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萬忠心想,所有事情都是崔立文指使陶建斌和廖傑給自己下的套,崔立文這是要把自己往死裡坑啊。
張海潮是常務副市長,因病猝死,對溢揚班子影響很大,崔立文作為市政府班子的班長,卻在找借口拖著不露面,實在拖不過去了,才找準時機與楊雪峰前後腳趕到桃園賓館,跟楊雪峰見了面之後,第一句話就是把自己摘出去,要說他心裡沒鬼,王萬忠死也不會相信。
如今聽到廖傑還想給崔立文打掩護,王萬忠氣不打一處來,劈頭蓋臉就罵道:「張市長有沒有心臟病史,這還用康秘書專門去提醒你們嗎?作為桃園賓館的經理,為領導服好務本就是你工作範圍內的職責,你往康秘書頭上扯什麼?還有,深更半夜的,肖天跑到張市長臥室裡幹什麼,你廖傑敢跟我說你不知道?海潮同志突然逝世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麼,你廖傑敢說一點都不清楚?你和陶建斌兩人到底謀劃了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被王萬忠暴風驟雨般一頓臭罵,廖傑頓時懵了頭,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事情的轉機會來得這麼快。把張海潮的死往收受賄賂上引,不是王萬忠默許的嗎?為什麼短短時間內,王萬忠就轉變態度了呢?
齊雲沉浸在悲傷中,卻也聽明白了幾人對話中的意思,內心的悲傷轉化為憤怒,悲憤交加地說:「你們還是不是人呀?我們家老張哪裡對不起你們了,人死了你們還不肯放過他,還要往他身上潑髒水,這事沒完,我一定要想省委領導匯報,替我們家老張討個公道!」
崔立文心裡咯登一下,他知道,身為省婦聯副主席的齊雲,是有資格在省領導面前匯報工作的,如果齊雲不管不顧的把張海潮事件捅上去,省領導盛怒之下,絕沒有他好果子吃。
這一刻,崔立文才意識到,他栽贓陷害張海潮的行為真是愚蠢到了極點。大勢已去啊!崔立文暗自感歎道。
陶建斌早已經汗流浹背了,特別是康毅把話說完,他就知道自己被這小子yin了,但是他又無法為自己辯解,多年的官場經驗讓他清楚,這時候,說得越多越遭人恨,最明智的選擇是,閉緊了嘴巴裝孫子,只是……
陶建斌情不自禁的掃了眼崔立文,見崔立文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心裡暗暗祈求,崔市長,真不是我出賣的你呀,你一定要相信我啊,都是康毅那小子信口雌黃編出來的謊言啊。
崔立文似乎感受到了陶建斌祈求的目光,一道透著寒氣的眼神朝陶建斌逼視過來,此刻,他的內心充滿了不甘、憤怒、惶恐、焦躁等種種情緒,要不是陶建斌,他不會陷入到如今這種被動的局面中來。
但他隨即又想到,陶建斌有什麼理由背叛自己?難道說他和王萬忠達成了默契?這麼一想,崔立文覺得他的猜測基本上接近事實真相了,不然,陶建斌不敢明目張膽的欺騙他。好你個王萬忠,跟我玩這一套,真有你的。
陶建斌心中冰涼一片,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崔立文已經認定了他和康毅暗中勾搭連環,導致崔立文周密的計劃中途崩盤,這一眼,讓陶建斌後脊樑徒生寒意。
王萬忠上前兩步,走到齊雲身前,沉痛地說道:「齊主席,都怪我御下不嚴,才會發生這種事情,你放心,對於海潮同志的死亡原因,我會給你一個明確的交代。」
見王萬忠說的頗為真誠,齊雲倒不好多說什麼了,點點頭,說道:「王書記,希望你不要讓老張去世後還要背負罵名,能給他還有我和孩子一個滿意的說法。」
王萬忠嚴肅地說:「一定!」他轉過頭看了崔立文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市政府要為這件事情負責任,我建議,立刻對陶建斌、廖傑撤職查辦,針對海潮同志的死因,責令市政府相關負責人查清事實真相後向省委省政府作出說明。」
這一刀不可謂不狠,王萬忠明顯是要壯士斷腕,採取棄卒保車的方法來換取他的政治聲譽和前程。刀刀扎進崔立文心窩子裡,讓他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啞巴吃黃連。
