邊長著耀眼金髮的男子,他突然大叫一聲。

    本來就神情緊張的金髮男子被這他這一聲大叫嚇了一跳,騰地一下從長凳上跳了起來,伸手就去拔腰間的配劍。

    「哎哎哎,朋友,別緊張!別緊張!」看到金髮男子這麼大的反應小夏也很有點意外,他眨了眨眼睛,打著哈哈說:「沒什麼事,我只是想跟你說,你的頭髮很漂亮啊!嗯!真的很漂亮!」

    「什麼?」金髮男子幾乎是哭笑不得,看著眼前這個黑髮黑眸的少年,他忽然泛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黑色的頭髮和眼睛?似乎從未見過呢?」他這樣想著,慢慢的放下了搭在劍柄上的手,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輕聲撫慰著受驚了的女伴。

    小夏卻是神態自若,似乎剛才的事完全沒有發生,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之後便拍著桌子大叫:「老闆!老闆!老闆呢?他媽的,人都死絕了啊?」

    「來了來了!」老波可氣喘吁吁地從廚房裡跑出來,他自己還暗暗納悶著:「怪事,今天是什麼日子?竟然有這麼多客人上門?」

    「尊敬的客人!您想要點什麼?」波可滿臉堆笑著問道。

    小夏好奇地望著波可那紅紅的酒糟鼻,看樣子恨不得上去捏上一捏:「老闆,你的鼻子是真的假的?」

    「啊?」波可怎麼也沒想到面前這個黑頭髮小子會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愣了半天之後他才摸著自己的鼻子訕訕地說道:「這個……嗯,差不多……大概是真的吧?」

    小夏嘿嘿笑了,波可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也只好尷尬地跟著賠笑起來。

    「老闆,你這裡都有什麼好吃的啊?」小夏托著下巴,瞇著眼睛看著波可。

    「啊,這個,本店的特色菜是……」波可剛要開口介紹,小夏忽然又一揮手打斷了他:「算了算了,你也不用介紹了,把你的拿手菜一樣給我來一份吧!」

    「啊?!」波可又在原地發起呆來。

    「老闆!」小夏奇怪地在他的面前揮揮手:「你不要緊吧?」

    「啊,啊,不、不要緊的。」波可下意識地回答。

    「那你還不快去做飯?!」小夏敲著桌子大叫起來:「你是不是要把我們餓死呀!?」

    「是!好的!請您稍等!」波可像是被小夏嚇到了一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了廚房裡。

    小夏看著波可狼狽不堪的樣子嘿嘿的偷笑起來。不過上一秒鐘還在詭笑著的他下一秒鐘已經被一邊含恨已久的盜賊扯住耳朵按到了桌上。

    小夏扯著嗓子尖叫著:「啊啊!疼啊!大姐!你放手啊!又怎麼啦?我沒幹什麼呀?!」

    「哼哼!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點了所有的招牌菜呀?那個人好大方呀?不過,這位慷慨大方的先生,他有錢付賬嗎?」

    「嘿嘿嘿嘿∼菲兒大姐,你看,憑我們之間的交情還需要談錢嗎?」少年一臉賤笑。

    「什麼交情?我認識你嗎?臭小子你以為你是誰啊?本大小姐的便宜是那麼好占的嗎?我捏死你∼!」

    就在此時,外面冷清的街面上傳來了急驟的馬蹄聲……

    金髮男子一躍而起,幾步竄到了門口,略微向外面一探頭,不由得渾身一震。

    「……早知道他不會放過我們的,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他長歎一聲,原本英氣逼人的他像是陡然蒼老了許多,轉過身來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一會,那邊便傳來女子低低的抽泣聲。

