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隊繼續向鹿爾城的方向邁進。
草原馬賊們再也沒有出現過。中途馬隊遇到了狼群,這是西尋第一次見到狼,而且是如此近距離的,甚至可以從他們森冷的眼眸中看到高貴和傲氣。狼群屹立在草原的小土丘上,盱視著從它們身邊不遠處經過的馬隊。牧人們小心翼翼的,盡量不去驚動它們。夏季肥沃的草原讓它們並不擔心飢餓,所以會相安無事,這是牧人首領哈雷對此的解釋。
馬隊走了過去,可西尋依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它陰冷,狡黠,又如同睿智者一樣沉靜的游望著遠去的馬隊,接著,在頭狼一聲低沉的嚎聲中,逐漸消失在了土丘之上。天空陰霾,淅瀝的細雨開始滋潤著草原,牧人們戴起了斗篷,用羊皮製作的斗篷能有效的防止雨水滲透,以及保暖。草原上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恰倒好處的澆灌了草原之後,雲霧就被陽光撥開,一道斑斕的彩虹掛在他們的前方,似乎觸手可及。
雨後的草原一片新綠,空氣清新怡人,一切都是一種享受,強烈的自然氣息讓西尋永生難以忘卻。
二天的行程終於在日落之前,看到了鹿爾城的輪廓。這是一座並不起眼的小城,無法和didu、雲之城媲美,甚至連洛山郡看上去都比它壯觀多了。這是一座剛剛被戰火洗刷過的城市,破損的城牆,遺留在城外的壕溝和鹿角拒馬,無一不訴說著戰爭的罪戾。
城牆上懶散的站著幾個巡邏的守衛,徘徊在城牆上眺望著遠方,長槍無力的抗在肩膀上,頹靡的臉上帶著疲憊的神色。牆垛上插著破爛的黑色旗幟,隨著風無精打采的舞動著。顯然這裡接近北方聯盟和聖武帝國的邊界了,否則戰火也不會在這裡蔓延。
在以一張羊皮抵了賦稅之後,牧人馬隊終於進入了鹿爾城。
和城外觸目荒涼的景象相比,鹿爾城內熱鬧極了,整個城市猶如一個大市場,到處是商販和馬隊,南方的布匹,北方的羊皮,西方的鐵器,東方的陶瓷,以及精緻的工藝品和奢侈品都能在這裡看到。戰爭似乎無法給這些商販們帶來多大的恐慌,他們依舊沉醉在誘人的利潤裡。甚至有傳聞,城外戰火連天的時候,他們依舊要賣完手頭的貨物之後才隱蔽起來。對貿易如此的熱誠讓他們每個人都富得流油,和那些財主闊老們不同,這些流動的商販更懂得儉約和掩蓋,由於長期在大陸各個地區貿易,他們幾乎都有一身不錯的本領,以及一些招募來的保鏢。
牧人的馬隊進入城中,馬上就引起了一股騷動,不少商販前來搭訕,都希望牧人的羊皮能被自己收購,只要把這些東西賣到北方以外的任何地方,都能為他們帶來豐厚的利潤。然而首領哈雷習慣的搖著頭,逕直望熟悉的鹽鋪走去。那些商販們無一不失望和居喪,甚至埋怨牧人們的迂腐和愚蠢,「他們總是心甘情願的被鹽商們宰上一刀,真不明白……」
而鹽商很早就迎了出來,帶著異樣光芒的眼神笑著說:「我的哈雷首領,好久不見,您的氣色總是那麼好。」
「用我的羊皮換點鹽巴,呃……這次我想多換一點,我不得不為以後做準備。」哈雷首領沉思了一下如是說,他一直清楚鹽商在交易上耍著陰謀,不過他從來沒有在乎過。但是這次他不得不提出這個合理的要求,如果響馬王又回到了草原,那麼牧人的馬隊就沒有這麼輕易的能進城了。
「喔,我的朋友,市場裡的羊皮都堆積如山了,以往的交易價格都讓我虧損的很嚴重,如果不是看在老主顧的份上,我真不願意接受這筆賠本的買賣。」鹽商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似乎他一直在做著一件慈善的事。
