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三個人都不再說話,周圍的氣氛變得古怪而尷尬,似乎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只有風掠過胡楊林的樹梢時發出陣陣的沙沙聲不時傳來。
在回達爾達斡人營地的路上,少年忽然開口道:「阿瑟……」
「什麼?」
「……謝謝你。」
伯爵一笑:「不必客氣,一個真正的貴族是不會強迫別人去做他不願意的事的……不過∼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呢∼?」
「什麼事?」
「小夏啊,你的血很好喝哦∼可不可以讓我喝一口∼?」
「……你去死!!!」
「唉,不要這麼凶嘛∼就一口……一小口行不行∼?」
「……我殺了你!」少年惱羞成怒的抽出手槍。
「唉,太讓我傷心了∼」伯爵的臉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悲傷樣,完全無視頂在自己腦門上的黑洞洞槍口:「連那些愚昧的達爾達斡人你都可以用自己的鮮血去幫助他們,為什麼不能滿足我這樣高貴的人的一點小小要求呢∼?親愛的∼你太讓我傷心了∼∼」
「……」
「喂喂喂!你們這是幹什麼?快點起來呀!」小夏手足無措的看著一大群「趴」在自己面前的達爾達斡人。
「他們這是用自己最崇高的禮節對您表示敬意呢。」伯爵慵懶地將身體藏在厚厚的絲絨靠墊裡,小口小口的抿著銀杯裡的紅葡萄酒。
「不對不對!阿瑟,你快點告訴他們給我滾起來!」少年看上去一臉氣急敗壞的倒霉樣子:「哼,無事獻慇勤,保證沒好事,想要表示感謝的話,送我點錢花就可以了,用得著這麼費勁嗎?」
「噢?為什麼這樣說?」伯爵有點好笑的說道。
「哼,也不看看我是幹什麼出身的?」少年馬上又開始得意起來:「在原來的組織裡我主要就是負責情報的搜集和制定行動計劃,就這點小把戲還想瞞過我?他們要是沒有什麼要求的話,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伯爵微笑著對還在保持著五體投地姿勢的長老說了幾句,老頭就很高興的站了起來,對著小夏又深深的鞠躬,然後一臉虔誠的嘮叨起來……
伯爵大人的臉上先前還是那樣若有若無的微笑,當聽長老說到一半的時候卻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直起身體來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到後來居然乾脆放聲大笑起來。
「他,他說什麼?」看著大笑中的伯爵,小夏本能的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伯爵咳嗽了一聲:「呵呵∼實在是事情太有意思了,連我都沒有想到,真是出乎我的預料,哈哈,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知道嗎?他首先稱讚了你一通,說你是天神派來拯救他們的使者,你用自己的鮮血拯救他們全族的行為讓他們都十分感動,發誓一定要報答你……」
「靠,這些都不是重點,快說重點!」少年不耐煩地催促他。
「好好好∼是這樣,他們經過討論決定派一個人做你的貼身侍從,從此永遠跟隨你,就像代表他們部族永遠站在你這一邊一樣……」
「什,什麼?」小夏大驚失色地跳起來。
「猜猜他們派給你的是誰?」伯爵一臉壞笑。
「……」
「不會吧,難道……」小夏滿臉痛苦的樣子,以手撫額。
伯爵沒有絲毫同情心的補充道:「沒錯,就是他。」
「……」
銀色的月光慷慨地潑灑在沙丘和湖面上,夜晚的沙漠顯得既安靜又神秘。部落裡的營地裡已經變得靜悄悄,人們大多都回到自己的氈房去休息了,只有營地中的那堆篝火還在燃燒著,偶爾傳來幾聲木材燃燒時候的輕微嗶啪聲。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掩進了其中的一座氈房。
盜賊小姐正蜷縮在溫暖的駝絨毯子裡睡得正香,一隻手已經掩在了她的嘴巴上。
她驚恐的睜眼,黑影已經壓低嗓音說道:「不要叫,是我,帶上你的東西跟我來。」
「小夏?這麼晚了不睡覺你幹嗎?」驚魂未定的蘇菲兒有點氣惱的說。
「大姐!你小點聲,不然整個營地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小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黑暗裡,他的眼睛像貓兒那樣的亮著。
