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上傳,求票票支持啊。…………趙金輝下樓了,康毅走到窗前,俯視著樓下人們行色匆匆的腳步,默然一笑,每個人都在忙,有的忙著生,有的忙著死,有的忙著生不如死,而有的則是在忙著作死。
百無聊賴的,康毅點了一支煙,也不抽,任由淡藍色的煙絲裊裊升騰在半空,隨後消失不見,只留下空氣中殘存的那點淡淡香味兒。
靜下心來想一想,人這一輩子,其實也挺索然無味的。年輕時爭名逐利,總是感慨:風起雲湧、時不我待,趁著年輕、快往上邁,說好聽些叫有進取心、有事業心,說難聽的,還不是為了後半輩子能享盡榮華富貴;人到中年了,事業心也不像年輕時那樣重了,到了高位還好點,按部就班至少可以安安穩穩的等退休,拼上了青大好年華卻一無所獲者,隨著時間的消磨,也失去了那份執著的勁頭了,卻還得馬不停蹄的繼續為生活奔波忙碌;等到歲月在臉上刻滿了痕跡,回頭看看走過的路,似乎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忙活了一輩子,最終還是要塵歸塵土歸土,就像這升騰在半空中的縷縷青煙,早晚會消失不見……
正胡思亂想之際,門響了,康毅走過去把門打開,趙金輝面色凝重的走進來,在他身後,跟著臉色蒼白的宋大媽。
康毅請兩人坐下,倒了兩杯水放在茶几上,目光灼灼地望住宋大媽。
宋大媽被康毅看得臉色迥然,低著頭不敢碰觸康毅的目光,因為在九號樓工作,她對康毅不陌生,更清楚康毅的性格。在她看來,康毅這個秘書,比張海潮那個正主兒還難伺候,毛病忒多,知道他要跟自己見面,宋大媽心頭一直忐忑不安。
讓她沒想到的是,經歷了張海潮死亡事件,康毅的心境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從浮躁到沉穩,從幼稚到成熟,一點點的轉變著。
「宋大媽,都是老熟人了,你別緊張,先喝點水。」康毅看出了宋大媽的緊張不安,緩緩開口說道。
宋大媽一愣,這小子啥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以前見面可是直呼我「老宋」的。她抬起頭,露出一個極不自然的微笑,說道:「康秘書,我不緊張。說起來,我有對不住張市長的地方,我這是愧疚,大媽不是個不知道好歹的人,張市長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大媽吃了豬油蒙了心,做出了對不起張市長的事,讓你也跟著受了牽連,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康毅心說,這還像句人話,幸虧你沒徹底不可救藥,不然的話,就憑你幹的這些事,陶建斌能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
不過,宋大媽這話說得沒錯,張海潮對身邊人體貼入微,無論是不離左右的司機、秘書,還是九號樓的服務員、工作人員,只要身邊人有困難,跟他提出來,能幫忙的他從不推辭。
不僅如此,張海潮還是個特別細緻的人,康毅親眼所見的兩件小事讓他記憶猶新,一次是宋大媽去九號樓打掃衛生,適逢張海潮下班,張海潮見宋大媽身上的衣服破了個洞,上樓翻箱倒櫃找出了他愛人過來時帶著的衣服,讓宋大媽趕緊換上。
還有一次,溢揚市下轄的昌山縣盛產蘋果,昌山縣長每年都會送些蘋果讓市領導嘗個新鮮。昌山縣父母官聰明啊,把蘋果送進市裡,一來,跟領導處好關係能得到領導的特殊照顧;二來,市領導嘗著好吃,就會廣為宣傳,無形中為昌山蘋果打開了銷路。
蘋果送得多了,擱時間太久就會腐爛,多數領導都會分給親戚朋友,張海潮則不然,他自己留下幾個,剩下的幾大箱讓身邊的人統統搬回家去消滅了,知道宋大媽家日子過得拮据,專門安排康毅,讓他給宋大媽多搬一箱,他甚至專門找到宋大媽,跟她說:「人上歲數了,就要多吃水果,因為水果中含有豐富的維生素,對身體健康有好處。」感動地宋大媽熱淚盈眶。