「撒薩人可不是笨蛋,如果您不願意,那我只好找別家了,我相信很多人都會對我的羊皮感興趣。」哈雷首領說話的時候看著遠處那些紅眼的商販們。
「哎,真是該死,我應該請求草原之神懲罰自己,竟然為了利益而放棄我們牢固的友誼。也許你有難處,作為朋友,我不得不幫你一把,這些羊皮我就收下了,我會在原來的基礎上加一成鹽巴給你。」鹽商太會作戲了,如果不是因為事先知道其中的奧秘,相信誰都會被他一臉的真摯感動。
「只提高一成嗎?」西尋有些看不下去了,雖然他不清楚羊皮的具體價位,但看看那些商販們渴望的神態,就對其中的利潤心知肚明了,西尋同樣明白哈雷首領現在的心情,鹽巴關係到整個撒薩族人的生活。於是他冷笑著說:「上百張羊皮如果是在南方的話,都能買下你的這個店子了,你可以因為哈雷首領的寬厚而欺詐,但對於我這個從南方來的人,你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繼續裝下去。」
鹽商打量著西尋,這才發現這個混雜在牧人商隊裡的魔法師。他的額頭上開始滲透出冷汗,如果為此而遷怒了牧人首領,那以後的羊皮生意可就別再指望了。於是鹽商敷衍的笑著,「那閣下的意思是提高幾成?」
「提高一倍,並且從此以後每個季度都由你負責派人送鹽巴到撒薩族部落。至於羊皮嘛,就按今天的交易價格回收。你可以選擇拒絕,我想會有更多的人願意接受這個條件,即便他們不是鹽商,也還是會為了撒薩族的優質羊皮而做一回鹽商。」西尋從容的說,其實他也沒有多大把握,他只想試探一下羊皮的利潤到底有多大。西尋並不是撒薩牧人,所以也不用理會撒薩牧人對討價還價向來不屑的作風。他這樣做,也是替哈雷首領分憂,避免他帶領馬隊進城遇到危險,畢竟呆在部落相對安全一些。
鹽商臉上的肌肉都在扭曲,他現在恨不得一口吞下這個討厭的魔法師,如果沒有這個傢伙,今天將又是一個豐收ri。然而,事實擺在面前,他不得不去面對。就算按照西尋的說法,鹽商依舊有不錯的利潤可賺,但絕對不是以前那樣的暴利,而且還要分擔交易沿途的風險,他不得不去慎重的考慮。如果他斷然拒絕,那他將直接失去這條搖錢樹,而競爭會使得別人爭先恐後的接受條件。
「那好吧……就定在每個季度的第一個月。」鹽商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對他來說,今天是個倒霉的日子,從此,羊皮的暴利和他無緣了。
一筆交易成交,牧人馬隊滿載著比以往多一倍的鹽巴愉悅的離開了市場,這種愉悅比消滅一股馬賊勢力更振奮,從此他們不用為了生活必須的鹽巴而冒著危險輾轉部落和鹿爾城之間了。哈雷首領以及其他牧人們都非常感激西尋。不單單是遭遇響馬強盜時的援助,更是這次交易的成功。
西尋同樣感到高興,能幫助這些善良的牧人,對他來說,是一件值得喝上一杯的事。但牧人們似乎對城裡的這種沒有烈味的酒不感興趣,說起喝酒,他們更真摯的邀請西尋跟他們一起回去,他們要為認識西尋這個異鄉的朋友而好好慶賀一翻。然而西尋卻婉言拒絕了他們的請求,他雖然同樣渴望,甚至希望永遠的生活在草原上,但卻不是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現在已經在北方聯盟了,那他得去打聽一下穆軒的消息,順便尋找卓爾和火峰。雖然傳送體將他們分離開來,但西尋相信,距離應該不會太遙遠。
牧人首領有些惋惜的和西尋道別,並且向西尋表示,無論什麼時候西尋都是他們的朋友,他們的友誼如同鹿姆草原一樣旺盛。西尋同樣有些不捨的離開了馬隊,臨行之前,哈雷首領送給了西尋一把隨身佩帶的鋒利匕首,做為防身之用,而西尋卻沒有什麼東西值得送給哈雷首領作為禮物的,他身上除了祖母石項鏈和黑龍魔杖之外,沒有任何有意義的東西。