兩個人鬼鬼祟祟地一前一後向拴著駱駝的地方摸去,在達爾達斡族的這十多天裡,這片並不太大的營地早就被他們走了個遍,現在恐怕就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的。
一身黑衣的伯爵早就等在了那裡,看見兩人到來,伯爵從駱駝群中拉出三匹鞍袋齊備的駱駝,三個傢伙輕手輕腳地拉著它們沒入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長老居住的氈房門忽然打開了,他顫巍巍的拄著根木杖走了出來。
「安拉大神派來人間的神奇少年啊……」長老乾枯的眼窩裡老淚縱橫:「……達爾達斡人永遠都是你最忠實的朋友,祝你一路順風……」
達爾達斡部族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英雄艾米爾·奧薩瑪·穆罕默德在他的晚年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今天擁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主人賜予我的。」
與之相反的是直接當事人則是堅決、徹底、毫不猶豫的否認了艾米爾的這種說法:「那小子胡說八道!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淒涼嗎?剛剛偷渡入境,身上一文錢都沒有,本想在他們家賣血順便掙點錢花,誰知道這幫忘恩負義的傢伙不但一分錢沒給,反而還把他這小拖油瓶甩給我了!真是賠本的買賣∼!我現在就是想找他們要撫養費都沒地方去要啊!」他淚眼婆娑地拉著來人的手:「知道嗎兄弟?不能做好人!做好人忒吃虧啊!」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悠揚的駝鈴聲在空曠的沙漠裡傳出了很遠很遠,叮叮噹噹的響聲聽著很是悅耳。駱駝們不緊不慢的走著,根本不用去趕,而且坐在搖搖晃晃的駝背上的那種感覺,對於第一次有這種經驗的人還是很有吸引力,甚至可以說是很好玩的。
「哈,原來騎駱駝是這麼有趣啊!」小夏坐在駱駝的背上不停的東張西望著。
「難道你以前從來沒有騎過駱駝?」蘇菲兒懷疑的問。
「看也知道沒騎過了,我每天除了執行任務就訓練,哪有時間騎駱駝到處跑啊?再說在我的那個世界,駱駝可是瀕危的洲際保護動物,怎麼可能讓人騎。」
「那現在我們要去哪裡呢?總不能老呆在這片沙漠裡吧?」盜賊小姐顯然對一望無際的沙漠沒什麼好印象。
「當然不是了!」少年的心情顯得很好:「以前我都是替別人在賣命,從現在起我要開始替自己打算啦。」
「嗯嗯,第一步嘛,當然是賺錢了,沒有錢的話什麼事都做不了,只有有了錢才有資本去做其他想做的事。好,決定了!就先開始賺錢吧!」
蘇菲兒用像看著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這個一本正經大言不慚的小子:「……你是在開玩笑吧?錢是那麼容易賺的嗎?像我這樣的盜賊出一次任務最多也就收入個二三十萬德納爾,要是除去執行任務時候的消耗,純收入大概也就在十六七萬而已,這已經是很高的收入了,我就不信你會比我還能賺錢,就怕你到時候連飯都沒得吃,看你怎麼辦?」
「嘿嘿嘿∼山人自有妙計,不過呢,你得先告訴我,這塊大陸上哪個地方最繁華?哪個地方有錢人最多?」小夏得意洋洋的說著,看那樣子好像是金山銀山已經擺在了他面前似的。
蘇菲兒沉吟了一下:「要論最繁華的地方自然是松藍帝國的didu聖京了,人口超過千萬的城市,想不繁華都難啊!不過要說有錢人最多的地方嘛,那應該就是松藍的鄰國克蘇公國了,別看克蘇公國不如聖京的四分之一大,但那裡差不多住的都是有錢有勢的大商人,很多人在好幾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產業,克蘇公國每年光上繳給國庫的賦稅就是個天文數字啊,那可真是個富得流油的地方……」
「好!」小夏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們就去克蘇公國!」
「哎?你開玩笑吧?」
「什麼開玩笑?賺錢對我來說現在可是頭等的大事,怎麼可能拿來開玩笑呢!」
「……你明不明白啊?那裡的人差不多都是老奸巨猾的商人,你居然還想從他們身上刮下油水來?」蘇菲兒還是一副不明白的樣子試圖勸小夏放棄這個念頭。
一直靠在駱駝背上閉目養神的伯爵忽然翹起鼻子用力嗅了幾下子:「……有人,就在我們旁邊!」
「啊?在哪?」小夏和蘇菲兒都四下張望著,可是四面除了一望無際的沙漠之外,哪裡有半個人影?