    「親愛的,放心,他們暫時還不會對你怎麼樣……」男子低聲安慰著哭泣著的女伴。

    「可,可是……他們終究會……」

    蘇菲兒望望那邊抱頭痛哭的一男一女,又望望無聊地沾著口水在桌上劃圈的小夏。

    她忍不住悄悄伸手推推小夏,向那邊的兩個人努了努嘴:「……要不要幫他們?」

    小夏興趣缺缺的向那邊瞟了一眼,又扭回過頭來繼續在桌上畫圈圈:「不要,我又不認識他們。」

    蘇菲兒呆了一下,正想要還說什麼的時候,酒館的那扇破門已經在外面挨了一腳,發出淒厲刺耳的聲音轟然倒地,激得本來骯髒的小酒館裡更是塵土飛揚。

    三個全身黑色禮服外罩黑色披風的人魚貫而入,當先的那人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邊的金髮男子。

    「啊,尊敬的瑪斯塔法先生,您和明妮小姐不辭而別,這叫我們這些人很難做呢!」他向兩人深深一禮。

    「什麼事?什麼事?」老波可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嚷著:「噢!我的門!天哪!」

    「先生!」黑衣男子聲音冷得像是冰塊一樣,他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著金髮男子和他身邊的女士:「如果你再繼續吵鬧下去的話,落在地上的就不止是你那扇破門了!」

    波可吃了一驚,連忙縮回頭去。

    黑衣男子滿意地環視了一下屋內的其他人:「很好,聰明的人可以活得久一點。」他向身後的手下使了個眼色:「好了,瑪斯塔法先生,我們大家的時間都很緊張,還是請您快一點吧!」

    另外兩個黑衣人大步上前,粗魯地將那位黑紗覆面的女士從金髮男子的拉了起來,粗手重腳的他們讓嬌弱的女子發出痛苦的尖叫聲。

    金髮男子憤怒地跳起身來:「佛朗格!我還以為你是一位紳士!你的手下竟然對明妮小姐如此的粗魯!」

    一柄透著森森寒氣的細窄長劍已經指在了金髮男子的下頜上,被稱作佛朗格的男子冷冷地說道:「對不起,委託中只要求將明妮小姐帶回去,並沒有包括您,所以……」

    「不!瑪斯塔法!不要!!!」女子徒勞而絕望地尖叫著,可惜她的掙扎在兩個健壯男子的挾持下顯得那樣的徒勞無力。

    「……哼!」蘇菲兒看看一邊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依舊在桌上畫著圈的小夏,暗罵了一聲沒膽鬼,她探手摸向了腰間的手弩……

    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那麼的奇怪。一個偶然出現的人,一件本不相干的東西,甚至是一個偶然發生的小小意外都有可能改變整件事情的結果。後世的歷史學家們常常爭論,當年在通古裡斯沙漠邊緣小鎮恰特的那家不知名的小酒館裡,假設那個可憐的傢伙不是踩了「深淵仲裁者」大人一腳的話,接下來的歷史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呢?

    「喂。」小夏語氣平淡的對著已經拖著那位女士走到門口的黑衣人說:「你剛才踩到我的腳了。」

    「你說什麼?」黑衣人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小夏伸手指指自己的鞋面上,那上面印著一個很明顯的腳印痕跡:「你踩到我的腳了。」

    一時間,屋子裡的幾個人全部都用一種怪異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盯著他,就連從剛剛還在掙扎哭叫的那位明妮小姐也呆呆地看著這個一本正經的黑髮少年。

    挾持著明妮小姐的兩個黑衣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問:「小子,你想怎樣?」

    「道歉啊,你踩到了我的腳,給我道個歉就行了。」小夏還是一臉笑瞇瞇的樣子,看不出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佛郎格皺了皺眉:「這位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小夏笑嘻嘻地回答:「我不想知道你們是什麼人,給我道個歉,你們就可以走了,我絕不攔著。」

    佛郎格的瞳孔慢慢地在縮小,那雙惡毒的眼睛就像是躲在草叢中的毒蛇發現了獵物一樣,每個人被他的目光掃過,都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艾米爾更是顫抖著縮回了小夏的身後,不敢探出頭來。