同時,西尋還有一匹哈雷族首領給他挑選的好馬,撒薩族的馬和羊皮一樣,同樣是槍手的好貨。
西尋在鹿爾城轉悠著,他得以最快的速度熟悉這裡的環境,並且打聽去北方聯盟首府赤炎城的路怎麼走。鹿爾城並不大,除了人口密集的大市場之外,其他地方都比較冷清。向路人徵詢了之後才知道,鹿爾城處於北方聯盟和聖武帝國交界處,自從北方聯盟易幟開始,這裡就再也沒有消停過,戰火連綿不斷,而城市的所有權也經常在兩個國家之間換來換去。所以這裡的原住居民能遷移的都遷移了,除了那些商販們,剩餘的就是這裡的駐紮軍隊。由於不穩定以及人口流失嚴重的因素,兩國佔領該城後都不曾設置總督府,是一個由軍隊控制的荒廢城市。
也許只有駐紮在這裡的軍隊指揮官才樂意看到這樣的情況,從這些這些商販們身上徵收回來的賦稅幾乎全部囊括在他們的腰包裡了,而且掌管國家賦稅的稅務大臣永遠也想不到,這樣一個荒蕪的城市,它的賦稅收入竟然可以達到一個大型城市的水平。
正當西尋準備離開這條冷清的街道的時候,一首悠揚而悲傷的歌曲在三絃琴的伴奏下響起……
西尋被悠揚的歌聲吸引過去,順著聲音的來源牽著馬走了過去。
在小廣場的角落裡,游吟詩人抱著心愛的三絃琴,他憂悒的歌聲隨著三弦的緩慢的旋律流淌,迴盪在廣場之上。西尋貯立在游吟詩人面前,靜靜的享受這種近乎天籟的聲韻,那蒼涼的歌聲以及憂鬱的三弦猶自掀動西尋無法平靜的心潮。西尋沉醉其中,他已經沒有在意游吟詩人唱著什麼,他享受的是那種旋律,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西尋心裡蕩著漣漪,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隨著游吟詩人的節奏而跳躍著。
對這種聲音西尋是敏感的,他的身體似乎比思想更加靈敏,捕捉著每一個音符,都能讓西尋的熱血沸騰起來。
游吟詩人的歌聲嘎然而止,三弦也在倉遽中停頓下來,就如同突然沖夢境中驚醒一樣,西尋有些愕然的睜開眼睛,有些疑惑的瞠視著游吟詩人,並且這才發現這個蒼老的游吟詩人竟然是個雙目失明的人。他空洞無神的雙瞳直視著前方,雙耳微微的顫動著,許久之後緩緩說到:「閣下駐足很久了。」聲音啞澀,和他的歌聲截然不同。
「很動聽的旋律,老先生為什麼不繼續下去?」
「閣下對剛才的曲子有什麼感想?」
「歌聲悠揚而抑鬱,似乎充滿了悲傷。不過……我倒是沒注意歌詞,只是被那股旋律所吸引,而當真正融入其中之後,聽到音韻卻是另有一翻天地,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
「閣下倒是個有心人,如果感興趣,不妨聽我另外一首,如何?」
「那再好不過了。」
接著,游吟詩人撥弄起三絃琴,鏗鏹頓挫之聲頓起,游吟詩人嘴角嚅動,符合著音律的歌聲響起。雖然和前一首風格迥然不同,但西尋還是感覺有些怪異。隨著撥弄琴弦的頻率越來越快,西尋聽到的已經不是純粹的音樂了,琴聲淒泣中暗傳陣陣殺機,西尋猶如置身一處虛幻的境界,嘯厲的風中夾雜著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他看不到游吟詩人,看不到周圍的事物,他被詭異的光芒包圍著,忽隱忽現鬼魅在半空中漂浮。