伯爵睜開眼睛,懶洋洋地指著小夏騎著的駱駝身上掛著的一個用來裝貨物的大皮袋:「在裡面。」
……
「說!誰讓你鑽到那裡面的?」小夏哭笑不得的望著面前的這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不說我就……」他搔了搔腦袋,自己知道的好像都是嚴刑逼供的辦法,怎麼說也不能用在這小鬼身上吧?「……不老實說我就打你屁股!哼哼!」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自以為很不錯的嚇唬小孩子的辦法。
男孩騰地一下直挺挺的跪倒在小夏面前,倒把他嚇了一跳,差點從地上蹦了起來:「……搞、搞什麼?他們部落的人怎麼都這麼喜歡給人下跪啊?」
這個躲在駱駝鞍橋革囊裡的小男孩原來就是那天小夏從火祭的檯子上搶下來的那個,達爾達斡長老的小孫子。
「噢,看來那老頭也很狡猾呢,他知道你肯定不會答應他們的要求,也猜到了你晚上會偷偷逃走,所以早就讓這小鬼躲到那兒去的,他也很瞭解你呢∼呵呵呵呵∼」伯爵一臉壞笑的拍拍已經呈化石狀的小夏。
過了好久小夏才慘叫出來:「為什麼我要帶這個拖油瓶!!??天!我還未婚的啊!!!」
偏偏旁邊還有個什麼都喜歡打聽的盜賊小姐不識相地追問:「小夏,什麼叫拖油瓶啊?」
「……哼!」小夏伸手從腿部的刀鞘裡拽出軍用匕首,一語不發的盯著那小孩。
蘇菲兒叫了起來:「小夏!你要幹嗎?」
「我才不要帶著個累贅到處跑。」小夏冷冷地說:「幹掉他,這裡到處都是沙子,隨便挖個坑一埋,誰知道?」
說著小夏反手就是一刀,筆直地向還直挺挺的跪在那兒的小孩的喉管劃去。
沒有刀光,匕首輕輕地劃過男孩脖子,鮮血馬上順著傷口流了下來。
「小子,我要殺你啊,為什麼不躲開?」小夏歎息了一聲,在男孩的面前蹲下身來,盯著他的眼睛。
男孩有著暗棕色的略微帶點捲曲的頭髮,長長的帶點捲曲的睫毛下面是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和達爾達斡的大部分人一樣,男孩的肌膚是那種看上去很健康的小麥色,不過大概是由於大病初癒的緣故,本來瘦小的身體顯得更加嬴弱。
「你,救了我的命,還幫助了,我的族人。」男孩一開口居然是很標準的大陸通用語,雖然聽起來很生硬,還帶著點繞口的達爾達斡口音,但總歸還是能聽懂的。
「以後,你,就是我的,主人。」男孩一副嚴肅而神聖的表情:「除非,我死,否則,不會離開,主人。」
小夏呆了半晌,手裡的匕首掉在了地上竟然也沒有發覺,伯爵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為什麼不下手?你不是一個合格的殺人者。」
小夏呸了一口,從地上揀起自己的匕首插回刀鞘裡,嘴裡嘟囔著轉身走開了:「他媽的,要是在那個世界,我會毫不猶豫的幹掉他,這臭小鬼,居然面不改色的說出那麼恐怖的話來……」
伯爵也不動聲色的笑笑,走回到自己的坐騎身邊去了。
「……自己處理一下傷口。」小夏頭也不回的把一支急救噴霧劑扔到了男孩的面前,男孩一臉茫然的伸手揀了起來,左右看看卻搞不懂這個金屬罐子有什麼用的,傻愣愣地跪在那裡發呆。
蘇菲兒看不過眼,她曾經見過這罐子的用途,於是拿過來在男孩脖子的傷口上噴了一下,其實男孩脖子上的傷很淺,急救藥劑一噴上去,血便馬上止住了。
「好了沒有?好了就走啦!不要磨磨蹭蹭的!」小夏已經坐在了駱駝上,眼睛卻不停地向別的地方張望著。
蘇菲兒靜靜地看著陽光下少年那烏黑發亮的頭髮,一抹笑意輕輕地浮上了她的嘴唇……
她拍了拍男孩的肩,指了指他原來藏身的那個革囊。
男孩也並不笨,他飛快地跑到駱駝跟前,先是彎腰給小夏鞠了個躬,然後靈巧地鑽回了革囊裡,只把小腦袋露在了外面。
三匹駱駝加三個人,嗯,嚴格來說是應該還有一個吸血鬼,又上路了。
「阿瑟,為什麼按你說的方法我用不出魔法來啊?」小夏愁眉苦臉的說道。
「人類和夜族是不一樣的。」伯爵解釋道:「所謂魔法,不過是人類杜撰出來的一種比較容易被世人接受的稱呼。嚴格來說,魔法和武技一樣,都是對力量的一種運用方式,他們之間的不同就是武技是如何強化人體內部本身的能力,使之最大化;而魔法則相反,魔法是讓人如何運用活動在天地萬物之間,無處不在的魔法元素的力量,你可以把自己的身體想像成某種容器,但我說的這個容器的作用並不是要你把外界的魔法元素裝進去,而是類似,嗯,該怎麼說呢……」