    「沒出息!躲什麼啊!?」小夏揪著艾米爾的領子把他從自己身後拎出來。

    「可,可是,那個……那個叔叔,的眼睛……好可怕……」艾米爾畏畏縮縮的小聲說道。

    「有啥可怕的?不就是一雙死魚眼嗎?眼睛能殺人嗎?」小夏指著鼻子罵他。

    「臭小子!竟敢對佛郎格大人無禮!你活得不耐煩了嗎?」門口的一個黑衣人咆哮著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最好不要隨便亂動哦,不然要是發生意外我可不負責∼」小夏回過頭來,臉上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

    黑衣人平時可能是囂張跋扈慣了,何曾被這樣譏諷過?他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舉刀便砍。

    「碰!」地一聲巨響,黑衣人像半截木樁一樣沉重地摔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少年好整以暇地將右腿放回地面:「我都告訴過你不要動了∼」

    另一個黑衣人有點驚慌地彎下身去攙扶倒在地上的同伴:「卡洛?你不要緊吧?快起來!」佛郎格則是厭惡地啐了一口:「呸!沒用的東西!」

    那個人忽然慘叫起來:「大人!卡洛……卡洛他死了!他的脖子斷了!」

    「什麼?!」佛郎格顧不得自己劍下的瑪斯塔法,反正他也跑不出自己的手心,呆會再收拾他也來得及,卡洛雖說笨了點,但怎麼說也還是自己選出來的手下,怎麼可能這麼怎麼輕易的死掉?。

    雖然心裡還存在著一絲懷疑,但眼前的一切不得不讓佛郎格相信,卡洛真的是死了。側面挨了重重的一擊,他的頸骨斷了,頭顱以一種怪異的角度扭曲著,眼睛還沒有閉上,呆滯而空洞的目光似乎在看著地面上骯髒的塵土。

    「你、你這個雜種!你竟然殺了卡洛!」旁邊的男子似乎失去了理智,抽出長刀狂叫著衝了上去:「我要殺了你這婊子養的!」

    和上次的情景幾乎是一模一樣,在男子剛剛一衝前的時候,少年立刻小跨了一步飛起一腿,速度快的就像是巨大的彈簧被壓緊之後猛然彈射出去一樣,眼前只能見到淡淡的黑影一閃而過。

    佛郎格並沒有扭過頭去看已經倒在地上無聲無息的辛格,他知道辛格肯定也已經完了。

    心跳好像變得越來越快,自己已經多少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好像很多年以來都是自己掌握著其他人的生命,看著他們在自己的手下呻吟著乞求饒命,然後自己慢慢地割開他們的喉嚨,看著鮮血一點一點的洇濕他們身下的地毯,每當在這個時候佛郎格總會感到無比的滿足。

    唯一的煩惱就是事後還要換掉那些被鮮血弄髒了的地毯。

    但今天不同,他本能的感覺到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追逐、獵殺的對象,那種從未有過的緊張感和興奮感充斥著自己的身體,似乎每一條肌肉都在顫抖著,吟唱著……佛郎格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滿足過,也許這才是自己所追求的。

    佛郎格發出一聲壓抑的嗥叫,像條撲食的餓狼一樣向前竄去,手中的細劍由下向斜上反切上來!這是很陰狠的招式,專門襲擊對手的下腹,對方也很難格擋,因為想要格擋那種來勢,很容易手腳先被劃傷,一般只能後退或閃躲。

    佛郎格笑了,他似乎已經看到那個黑髮少年在後退閃開他這一劍,接下來自己如同疾風暴雨般的快劍將把包圍起來,切開他的身體,讓他的鮮血像那些人一樣慢慢地流出來……佛郎格很想知道在那個時候他的臉上還會露出那種可惡的笑容麼?