幻覺!西尋試圖保持清醒的頭腦,然而詭秘的音樂彷彿要掘走他的靈魂,如萬蟻噬心。他曾一直被一種奇妙的音符困繞著,但那些音符只是一種普遍存在的未知元素,這早已被西尋從書中的魔法元素分析中證實,同自然中存在的其他元素一樣,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只是由於無形無態,並沒有被人們發覺罷了。但現在游吟詩人的音樂卻是另一種境界,並不以元素的形式存在。
西尋用雙手捂著耳朵,雖然隔音效果不是很明顯,但隨著音律的減弱,音樂對他的影響也逐漸變弱。游吟詩人終於停止了撫琴,他飽經滄桑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呆滯的瞳孔依舊直視著遠方,問道:「如何?」
「這是什麼曲子?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西尋停頓良久,餘音依舊在耳邊迴盪著。
「能在噬魂術下堅持這麼久,閣下也算是奇人了。」游吟詩人悠然的說。
「噬魂術?一種魔法嗎?」西尋不由問道。
「只能說是一種咒語,通過音律擾亂聞者神經。作為一個流浪者,沒有點看家本領又怎麼可能在大陸上漂泊這麼久呢?」游吟詩人說道。
「看來游吟詩人也不單單是藝術家啊。」西尋笑著。
「閣下的魔法造詣已經有了相當高的境界,我這點彫蟲小技又何足掛齒呢。」
「喔,我還以為老先生雙目失明呢。」
「呵呵,我瞎了有幾十年了。」
「哪……」
「閣下散發出來的魔法氣息這麼強烈,如果連這點都感應不到,那我這麼多年簡直白活了。」游吟詩人淡淡的說罷,將頭微微側過去,他似乎是在聽著什麼,然後說:「看來有麻煩了……」
這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西尋轉過身去,一隊士兵摸樣的人將游吟詩人圍了起來。盲人的聽覺向來靈敏,這一點西尋曾經深有體會。由於西尋一直沉浸於對曲子的反思之中,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有人臨近。否則,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頭,就是這個老東西,快一個禮拜了,連一個銅子都沒有繳納過。」其中一個士兵指著游吟詩人向身邊的長官匯報著。
「你想逃避稅務嗎?」士兵長官一臉囂張的瞇著眼睛,蔑視著游吟詩人,「在這裡擺攤賣藝,就得按規矩交納稅金,否則抓你坐牢。」
「真是好笑,我在大陸上流浪了幾十年,還從未聽說過這麼可笑的事,坐在這裡自彈自吟竟然還要繳納稅金。」游吟詩人呵呵一笑,鎮靜自若的說。
「我說交就得交,不交就砸爛你的傢伙。來人吶,把這個刁鑽的老傢伙給我抓起來……」士兵長官喝了一身,幾個士兵就凶神惡煞般的衝了過來,西尋剛打算阻攔,游吟詩人已經動了起來,他的手緩緩放在三絃琴上,從容的吟唱起來,他使用的是一種西尋聽不懂的語言,如同魔法師的咒語一樣繞口。神奇的事發生了,隨著游吟詩人的吟唱,那些衝過來的士兵行動逐漸變的緩慢,接著慢慢的停頓的下來,他們雙眼無神,似乎沒有了力氣一樣將手中的武器丟在地上,這些士兵猶如喪失神志一樣被游吟詩人魅惑著。士兵長官見勢頭不秒,抽出鐵劍就向游吟詩人刺去。
十多個士兵欺負一個盲眼的老人,這讓西尋非常氣憤,也不去顧及這些人的身份,迅速從手中聚集起一股小量的魔法能量,向士兵長官射去,魔法球擊中了士兵長官的手腕,疼痛讓他不得不丟棄手中的劍。畢竟是經歷過戰爭的老兵了,士兵長官並沒有就此作罷,而是忍著疼痛順勢向西尋一拳勾來。他知道旁邊有位魔法師,也因此沒有去招惹西尋,卻沒想到西尋會出手幫這個老傢伙,於是那一拳的份量絲毫不輕。