「……共鳴?」小夏若有所思地問道。
「差不多可以說是這個意思,但也並不完全準確,容器的作用是要能感知到魔法元素的存在,並理解他們的存在性質和運行方式,如果能做到這一步,你就可以將魔法元素裝進容器裡並加以使用了。」
「這樣就可以了?」
「可以了?差得遠呢!這只是對魔法元素的最初級階段的認知,當你對魔法元素的感知能力加強之後,你就會明白,魔法元素和時間萬物一樣,每一個單獨的魔法元素個體都是有生命的,甚至可以說,每一個魔法元素都是一個世界,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和我們一樣甚至比我們所處的還要豐富多彩的世界,如果你能毫無障礙的和魔法元素們溝通,進入他們的世界,那就等於說你已經和天地之間的力量融合到了一起,你自然可以使用天地之間那些無窮無盡的力量,那時候,才能算上是一個真正的魔法大師……」
「……好像很深奧啊!」小夏一副心馳神往的樣子:「你說的理論我們那個世界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有過一個宗教的聖人說過,他說的是世上的普通一粒沙裡也有三千個世界,嗯,好像是這個意思,不過我當時覺得這東西沒什麼用,掃了一掃就看別的東西去了。」
「噢!」這次換成伯爵吃驚了:「你的那個世界也有這樣的人嗎?聽你說的,我還以為你那裡只有你說的那種叫『科學』的宗教呢!果然,不論在哪個空間,都有追尋宇宙的法則與真理的人存在啊!」
「不,我說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現在的人大多不曉得地球上曾經存在過這樣的人了,我也是無意中查詢資料才看到類似這樣的記載的。」小夏有點黯然的說:「現在,已經沒有人信這些看起來虛無縹緲的東西了,人們只相信他們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科學讓人們變得越來越現實,越來越殘酷……」
他猶豫了一下,才有點吃力的繼續說道:「我的那個時代,是個沒有信仰的時代,絕大多數的人都已經瘋狂了。」
伯爵也一樣在默默地沉思,不停地一遍一遍反覆呢喃著:「……沒有信仰的時代……沒有信仰的時代……」
「哦∼!我想我明白了!」伯爵一拍手叫了起來:「你始終學不會魔法可能和這個有關係,你是否沒有信封的神詆?」
小夏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會有?在我的那個世界信神能保護我嗎?我遇到危險的時候要是呼喚神詆的話保證已經被子彈打成爛泥了。」
「啊,你沒有信奉的神詆……這就不是很容易了,一般來說堅定的信仰可以促使人類更快能感知到元素世界的存在……要不從現在開始我介紹個神你來信奉?」
小夏惡狠狠地盯著這個面前滿口胡說八道的傢伙:「阿瑟,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像一種人?」
「哪種人?」
「拉皮/條的啊!」小夏毫不留情的對他比了個中指:「你介紹個神給我信奉?靠,要不要約個時間來我請他們喝茶呀?」
伯爵自己想了想也笑了起來:「嘿嘿,剛才的話要是被宗教裁判所的那些傢伙們聽到,肯定要來和我拚命了。」
「宗教裁判所是幹什麼的?」小夏好奇的問道。
「就是那些自命為神在人間的代言人的傢伙唄!一個個都神氣的不得了,整天都是一副正義使者的嘴臉,跟我們夜族是天生的死對頭,一見面就要打架的,不過我這些年一直沒離開家,也不知道大陸上宗教裁判所的人是不是像四百年前那麼多了。」伯爵一臉鄙夷的樣子,想了想又轉頭問蘇菲兒:「小姐,最近這些年你有沒有見過一些穿著灰色長袍,袍子上帶著巨大十字標誌的傢伙?」
蘇菲兒側著頭想了想,才很肯定的回答:「……沒有,從來都沒有見過。」
「這就奇怪了,按那班膽小鬼的行事習慣來說,不可能這麼久躲著不出來啊?難道有什麼事發生?」伯爵自言自語地嘀咕著。
小夏無聊地左右張望著,可是茫茫沙海,哪有什麼可看的東西?放眼望去,就只有一望無際的黃沙和與黃沙盡頭相接的萬里晴空了。