    於是屋子裡的人都看到黑頭髮少年又動了,他像是根本不在乎受傷似的朝著那陰毒的一劍直迎上去,不閃、不避也不擋,還是原樣不變的一腳掃過去,依舊是快得基本讓肉眼無法看見。

    佛郎格先是感覺到一種撕裂的感覺和一陣突如其來的刺痛,然後這些感覺都消失了。光亮逐漸消退,本來炎熱的天氣好像變成了寒冷的冬天,一塊地板飛了起來,啪地一聲打在他的臉上,其實是他的臉撞到了地板上,知覺迅速消失,先是大腿和肚子,然後是胸部和脖子。他最後的感覺是嘴裡湧起一股鹹味,就跟他少年時候在海邊游泳時嘗到的海水滋味差不多,一些五彩斑斕的玻璃似乎在自己的眼前爆裂開來,接著只剩下一片黑暗。

    戴黑紗的女士呆呆地望著地上毫無生氣的三具屍體,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驚呼著像受驚的小鹿那樣逃回到同樣目瞪口呆著的金髮男子的懷裡。她的戀人現在正費力的把自己的目光從地上挪開,一臉震驚的盯著那個已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黑髮少年。

    「……非常感謝您的仗義出手,我,我是說……」金髮男子終於意識到無論如何自己也應該向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表示感謝,像剛才那樣傻呆呆的站著實在是太失禮了。

    小夏無聊地用手指敲著盤子:「唉∼餓死我了……老闆!你他媽死到哪裡去了?你的店裡餓死人啦!你沒看到啊?」

    「在下瑪斯塔法;德洛;加西亞,我以及我的家族都十分感激閣下方纔的義舉……」自稱瑪斯塔法的男子向黑髮少年深深鞠躬:「今後閣下但有所命,加西亞家族一定全力以赴,供您驅策。」

    「法拉特斯家族也是一樣。」那位明妮小姐也跟著行了個禮。

    小夏依舊在不停的敲著盤子,根本沒有要理身邊這對男女的意思。這兩位平時也都是發號施令慣了的人,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兩人站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若不是看在小夏是救命恩人的份上,說不定早就惡語相向了,一時之間氣氛尷尬的要命。蘇菲兒在一邊看不過眼,站起來讓座,兩人這才勉強坐下。

    「兩位別見怪,這傢伙的脾氣就是這樣,你們習慣就好了,哈哈。」感覺到氣氛的尷尬,盜賊小姐趕忙開始打圓場,兩人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小夏則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艾米爾從剛才就一直呆呆地望著小夏,他忽然伸手拉了拉小夏的袖子,怯怯地小聲說道:「主,主人……你好厲害,可,可不可以,教我?」

    「可以啊!」小夏笑著抓了抓男孩柔軟而捲曲的頭髮:「不過學這個很辛苦的,你不怕嗎?」

    「不,不怕!」聽到主人肯定的回答,艾米爾的眼睛裡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我說小夏,你好像很那個……很擅長……啊?」指了指地上躺著的三個死鬼,蘇菲兒小心翼翼地看著少年的臉色。自從上次的談話之後,盜賊小姐就開始注意自己說話的語氣,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刺激這小瘋子?開玩笑!誰知道他會不會又拿出那恐怖的東西亂掃一氣?我還沒活夠呢!」

    出乎意料的是小夏對這個倒是很無所謂,甚至是一臉輕鬆地說:「嘿,這算什麼,像他們這種水平業餘又業餘的傢伙,我就是閉著眼睛都可以宰掉他們!」

    「業餘?」叫做瑪斯塔法的金髮男子誇張了驚叫了一聲:「您難道不知道,『黑腹蛇』佛郎格是多麼可怕的一個人嗎?」

    「啥?什麼黑腹蛇?」「黑腹蛇?剛才的那個人?」小夏和蘇菲兒同時叫了出來,不過前者只是抬起眼皮隨便問了問,後者則是吃驚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黑腹蛇』佛郎格;索爾,他是大陸職業刺客工會排名第九的人啊!」蘇菲兒驚叫道:「天!你真的把他殺掉了?」

    「他是排名第九的?」小夏一臉懷疑,接著他突然暴笑起來,他一邊狂笑著一邊擦著自己的眼淚:「就他這種爛水平都可以做第九的話,那我不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刺客了?哈哈哈!開玩笑也找點別的!」他輕蔑地踢了踢軟癱在地上的佛郎格;索爾:「他真的是排名第九的刺客?剛才他不是還蠻神氣的?原來死了的樣子不是也和別人一樣嘛∼」