距離太短,士兵長官突然的反撲讓西尋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識的身體後仰,鐵錘般的拳頭雖然偏離了方向,但還是擊中了西尋的下顎。火辣的疼痛讓西尋惱怒起來,後退幾步和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再一起運用起魔法。這一次,他得好好的給這個傢伙一頓教訓不可。「流星火」在西尋的咒語驅動下密集的射出,這種毒辣的中級火系魔法將火焰分散成無數燃燒的火星,每股火星都帶有強大的力量,由於數量眾多使得對方顧此失彼,即便只有少數星火擊中身體,也足夠造成灼燒的傷害。
士兵長官慘叫一聲,捂著半邊臉在地上打滾,而穿在身上的劣質皮甲已經是千瘡百孔了。長官的一聲慘嚎讓迷惑中的士兵頓時清醒過來,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切都如同做夢一樣,看看地上痛苦萬分的長官,有些恐慌的揀起自己的兵器抬著長官跑了。
「謝謝你。不過為我而得罪了這些官兵,真讓我有些過意不去。」游吟詩人依舊盲視著前方,臉上露出了微笑。
「換了別人,也不會看著恃強凌弱而袖手旁觀的。」西尋走了過去,扶起游吟詩人,接著說:「我敢肯定,他們不會就此罷休,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迴避一下吧,你還好嗎?」
「謝謝你的關心,他們並沒有把我怎麼樣。你說的沒錯,只有傻瓜在會站在這裡等死,我帶你去個地方,即便是他們找到那裡,也得掂量一下才感下手。」游吟詩人挽起西尋的手,將他帶到一個巷子裡,並沒有走幾步路,就在一家喧嘩熱鬧的場所停了下來。西尋抬頭看了看牆壁上的招牌——冒險者天堂。看來這裡應該是一個類似於酒吧一樣的冒險者們的集結點。
游吟詩人將西尋領了進來,當西尋還在為過高的門檻而擔心這為失明老人的時候,他卻熟練的邁了過去,這讓西尋覺得他並不是一個盲人,游吟詩人甚至連枴杖都不需要,似乎對他來說,即便是沒有了雙眼,依舊能把這個世界看的清楚仔細。
西尋猜想的果然沒錯,冒險者天堂的確是一個綜合了酒吧、旅館以及情報任務發佈地點的場所。並不是這裡的老闆會做生意,而是鹿爾城稀薄的人口以及寥寥無幾的冒險者使得他們不得不降低成本,將這些場所結合起來。不過對於冒險者來說,這似乎是一個更明智的做法,至少他們不會為了尋找這些地方而到處奔波了。
冒險者天堂聚集著不少的人,一樓的大廳是個酒吧,錯落的擺著一些破舊的桌椅;二樓則是旅館,提供冒險者休息的地方;而三樓則是鹿爾城任務發佈點,不過和一樓比起來,冷清多了。
一樓的酒吧坐滿了人,大陸上幾種常見的職業都能在這裡看到。無所事事的冒險者們或是喝酒,或是圍在一起投擲著銀幣玩著賭博的遊戲,氣氛相當輕鬆。游吟詩人似乎是這裡的老熟客了,很多人都向他打著招呼,他也欣然回應著。
「嗨,我說老琴師,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難道你認為今天這裡安靜得讓你可以靜心的吟唱嗎?」一個身材瘦小,相貌有些詼諧的人捧著酒杯走了過來,給了游吟詩人一個輕輕的擁抱。
「列那,我可不是有錢的貴族,你從我身上摸不到任何好處。」游吟詩人笑著將一隻手從自己的口袋中抓了出來,「來吧,讓我介紹個新朋友給你認識……呃,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西尋!」西尋自我介紹。
