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了腰上一塊極端名貴的玉珮,轉身丟給常在,誇道,「今天的菜做得好,你也算盡心了,拿著這個去吧。」
常從察覺嚴雨想打鈺昊的主意開始,就嚇得腿肚子抽筋,大呼不妙,好幾次想開口求嚴雨不要賞了,沒想到好運天降,鈺昊一個小小拒絕就讓事情轉了個彎,自己最後還得了一個寶貝,歡喜得眼睛瞇成一條縫,連連打躬道,「謝君主,謝鈺昊君主,謝嚴雨君主。」拿著那玉珮,渾身快活地退下去了。
嚴雨卻被嚴林的兄長之愛震動了,半天還張大了嘴巴,愣了似的看著嚴林,半日感動起來,一把攥著嚴林的手,結結巴巴道,「嚴林哥哥,我……我就知道自己再不爭氣,你也是……也是疼我的。」
破天荒地,嚴林竟有些許慚愧。
鈺昊在一旁道,「要說話,不如邊吃邊說吧。菜都涼了。」
兩個孿生兄弟醒過神來,想起這頓飯吃得真不容易,不禁同時失笑,那一刻,那模樣和表情,活脫脫就是同一個模子出來的。
鈺昊看得驚歎,第一次覺得嚴林和嚴雨真的極為相像。
奇怪,從前竟看不出來。
於是,氣氛變得極好,兄弟三人竟變得兄友弟恭起來,一起在桌旁坐下,愜意地邊聊邊吃,說得最多的自然還是嚴雨,一邊油水淋漓地啃著肘子,一邊嘰裡呱啦無所不談,嚴林和鈺昊慢嚼細咽,聽著嚴雨口水亂噴,臉上都帶著微笑,偶爾彼此互看一眼,便有什麼輕而暖和的東西撞在心頭一般,不禁暗中生了感歎,只是一頓飯的光景,怎麼就恍如生前身後,截然不同?
天意真是不可測。
嚴林心裡最清楚發生著什麼。鈺昊卻只是模模糊糊,只是覺得眼前這人並不那麼可恨可怕了,自己也不貪心,若能如此下去,這樣的日子。倒也比自己預想過的要好上一點。
他這個願望,雖然真的不算貪心,但顯然並不容易成真。
一頓飯還沒吃完,事情就來了。
房門外,忽有人影一閃,在門外站住了腳,往裡面稟道,「昊君君主,小的有要事稟報。」
嚴林吃飯是嚴令不許打攪的。正和鈺昊隔桌相對,笑著聽嚴雨誇誇其談,聽見聲音,朝門外一瞥,看清楚那人面目,頓時眼角一跳,放了筷子緩緩站起來,笑道。「你們先吃著,我出去一會。」
嚴林踱出房門,等在門外的人剛動了動嘴,被嚴林掃了個眼神,立即不做聲了。
兩人默默轉到廊下,嚴林才悠悠道,「說吧。」
那人穿著宮內中級侍衛的衣服,眉目間藏著一絲細緻,名叫林川。是嚴林身邊幾個探聽宮內消息的得力臂膀之一。
林川先左右看看。
「君主。」他跨前一步,在嚴林耳邊嘀咕了一句。
嚴林一聽,臉色雖無大變,眼神卻驟地沉了下來,「母妃去了那處?什麼時候的事?她去幹什麼?」
麗妃呆著的地方,自然就是冷宮。
他本來不想理會被關在冷宮的麗妃,不料一個嚴雨,一個鈺昊,先後都差點在那惹出大禍,再不下點功夫。日後更不得了,便吩咐林川暗中對冷宮裡的事留心一二。
林川道,「小的得到的消息,麗妃娘娘約莫吃中飯的時候過去的,還帶了一個食盒,說和麗妃娘娘情同姐妹,看著麗妃娘娘一個人冷清,心裡過不去,弄點好吃的送去。以麗妃娘娘現在的身份,門口的侍衛們也不敢攔她,就讓她進去了。後來過了小半個時辰,麗妃娘娘就出了門,回殿裡去了。」
嚴林從聽見「食盒」二字起,疑心就重了。
母妃和麗妃之間的恩恩怨怨,明爭暗鬥,幾十年來就沒停過一天,已經到了不看著對方的屍首,心裡這簇火就消不下去的地步。
要不是麗妃還未正式成為皇后,有些膽怯,自己這個昊君又再三明裡暗裡地脅迫,恐怕麗妃早對被打入冷宮的仇敵下手了。
情同姐妹?