    除了還是個小孩子的艾米爾依然是一臉崇拜的望著冷笑著的黑髮少年,其他人都不由得全身都泛起了一陣刺骨的陰冷感覺。就像是冬天的第一場雪融化之後,不論你把衣服掖得多緊,那種潮濕和寒冷的感覺都能無孔不入的滲透進來,讓你瑟瑟發抖。實際上在座的幾個人都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身處這個亂世,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親身經歷或者目睹過一些血腥的殺戮場面,即使是久居深閨的千金小姐也不例外。

    令他們感到害怕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看到少年那如同雷霆一般快速直接的殺人手段,但恐怕更多的還是少年面對被自己殺掉的人時那種談笑風生的態度。大家的心下雪亮,一個人之所以能夠變成這樣,答案恐怕就只有一個……

    「老闆!快點拿東西來吃啊!對了,把地上這些東西都清理乾淨哦,看著很礙眼的。」小夏重新坐好,繼續無聊地敲著盤子。

    波可戰戰兢兢地端上端上一鍋熱氣騰騰的燉菜:「……讓,讓您久等了……這是老頭我、我的手藝……土豆燉小牛肉,您、您嘗嘗……」可憐的老頭已經嚇得站都站不住了。

    小夏早已經抓過一把銅勺,舀起一勺肉香四溢的濃濃的牛肉湯,美美地喝了一大口,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極其滿足的笑容來,就像是小孩子終於吃到了心愛的糖果一樣。

    坐在對面的兩位貴族男女明顯是陷入了大腦短路的狀態當中,從他們失態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到,歷來在他們心中出現的冷酷的刺客形象已經被眼前的這個個子不高的少年徹底地顛覆了。印象中的刺客都是些性格殘忍並且有些古怪癖好的傢伙,但現在面前這個瞬間殺死了大陸排名第九的刺客的傢伙,竟然會因為喝到一口牛肉湯而露出那樣……白癡的笑容……他真是個讓人看不透的人啊!

    蘇菲兒和艾米爾對這樣的小夏卻不是很吃驚。畢竟幾天下來,大家多少也都有了一些瞭解,這小子對於所有的食物有著近乎於變態的執著,用他的話來講這個世界的食物即使是生吃也比他那個世界的要好上一百倍!所以每次吃飯的時候他都高興得像是個過節的孩子一樣,有時候吃到特別好吃的東西,甚至還會高興得哭起來。

    雖然明知道這樣骯髒的小店裡是做不出什麼太好的東西,但是看著鍋子裡面的牛肉土豆和湯汁飛快的減少,兩人還是明智的加入了搶飯的隊伍當中去。「開什麼玩笑?錢都花了,我要是吃不到東西那該有多虧啊!」這是盜賊心裡的唯一想法。

    「喂!臭小子!把你那噁心的嘴從鍋裡拿開!」

    「……嗚嗚……哼……泥柔……必嗚號堵掃?」

    「艾米爾!不可以學他!把嘴巴拿出來!」

    「……啊,仇泥銀!……窩,窩滴餓堵!」

    「……」

    黑色的面紗後傳出一絲低低的笑聲,明妮小姐湊到瑪斯塔法的耳邊小聲說道:「……這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的確是……」金髮男子緩緩點頭,腦海裡卻飛快地轉過一個又一個的念頭,這個少年是誰?以他可以一擊殺掉佛郎格這樣的身手,沒有道理是默默無聞的啊,可是自己所知道的大陸上比較著名的武者或是騎士,似乎都是些中年大叔,最年輕的據說也有三十多歲,而看這個少年大概最多不過二十歲的樣子,大陸上什麼時候冒出個這麼厲害的傢伙?還有,這個少年有著漆黑的頭髮和眼睛,自己幼年時也曾跟隨祖父和父親遠洋過其他幾個大陸,阿斯蒙迪奧大陸上更是沒有自己自己陌生的地方,但為什麼從來沒有見過黑色頭髮和眼睛的人種?莫非……他有什麼圖謀不成……