「歡迎你,英俊的帥小伙。」瘦小的列那同樣來了一個擁抱。他的擁抱很奇怪,整個身體幾乎全部貼在了西尋的身上,兩隻手在擁抱的一剎那間在西尋的腰間劃過,然後似乎有些失望的說:「我叫列那,人們都叫我『銀狐列那』。」
「列那是這裡出名的盜賊,幾乎每個財主和貴族們聽到他的名字都會頭疼。不過你可以放心,如果他從你身上拿走什麼的話,也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不必介意。」游吟詩人解釋道。
西尋這才明白,難怪剛才擁抱的時候感覺有些不對,原來是這個列那在動手腳……
說起盜賊,很多人都將他們和那些行為惡劣的小偷相提並論,這無疑是一種偏見。而這種偏見在貴族和富商的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然而,盜賊是一門高貴的職業,和其他職業一樣,擁有淵源的歷史,並且有嚴格完善的等級制度,有公開的盜賊工會。盜賊不但十分講究品味,除了學習必要的技能外,還需要大量的知識和鑒賞能力,為了維護盜賊的榮譽和尊嚴,更有自己獨特的戰鬥技巧。而小偷則是仗著不入流的的一些偷竊技術,用來討生活的人。
與其說盜賊和小偷一樣,更不如說盜賊和刺客更相似。和刺客一樣,經驗老道的盜賊具有神乎其神的技能,精通潛行,閃避及偷襲技巧。此外,他們是優秀的鑒賞家,非凡的化裝師,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將自己裝扮成另外一個人,並且他們有著敏銳的第六感。盜賊之間少有相同之處,有些慣於潛行,有些則是巧舌如簧的說客。還有一些充當偵察兵、眼線、間諜、使者或者乾脆是個惡棍。僅有的共同之處在於,都很靈活、適應力強並且多才多藝。通常,盜賊擅長虎口拔牙:潛入鐵鎖重重的寶庫、毫髮無損地通過致命機關,盜取秘密文件,或者騙取城市守衛的信任。
當然了,雖然和小偷有這天壤之別,但盜賊總會帶有一些小偷的嗜好和習慣,比方說順手牽羊或者摸別人的口袋。不過更多的時候,他們都只當做是一種玩笑,在驗證了自己的優越的偷盜技術之後,會將盜來的東西如數的還給失主。然而往往因此而弄巧成拙,因為畢竟沒有人喜歡別人時不時的摸索自己的口袋。
盜賊列那似乎並不介意游吟詩人如此的介紹,他聳了聳肩膀,顯出一副滑稽詼諧的苦笑,然後攤了攤手。
西尋倒並不怕盜賊列那能從他的口袋裡拿走一些什麼,除了項鏈和魔杖之外,他的zi誘人契約以及魔法師證書都貼放在內衣的口袋裡,而且這對他人來說只是兩張沒有價值的廢紙。魔杖依舊背在身後,而項鏈是掛在脖子上的。西尋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然後臉色慢慢的變了下來。
他的項鏈失蹤了,西尋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之後,又鎮靜的看著盜賊列那,對方的手中正拎著自己的祖母石項鏈,墨綠色的墜子在陽光下閃爍著黯然的光芒,於是西尋放下心,平淡的說:「你是怎麼做到的?」
「哈,這是個秘密。當然,如果你打算改行做高貴的盜賊,我可以考慮把自己的本事教給你。」列那開著玩笑,然後在項鏈上瞟了一眼,將項鏈還給西尋說:「很值錢的東西,以後可別這麼粗心大意了。」
「謝謝。」西尋收起項鏈。
盜賊列那轉向游吟詩人,提起了另一件事:「德爾卡,今天維金先生發佈了一個任務,似乎需要一個游吟詩人的幫忙,我看你再合適不過了。而且店老闆似乎不會讓你繼續賒欠房租了,你得用這個任務的酬金來償還一屁股的債務,天知道你這個游吟詩人為什麼會這麼窮。」