哼,連那些開門迎她進去的侍衛心裡都絕不會信。
嚴林一邊暗暗冷笑,一邊徐徐地問,「食盒裡的東西,都有查驗過嗎?」
「當然查驗過。」林川稟道,「雖然是冷宮,麗妃娘娘畢竟曾經受過皇上多年寵愛,還為皇上生了第一個兒子,她要是在裡頭出了事,看守的侍衛哪個活得成?況且兩位娘娘的事,侍衛們多少也知道,查驗的時候更是加倍小心。」
像是為了安嚴林的心,他又補充了一句,「另外,小的也已經打探清楚。麗妃娘娘出門後,麗妃娘娘依舊好好的呆在裡頭。要是出了事,宮裡早就鬧起來了。」
「哦?」嚴林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母妃去這一趟,就只是好心送些吃的?」
「像是有聊了兩句。」
「說了些什麼?」
「小的不清楚。」被嚴林亮得像星似的眼珠子一瞅,林川呼吸微微急促起來,顯得有些為難,低聲道,「冷宮是後宮裡頭管得最嚴的地方,要打探消息,買通人手,都需要時間。再說,那些貼身跟著麗妃的人,一則都是跟隨麗妃多年忠心耿耿的,二則,就算他們其中有一兩個想另投明主,也要有機會和我們接頭不是?這才幾天的功夫,小的還暫時無法和裡頭的人打上交道,目前先買通一個看門的普通侍衛,只能知道門上的事,等再過些日子,小的想辦法慢慢往裡頭滲。君主,這種事急不得。」
嚴林知道他說的是實情。
在後宮裡頭打聽不該打聽的消息,本來就充滿危險,萬一露出馬腳被人揪住,說不定立即被栽上一個密謀的罪名。
尤其是冷宮,尤其是麗妃。
誰會相信在冷宮有動作的新君不是為了害麗妃,而是為了保麗妃?
若在這個地方栽個跟頭,被人抓了實據,到了歷代面前,那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
嚴林暗中歎了一口氣,臉上卻裝作不在意,只道,「這麼幾天,你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是我從前考慮得不夠周全,早就該在冷宮那頭留意些,也不至於今日這樣。」
堂堂君自責兩句,林川當然不敢插話,低著頭在一旁聽著。
嚴林道,「你去見見買通的那個侍衛,誇獎他兩句,多賞點錢。以後再有不尋常的人在麗妃那裡露面,別管是不是在當值,立即來報。別像這次一樣,人都走了,我才得到消息。」
林川點頭稱是。
嚴林囑咐道,「多看著麗妃,如果有病痛,即刻召好的太醫去看,別讓人趁機下手害了她。」
兩人細細商量一番。
打發林川離開後,嚴林記掛著屋裡的鈺昊,又往原路回去。
跨進房裡,和離開的時候一樣,嚴雨還在嘩啦嘩啦地大談他在封地裡無人管束時的頑皮事跡,說得興起,連椅子都不坐了,站著指手畫腳,整個興奮的猴子似的,說著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撓了撓頭,忽然伸著脖子往窗外吆喝一聲,「喂,那個站門邊的小子,幫我往麗妃娘娘那邊跑一趟,說嚴雨君主到昊君殿裡……嗯,那個,對了,練字!嚴雨君主在嚴林君主這裡練字,正練得起勁呢!晚上再回去。要麗妃娘娘不用派人到處找。聽見了沒有?快去!回來了賞你好東西!」
說了有賞,本來正在太陽底下偷偷打盹的小內侍頓時跳起來,勤快地跑去報信了。
嚴雨哈哈大笑,得意無比,根本不知道背後嚴林已經進來。
反而鈺昊似乎察覺到什麼,把頭往後一扭,正好瞧到嚴林已經到了嚴雨背後,負著雙手,一臉隨時會開口教訓的冷然。
鈺昊正被嚴雨逗得高興,自從回到皇宮後,難得的舒爽,心裡也沒怎麼細想,不自覺地就豎起一根指頭湊到嘴邊,對著嚴林輕輕的,「噓」。
看著嚴林臉上的驚異,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頓時一愕。
這是幹什麼?
他這個廢人,竟真的裝模作樣地和當今君君主玩起來了?而且,這個還曾經……
鈺昊又羞愧又驚惶,訕訕把手指縮回去。
嚴林早喜翻了心,再不理會嚴雨,跨前一步,猛地把鈺昊的手指抓了,裹在掌心裡不肯放,以僅能讓彼此間聽見的聲音,低聲笑道,「鈺昊哥哥的指頭,原來這麼好看。」
鈺昊尷尬得要死,嚴林那般語氣,十足的輕薄調戲,讓人頓時聯想到了昨晚兩人在床上干的丟人的事。他覺得臉上火熱,知道自己不爭氣地臉紅了,再看嚴林眼神,越發的曖昧,好像看穿了他正回憶起那些下流的快感,更加窘迫。
宛如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直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手指被嚴林握著,抽了幾次都抽不回來,鈺昊說不出原因的心虛,竟然越來越不敢用力。他抬頭看了身邊還在站著大發感慨,完全不知道身後發生什麼事的嚴雨,又把目光移向嚴林,哀求般的搖了搖頭,要他快不要如此。
嚴林被他誘得渾身發癢,恨不得一腳把礙事的嚴雨踹出去,關上門來肆意憐愛。(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