    就在瑪斯塔法先生還在考慮著的時候,桌子上的食物已經被掃蕩得一乾二淨。心滿意足的小夏隨手隨手抓過盜賊小姐的披風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接著飛快的跳到門口,笑嘻嘻地朝正凶狠的盯著自己的蘇菲兒做了個鬼臉。

    「……那,那個……先生,這些……怎麼辦?」躲在廚房裡的老波可終於鼓起勇氣探出頭來問道。

    「什麼?」

    老波可指著地上的幾個倒霉傢伙:「……就,就是這幾位先生啊!」

    「噢!」小夏看了地上:「這個,我不知道啊!你喜歡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要不……把他們放到鍋裡燉一燉?也許會很好吃也說不定啊!」少年望著老頭紅紅的鼻子,又開始詭笑起來。

    「哦!天啊,他竟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他、他一定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望著少年臉上邪惡的笑容,波可愈加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瑪斯塔法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他竟然要走麼?他竟然沒有向自己提出任何要求?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嗎?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完全忽視了的感覺……

    「等等!」他猛然跳起身來有點失態地大叫起來:「閣下真的沒有什麼我效勞的嗎?加西亞家族雖然算不上富可敵國,但是……」

    接下來的話已經全部堵在嗓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瑪斯塔法一向認為自己有著極其堅韌的意志和精神力,而以往自己的表現也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一些熟識的魔法師甚至還誇獎自己具有絲毫不遜色於他們的意志力。雖然並沒有修習魔法的打算,但能被魔法師這樣誇獎,心裡多少也還是有點飄飄然的。

    但當自己對上黑髮少年那雙如同深不見底的水潭般幽黑的眼眸時,瑪斯塔法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自大,又是多麼的可笑。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

    瞳仁裡的幽深似乎要把人扯入無窮無盡的深淵裡,從那裡面看不到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屬於人類的感情,只有冰冷的像如同某種遠古的可怕生物,充斥著可怕的戾氣和狂暴的殺意……那一瞬間,瑪斯塔法的腦海中只反覆地迴盪著一個念頭:「……他要殺我了……我就要死了……」

    腿一軟,瑪斯塔法無力的跌坐回長凳上。背上怎麼會這麼涼?……原來只是短短的片刻,背上的衣服已經被驚出的冷汗給浸透了……

    「親愛的瑪斯,你怎麼了?」看到那戀人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明妮小姐驚呼著撲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瑪斯塔法想開口告訴明妮自己沒事,張了張嘴,卻只是從喉嚨裡發出一陣雜亂而毫無意義的荷荷聲。天哪,自己現在的樣子簡直太丟臉了!該死的!該死的!瑪斯塔法努力的把臉轉向明妮小姐,他清楚地聽到自己僵硬的脖子在轉動時發出的嘎嘎聲……

    「……親、親愛的,我……沒事……」瑪斯塔法覺得現在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剛剛被人撈起來的溺水者那樣狼狽。

    「走啦,阿瑟那傢伙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小夏看也不看呆坐在椅子上的兩人,轉頭便走,人出了門外才甩下一句話:「這頓你們請。」

    聽到不用自己掏錢,盜賊小姐也飛快地拉起還在舔著鍋子裡殘湯的艾米爾,一聲不響地走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一對發呆的人,還有正在發愁三個倒霉鬼要怎麼處理的老闆。

    讓後世的史學家們爭論不休的「第一次會面」就這樣草草的劃上了句號。「深淵仲裁者」大人在宰了瑪斯塔法大人一頓飯之後,很不負責的走掉了。當時的兩人也許都沒有想到能有機會再次相遇,大概就像是許許多多的傳記中描述的那樣,由於命運的安排或者什麼宿命的重逢,兩人的再次相見已經是三年零六個月之後,而地點則是變成了松藍帝國的didu——聖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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