他忽然語氣平淡地開口問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坐在革囊中的男孩呆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是和自己說話,連忙回答:「艾米爾。」
想了想之後他又驕傲的大聲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是:艾米爾·奧薩瑪·穆罕默德。」
誰知黑髮少年聽了之後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又開始無聊的東張西望起來。
這自然讓艾米爾的自尊心稍稍的受了點打擊。
「艾米爾,艾米爾?」
「呼呼呼……」
「艾米爾!靠!這臭小子!你的口水流到我身上啦!我殺了你!」
男孩迷迷糊糊地想挪動身子,嘴裡還小聲嘀咕著:「……爺爺,我還要睡嘛∼」
「睡你個頭啊!?」小夏氣惱地把趴在自己肩頭的睡得直流口水的男孩子「騰」地一下扔在了地上。
誰知道這小子掉在地上絲毫沒有反應不說,居然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靠!你、你、你、你給我舉起手來!!!」小夏氣得暴跳如雷,猴子一樣的在地上蹦來蹦去,嘴裡乾脆開始已經胡言亂語起來:「你小子前世是不是豬變的?!豬也沒有你能睡啊!」
「呼呼呼……」
「靠!我我我我我……」少年怒極反笑:「帶著你這拖油瓶真是我人生的最大失敗!不過我現在要糾正這個錯誤!」
「喂喂!」蘇菲兒大笑著搶走小夏手裡的pde-5:「別動不動就要殺要砍的,像他這麼大的小孩子正是貪睡的時候嘛,慢慢你就會習慣了。」
「習慣個屁!」小夏仍然一臉悻悻然的神色:「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提槍殺人去了……」
「好啦好啦∼大英雄!別老拿你自己跟別人比嘛!」蘇菲兒笑著抓抓少年的頭髮。
「喂喂喂,大姐,你別抓我的頭髮嘛……」小夏下意識地躲閃著,已經習慣於那個世界的陰謀詭計與血腥殺戮的他對於夥伴之間這樣的親暱動作多少還有一些抗拒,菲兒笑了笑,也就把手收回去了。
只是短短的幾天相處,她已經發現了這個黑眼黑眸的少年雖然雖然看起來平時一副魯莽凶狠的樣子,並且動不動就是一臉和人拔刀相向的流氓德行,實質上這些不過都是圍在他外面的偽裝而已。雖然在達爾達斡那天三人在費倫湖邊談了很久,但蘇菲兒發現他在關於自己的事上似乎還是在極力隱藏著什麼,那也許是他不想說和所不願提及的。
「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想說也沒必要逼他說,再說我們本來也算不上什麼好朋友。哼,要不是有那個變態老妖跟著,本姑娘早就閃人了∼!哪會跟這種毛頭小子混在一起浪費青∼!」她望了望走在少年身邊的銀色頭髮的夜族:「……這隻老妖怪不會真的看上他了吧∼?哇,那還真是老牛吃嫩草哈!嘿嘿嘿嘿∼禁忌之戀……好刺激哦∼!」
「……大姐,你幹嗎笑得那麼詭異?有什麼不對嗎」小夏有點納悶地看著不斷上下打量自己,奸笑個不停的盜賊。
「啊∼不不,沒什麼不對的,我們還是快點走吧!我想再有半天我們就能到達沙漠邊緣啦。」嗯,還是不要說破的好,靜靜等著看好戲就是了,哇哈哈哈∼本姑娘真是太聰明了∼!不停在心裡偷笑著的盜賊小姐趕快把還蜷縮在地上睡著的小艾米爾抱起來塞進駱駝身上的革囊,然後拉起三匹駱駝的韁繩跟了上去。但從她不斷上下抖動的肩頭來看,就知道現在她還在充分發揮女人天賦的想像力,不停幻想著各種可能出現的「香艷」鏡頭。
離開達爾達斡部落已經有差不多七天了,幸運的是這段時間裡通古裡斯沙漠的天氣一直不錯,沒有可怕的沙暴出現,出發之前的從部落帶出來的食物和淡水也很充足,小夏甚至還把達爾達斡人用來招待貴賓的紅葡萄酒也偷了一小桶出來。蘇菲兒說達爾達斡人的生活也很清苦不該拿他們太多的東西時,某個小流氓翻著眼皮冒出一句:「老子喝他們一桶酒是看得起他們!我抽了那麼多血還沒找他們要錢呢!哼!」
正午的陽光已經漸漸消退了,沙漠裡的溫度比剛才降低了不少,偶爾吹來一陣的風,居然少見的帶來了一絲涼爽之意。三個人把鞍橋上的傘蓋立了起來,躲在那塊小小的陰影下乘涼。