「喔?是嗎?」游吟詩人德爾卡抬頭看了看三樓的那個小房間,然後說:「我得上去談談了,否則這裡的老闆非把我趕出去不可。」
於是游吟詩人德爾卡滿懷幸喜的向樓梯方向緩慢的移動過去,他摸索著樓梯的扶手,站穩身體之後才慢慢的走向三樓,進了那個發佈任務的維金先生的房間。
「你呢?西尋,怎麼會想到來鹿爾城?也是為了聖魔手札嗎?不過那玩意兒的確太誘惑人了,作為一個魔法師,誰都會心動的。」
「聖魔手札?」西尋疑惑的問,「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來鹿爾城也是迫不得已,我得去赤炎城。」
「北方聯盟的首府?那是個遙遠的城市,你得準備遠行了。至於聖魔手札嘛,聽說是件很珍貴的文獻,它記載了聖魔法師坦丁的魔法心得,是魔法師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聖魔法師坦丁?」西尋知道這個人,在魔法師傳記裡,描述他的篇幅僅次於黑暗之王排在第二位。這位七百多年前的魔法大師以創造新魔法而出名。他的另一件豐功偉績就是領導人類推翻了獸人族的殘暴統治,並且將獸人驅趕到了勇士谷。既然是這為魔法大師的魔法手札,那自然是魔法師視為珍寶的東西了,「難道聖魔手札就在鹿爾城?」
「只是傳聞,和聖魔法師坦丁的墓室就建在鹿爾城附近,只要找到了墓室,自然就會拿到那本聖魔手札了,所以原本冒險者很少的鹿爾城最近可湧來了不少新鮮面孔,否則這裡怎麼會坐這麼多人呢?對了,你的魔法師級別是什麼?」
「中級火系魔法師,怎麼了?」
「應該夠資格了,如果我邀請你和我一起,去尋找聖魔手札,不知道你願意嗎?當然了,我會付給你相當豐厚的酬勞。」
「為什麼是我呢?這裡似乎有很多魔法師。」西尋問。
「鹿爾城並沒有一個真正夠格的魔法師,這些人只是從外地來的,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團隊,而作為一個本地人,我卻在為找不到合適的隊友而煩惱。」列那有些頹廢的說道,
「那如果失敗了呢?」這是西尋比較關心的問題。
「即便是失敗了,我依舊會付給你一半的酬勞,難道你不想賺點錢嗎?你可是身無分文,沒有盤纏又怎麼去得了赤炎城?」列那抓住了西尋的弱點。
「好,我答應你。」西尋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列那說的很對,沒有足夠的路費,他是去不了赤炎城的,而且自己這身破爛的衣服也應該要換一下了,對於一個魔法師來說,這樣的衣服實在不怎麼體面。
盜賊列那也很爽快,當即支付給了西尋一半的酬金,足足有五十個金幣。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相當於西尋三個月的津貼,看來盜賊果然是有錢的主,出手都這麼大方。這個臨時的團隊並不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戰士的團隊永遠是不完善的,沒有一個堅強的肉盾,魔法師的危險就會多出很多。在找到西尋之前,盜賊列那早就已經聘請了二位當地的戰士。鹿爾城雖然沒有魔法師,但由於特殊的地理環境,造就了一批實力不俗的戰士,他們幾乎都參加了軍隊,但也會有一小部分人留了下來,依舊接納著一些不起眼的小任務維持生計。列那同樣給他們開出了足夠他們心動的價格,在金錢面前,那些體格高大的戰士永遠比盜賊矮一頭。