崔立文的表現也的確和王萬忠所想的一樣,雖然內心憤懣,但卻不敢表露在臉上,胃裡攪和的難受,像吃了個死蒼蠅一般,有苦難言。他也看出來了,大家望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分明是在表示,沒有你的指示,陶建斌、廖傑是絕不敢對張海潮栽贓的。
崔立文瞬間就明白過來,唯有把自己摘乾淨,才能不讓張海潮事件的後續影響牽連到他頭上來。
「王書記說得對,桃園賓館的工作存在嚴重不足,主要負責人不僅要就地免職,我建議市紀委立刻介入,對陶建斌、廖傑二人栽贓陷害海潮同志聲譽的行為進行徹查,對這件本不該發生的事情,作為市政府黨組書記、市長,我會向省委省政府作出深刻檢討……」
說這番話時,崔立文狠狠地瞪了陶建斌一眼,陶建斌就明白了,崔立文這是要將責任全部推到他頭上來,陶建斌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但眼下這情況由不得他辯解,沒有人可以證明,這件事真正的主謀是崔立文,他不過忠誠的執行了崔立文指示罷了,他只能祈求崔立文顧念舊情,關鍵時刻拉他一把,讓他免受牢獄之災,也不枉他多年來跟在崔立文身邊鞍前馬後了。
王萬忠鬆了口氣,對楊雪峰說:「楊書記,你看這麼處理可行?」
楊雪峰漠然的點點頭,說:「陶建斌、廖傑是一定要撤職查辦的,剛才宋大姐和康毅都提到了一個人,叫……叫什麼來著?」他轉過頭對著康毅,詢問道。
康毅說道:「肖天。」
楊雪峰頷首道:「對,肖天,這個肖天才是栽贓誣陷海潮同志的執行人,王書記,一定要把他找出來,查明事情發生的真實原因。對了,剛才康毅說,肖天還遺留了一副手套在海潮同志的房間,對吧?」
趙金輝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到康毅身邊,遞上手套說:「這是我剛剛從張市長臥室裡取過來的,手套的主人應該是肖天。」
接過手套,楊雪峰看了看,遞給旁邊的工作人員,說:「有它在就好辦了,馬上去將肖天控制起來,查清情況後,立刻向我匯報。」
這人一看就是省紀委的,他嚴肅的點點頭,轉身就走。
崔立文嚇壞了,如果被省紀委的人率先找到肖天,他可不敢保證肖天不會把他賣了,他壯著膽子走到楊雪峰身邊,建議道:「楊書記,要不,讓市局的同志配合省紀委的同志一起過去吧。」
楊雪峰意味深長地掃了崔立文一眼,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雖然他差不多可以肯定整件事情的背後是崔立文在推動,但他知道,事情一旦鬧大,省委會相當被動,並且,在沒有確鑿證據證明崔立文有觸犯法律的行為,很難將他拉下馬來。省委領導也不可能草率的查辦一名正廳級幹部。
說到底,栽贓陷害一名幹部的聲譽,是道德失准行為,夠不上刑事責任。
「也好,那就辛苦市局的同志們了。」沉吟片刻,楊雪峰同意了崔立文的請求。
崔立文長出一口氣,點頭下去安排了。
康毅微不可察地皺起了眉頭,他實在不甘心就這麼放過崔立文,後一想,楊雪峰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一個不受人待見的小秘書,還是別cāo大領導的心了吧。
「齊主席,咱們一起去送海潮最後一程吧。」在九號樓門前停留了不短的時間,楊雪峰心情沉重,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對齊雲說道。
齊雲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淌落下來,默然點頭後,腳步沉重地走進九號樓。
看著被單包裹著的張海潮遺體,齊雲娘兒倆再也難掩心中的悲痛,撲到張海潮遺體上,嚎啕大哭起來……
在場的人無不感同身受,跟著抹起了眼淚。
康毅扭過頭去,淚水早已打濕了面龐。趙金輝遞給康毅一張紙巾,眼含熱淚勸慰道:「毅哥,別難過了,當前最重要的是處理好張市長的身後事。還有,齊阿姨情緒不穩定,你要勸她想開些。」
拍拍趙金輝的肩膀,康毅說:「我知道。」
兩人的對話被王萬忠聽進耳朵裡,眉心禁不住跳了一下,他越發看不懂康毅了,這個機智又不乏沉穩的年輕人,還是張海潮那個沒腦子的秘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