「好舒服啊!哈哈哈∼!」小夏喝了一大口剛從沙子裡挖出來不久的「涼」葡萄酒,大呼過癮。
本來嘛,坐在搖搖晃晃的駱駝背上,頭上還有遮陽的傘蓋,周圍是金黃色的沙海和一望無際的青天,不時還吹來一陣涼爽的小風,再灌上一口馥郁芳香的紅葡萄酒……哇!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嘛!真是讓人豪興大發啊!
嗯嗯……如果身邊那個對著自己一臉淫笑的傢伙消失的話,那就真的很完美了……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必須要小心!要是一個不留神,可能就連皮帶骨被這只變態老妖怪給吞下去了!對於這點小夏可是深有「體會」,在沒調入「霜」組之前,就曾經有幾個「哥哥」瘋狂的追求過自己,難道是自己的樣子很對他們的「胃口」?想到這裡小夏覺得身上涼颼颼地一陣發麻……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來到這個世界居然也遭遇到「貞操」危機了,不會真的是自己的魅力無法抵擋吧?可為什麼沒有美女看上我?嗚嗚嗚嗚……
不過這個變態還真的是一個很有用的變態,至少可以利用他作一個免費的擋箭牌……不,這個擋箭牌也太厲害了點,昨天在沙漠裡遇到的那只巨大的蠍子,他居然只是隨手揮揮那蠍子就被他召喚來的黑色火焰給燒成了灰燼啦,那怪物可是連20毫米的穿甲彈都不怕啊。哼,不過原來在聯邦的時候也沒見過像ec-75a主戰坦克那麼大的蠍子,這個世界還真是什麼古怪的東西都有……
還是適當的和他保持距離比較好,既不要讓他佔了便宜又不要讓他覺得無趣了離開自己……呃,聽起來好像是很危險的事……
小夏正胡思亂想著,伯爵的那「柔媚」的聲音已經隨著輕風飄了過來。
「親愛的∼在發什麼呆呀?是不是在想我呢?∼」
「噗——!咳咳咳咳咳……」小夏一口酒嗆到了鼻子裡,劇烈的咳嗽起來。
「噯呀∼親愛的,要不要緊呢?」
「……」
恰特是位於通古裡斯邊緣上的一個小鎮,鎮上大概只有一百來戶人家,屬加萊公國治下。這個小鎮的主人是克斯特南·吉姆·凱因男爵,不過男爵本人可能對這個小小的鎮子並沒有什麼印象。九年前老男爵,也就是克斯特南的父親去世後,男爵便繼承了家業。一般來說貴族在初次繼承家業後都會像征性的到自己擁有的各處領地上巡視一回,一是為了表示一下對下屬的關心,再來就是具體的看看自己實際擁有的土地到底有多大,產業有多少,還有就是讓百姓們知道你們現在的主人是我。
不過克斯特南在例行的巡視中並沒有到恰特鎮來,他只是遠遠的望了望這個房屋破舊,看上去顯得死氣沉沉的小鎮,便吩咐車伕把馬車趕到下一個要去的地方了。在男爵看來自己家裡的狗窩也可能比這個破破爛爛的鎮子來得重要。
從那天之後起,男爵就再也沒有來到這裡,只是每隔四個月,他的稅務官會來這裡收取一次稅金。大約是知道恰特鎮確實是很破很窮,稅務官也從來不在這裡像在其他的領地上那樣作威作福收點好處,事實上恰特鎮也根本就沒有什麼油水可刮。
可能是留在小鎮上沒有什麼發展的原因,小鎮上的孩子在成年之後都陸陸續續的離開了這裡。在他們看來,小鎮上那一成不變的生活並不是自己所期待的,外面廣闊的世界才是能讓自己發揮能力的地方,留在這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簡直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和生命。
現在留在鎮上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老人們大多都有在一個地方住習慣了便不願意隨便走動的習慣。或許是出於故土難移的心理,雖然小鎮上窮點髒點破點,但老人們還是很滿足的在這裡靜靜地生活著,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安靜的與世無爭的日子,在他們看來,能安安靜靜的在這裡渡過餘下的人生,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恰特鎮就如同老人們的心態一樣,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每天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每個人都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不去打攪別人也不希望別人打攪自己,就像是一部雖然老舊但是保養不錯的機器,運作起來的時候速度不緊不慢,停下來的時候肯定一聲不響。