兩個戰士,一個魔法師,以及一個盜賊,再加上和列那關係一向很好的游吟詩人德爾卡,這個臨時的冒險團隊終於誕生了。作為僱主,列那當仁不讓的成為了團隊的隊長,沒有人反對,因為他的資歷足夠勝任這個角色。德爾卡有些失望的從樓上走了下來,遺憾的告訴列那,那個任務取消了,他不得不再次為拖欠的房租而煩惱。
「現在不用擔心了,一直擱淺的盜墓計劃終於因為西尋的加入而變的有希望了。德爾卡,我這就給你一半的酬金,你就不用再看店老闆的臉色了。」列那說罷將屬於德爾卡的那部分酬金遞給他,並且抱怨著說:「如果你肯接受我的資助,就不會這麼潦倒了,我們畢竟是朋友。」
「不,通過自己的勞動獲得酬勞,這是我德爾卡的原則,游吟詩人可不是乞討者。」德爾卡說。
「好吧,好吧,你總是這麼固執,就讓我們準備一下。」列那突然悄悄的說道:「在這些異鄉的冒險者還在苦苦尋找墓室入口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發現了入口,這是我們的優勢,等著瞧吧。」
作為一個優秀的盜賊,列那就如同他的綽號銀狐一樣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從小在鹿爾城長大的他不但對周邊地貌非常熟悉,更因為職業的關係瞭解到了更多的秘密。當然聖魔法師坦丁的墓室的發現,卻有賴於游吟詩人德爾卡的幫忙,他大量的閱歷為列那提供了很好的線索,終於在不久之前發現了墓室的入口。沉穩和冷靜是一個老練的盜賊必須具備的,所以在沒有把握之前,列那並沒有貿然進入墓室。
列那帶著一行五人,在鹿爾城外/yin朦的小路上行進著,周圍一片寂靜。這是個偏僻的地方,需要穿過一片茂密的松林,所以知道它的人並不是很多,也許正因為這樣,坦丁的墓室到現在還依舊沒有被別人發現。聖魔法師的墓穴沒有西尋想像的那麼壯觀,當他站在一處斷裂的碑文面前,列那告訴他的時候,西尋有些不敢相信。
盜賊列那在碑文周圍轉了幾圈,就發現了隱蔽的機關。隨著機關的開啟,碑文後面的石牆轟轟裂開一道縫隙,頓時從裡面撲出一股濃烈的霉腐味道。列那敏捷的閃了進去,作為盜賊並且身兼隊長之職,他必須機靈的鑽進去偵察裡面的情況。大的墓室都是機關重重,而這個艱巨的任務只能交給老練的盜賊來完成。
列那進去之後向其他人招了招手,接著兩個身材魁梧的戰士跟了進去,而西尋和游吟詩人德爾卡是最後進入的。老邁的德爾卡走的並不舒服,一路的坎坷讓他這個失明者嘗夠了苦頭,即便有西尋在一旁攙扶著,但依舊免不了被一些蔓籐拌住。
墓室裡漆黑一片,即便是從石壁縫隙投射進來的光線都不足以驅散黑暗,德爾卡的心理終於有些平衡了。在這裡,其他人和自己一樣,眼睛成了擺設,而他則更容易適應這裡的黑暗。這是一條狹長的走廊,無數個台階一直往地下延伸著,不時有冷颼的風從裡面吹出。按列那的話來說,這意味著墓穴還有其他出口。
往下行進了一小會,石壁縫隙的那點光芒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列那點起了火把,藉著火把微弱的光明,西尋這才發現兩側chao潤的石壁上長滿了斑斑綠苔,空靈的滴水聲使得氣氛非常詭異。
火把被冷風吹的獵獵的響,也許是由於氣流的緣故,狹長的隧道發出另人毛骨悚然的喘息聲,在距離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塊耀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