小鎮上的人們唯一的娛樂場所就是紅鼻子老頭波可的小酒館。說是小酒館其實一點也不誇張,因為它實在是真的……很小。因為房子的年頭太久,地基下沉得很厲害,酒館的門有一少半已經陷入了地下,老波可人又不怎麼勤快,一直沒有好好的修理一下那扇該死的破門,結果搞得現在每個到小酒館喝酒的人進門之前都得像晉見國王那樣躬著腰才能通過那扇低矮的門,這讓酒館的常客們很不滿意,常常是一邊喝著酒一邊不停的詛咒那扇門。
老波可對此倒是毫不在意,他一點也不想修葺那扇連門軸都要爛掉了的破玩意。自從前幾年那碎嘴的死老太婆先自己一步上了天堂之後,酒館就只剩下了老波可一個人,兩個兒子都在外面做點小買賣,平時難得回家一趟,老頭兒現在真的是逍遙又自在,每天過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幸福生活。
每天酒館開始營業的時候,老波可都會坐在櫃檯後面笑嘻嘻地看著每一個躬著腰走進來的酒客。雖然這是因為那扇破門的關係,但這也讓老波可覺得十分高興。看著一個個掘著屁股走進來的傢伙,老波可甚至有一種國王接見臣子時候的錯覺,自己彷彿就是至高無上的王者,什麼大公啊將軍啊總督啊什麼的都得乖乖地在自己面前躬著腰,這種感覺真的是太美妙了!
不過想歸想,老頭兒可不敢把這些話講出來給人聽,這幾個酒鬼可都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要是把他們趕跑了自己可得喝西北風去了。
其實老波可自己也是個無藥可救的酒鬼,這點從他那紅得透亮的酒糟鼻子就可以看出來了。老傢伙一年三百八十天裡有三百七十天裡是處在半醉半醒的狀態,剩下的那十天裡則是醉得人事不知,當然,酒館在那幾天裡也是不營業的。
費力地把沉重的門閘搬下了下來,老波可捶著僵硬的腰慢慢地走回到櫃檯後面。唉,真是歲月不繞人哪,想當年自己可是村子裡有名的棒小伙子,沒想到現在連拿根小小的門閘都累得呼呼直喘。
「波可!你這條該死的老癩皮狗,你那身臭皮還沒有被人剝掉嗎?」走進門來的是瘸子瓦格,這傢伙每次都是在酒館開業後第一個出現的人。
「瓦格,你這婊子養的賤貨!快點滾回到你的座位上去,你已經欠我三十四個銅元的酒錢了!」波可毫不猶豫的罵回去。這些人都是自己酒館裡熟得不能再熟的常客,多年以來已經彼此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對象,雖然這樣的辱罵別人聽起來覺得很刺耳,但那不過是他們之間的一種比較特殊的交流方式罷了。
波可拖著沉重的腳步把一大瓶劣質麥酒和一隻杯子放到了瓦格的面前,這是多年以來形成的默契,到酒館裡來的熟人基本不需要吩咐什麼,老波可就會按照他們的習慣送上各自的份量。瓦格也不多說,打開瓶子便一杯接一杯的灌了起來。
酒館的門忽然被打開了,一陣冷風湧了進來,酒館狹窄的堂屋裡隨之泛起一陣寒意。
波可和瓦格扭頭向門口望去……
低矮的門口站著一位……嗯,從那條筆挺的瑪格呢褲子和精美珵亮的馬靴來看,應該是一位尊貴的先生。因為門口過於低矮,這位先生的個子明顯又比較高,所以在屋子裡只能看到他的胸部左右,現在他好像站在門口考慮要不要進來。
「哦!原來是有貴客啊!」老波可滿面風的迎了上去:「尊敬的先生,您快請進!哎呀,小店雖然那個……那個的確是簡陋了一點,不過嘛,您也知道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又趕上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再說這恰特鎮上就只有我紅鼻子老波可的一家店呢!來來,您快請進!」
男子沒有動,只是回頭輕輕詢問著身後的人:「明妮,你看這個地方可以嗎?」
波可這才注意到在男子的身後還站著一位通身黑色長裙,面部籠罩在黑紗中的女士。不過是因為這位女士的體態過於嬌小,而那位先生的個子又過於高大,所以屋子裡的兩個人才沒有看到那位女士。
「親愛的,隨你安排吧。我們現在是在……唉,總之一切從簡,不必講究那麼多了。」那位女士歎息了一聲,話語之間似有萬般委屈縈繞在心頭,讓人一聽之下便心生同情。
老波可本能的反應到這神態高貴的一男一女肯定不是一般的人,連忙招呼道:「原來還有一位尊貴的女士啊!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呀!快請進快請進!」
似乎是有感於老闆熱情的招呼,男子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躬下身走進了這家小酒店,而後他又很體貼的攙扶著那位嬌小的女士跨過了那道很高的門檻,兩人環視了一下屋子裡陳舊的擺設和昏暗的燈光,不由得都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那股老房子裡特有的直衝腦際的**氣味更是讓那位女士掩住了鼻子。
「有沒有乾淨的客房?」男子一邊說著一邊摘下頭上寬大的呢制禮帽。
老波可只覺得眼前陡然一亮,就像是幽暗的空間裡忽然升起了一輪耀眼的太陽,本來昏暗的堂屋裡也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眼前的男子留著一頭齊肩的耀眼金髮,挺直的劍眉下是一對透著警惕神色的灰藍色眼睛,從那薄薄的緊緊抿著的嘴唇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具有極其頑強的精神和意志的人,拿著帽子的那修長而白皙的手指表明他所處的良好而優越的生活環境……
「這一定是兩位貴族!」波可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著,雖然看不到那位女士的相貌,但既然能和這樣的男士一起同行的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庸脂俗粉,光是那悅耳動聽的話語就可以判斷出那是一位接受過上流社會嚴格禮儀教育的千金小姐了。
「我,我得請您原諒……您看,我這家小店只有這麼大的一塊地方,實在沒有什麼客房……真的很抱歉……」波可結結巴巴地解釋著。
男子揮手打斷他的話:「那就給我們先弄點吃的東西吧!哦,對了,先給這位小姐來一點熱的肉湯。」說著他將一枚金德納爾扔進了老波可的懷裡。
「親愛的,我現在什麼東西也吃不下。」女士顯得十分疲倦的靠在男士的懷裡。
男士溫柔的擁著她,低聲細語道:「哦,我親愛的明妮,你必須要吃一點東西才行,你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弱了,再這樣下去的話你會生病的,就算是為了我們的將來你也一定要吃一點……」
看看面前佈滿一層油膩又落了一層灰塵的桌凳,男士露出了個厭惡的表情,他從衣袋裡掏出一條潔白的絲巾,細心的擦拭掉桌椅上的灰塵,扶著女士在桌前坐了下來。至於那條已經被油漬弄得烏黑的絲巾,則被他順手丟到了堂屋的角落裡。
「明妮,一會兒吃完東西之後我們還要快點離開這裡。」
「可是,親愛的瑪斯,我真的很害怕,哥哥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兩個的……」女士一副疲憊的樣子。
「我發誓一定會保護你的,即使用盡我的生命。」金髮男子的眼睛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波可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廚房走去:「……看樣子這是出來避禍的兩位貴族,不過貴族會不帶保鏢到處走嗎?他們是什麼人呢?算了,還是不要管太多的好,看樣子他們也不會在這裡呆上太久,可別給我帶來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