所以,宋大媽說對不住張市長,康毅才會覺得她良心未泯。康毅對宋大媽的家庭情況,多少有點瞭解,康毅站在宋大媽的角度看,對她的做法倒也能夠理解,但是,理解並不等於贊同,一個人,如果連起碼的良知都喪失了,境遇再慘,也是不值得同情的。
老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家境貧寒不能成為她幫助陶建斌陷害張海潮的理由。
「好了宋大媽,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都過去了,」康毅斟酌著用詞,誠懇地說道:「你能站出來揭發陶建斌的陰謀,我和金輝都特別感謝你,待會兒見到市委王書記和省裡派來的領導,希望你能如實將看到的情況說出來。」
宋大媽點著頭,從包裡拿出了一萬塊錢放在桌上,尷尬地說:「康秘書,你放心,我會如實說明情況的,那天晚上,我確實看到過市鋼廠的肖廠長進了張市長的房間,幾分鐘後又從張市長房間裡出來了。這一萬塊錢,是陶秘書長硬塞給我的,我把它交給你,你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
康毅心裡想:陶建斌為了幫崔立文掩飾真相,出手真大方啊,封口費一給就是一萬,老子每個月才領三百四十六塊兩毛五,一萬塊錢差不多快趕上老子三年的工資了。
「宋大媽,這錢你暫時收起來吧,等會兒見到省裡領導,你親自交到他手上比較妥當。」康毅長了個心眼,特意囑咐宋大媽要把錢交給省裡派來的人,因為他對溢揚市這些領導不存在信任感,交給他們,說不定就把陶建斌給宋大媽封口費的事情隱瞞下去了。
宋大媽點頭說:「行,我聽你的。」
康毅還想囑咐她些注意事項,就聽見汽車行駛的聲音傳過來。他趕忙站起來,走到窗前向下觀望,只見兩輛掛著「東a」牌照的奧迪車停在九號樓門前,緊接著,市長崔立文的藍鳥也駛了過來。
康毅心裡冷笑不止,崔立文這時間掐的真準啊,剛好和省委領導前後腳進桃園,不能不讓人懷疑,他一直都在大門外等候。
大高個、白面龐的崔立文穿著黑色西服顯得英氣逼人,他搶先下車,快步走到第一輛奧迪車前,熱情地拉開車門,迎下來一位和他差不多個子,戴著金絲邊眼鏡,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康毅看了那人一眼,心說:這就是王萬忠口中的楊雪峰書記吧?
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多想,看見王萬忠也從九號樓迎了出來,康毅邊走邊說:「金輝、宋大媽,趕緊走,省委領導過來了。」兩步,他就跨到了門前,拉開門率先走了出去。
扭轉局勢的時機就這麼一瞬,錯過了再想找機會就很難了。還有,康毅猜測,此時,王萬忠對崔立文遲遲不露面肯定心存不滿,康毅知道他唯一的機會,就是趁王萬忠和崔立文沒有達成默契之前搶先出擊,徹底打亂他們的陣腳,才能讓這兩條老狗彼此生疑、互相撕咬,最終達成自己的目的。
踏出這一步,康毅已經考慮好了徹底得罪王萬忠和崔立文的後果,但他認為值得,就算他們要打擊報復能怎麼樣?無非給自己個冷板凳坐,處境還能比現在更壞?
當康毅帶著趙金輝、宋大媽穿過水杉林來到九號樓前時,崔立文正一臉嚴肅的跟楊雪峰說話。
正如康毅預料的那樣,崔立文被王萬忠逼得無法再躲避,但露面的時機卻選得非常恰當,恰好被省委派來的紀委副書記楊雪峰看到他剛剛趕到桃園賓館,之前並沒有和市委書記王萬忠在一起。
崔立文神色凝重的跟楊雪峰說:「楊書記,海潮同志不幸病逝,我和萬忠同志均感到十分悲痛,市裡有個重要的招商活動,拖到現在我才過來,愧對海潮同志啊。」
王萬忠冷眼旁觀崔立文的表演,暗自在心裡罵了一句:真能給自己臉上貼金,你tmd還要不要臉?想這麼容易的就把自己摘出去,沒門兒!
楊雪峰表現得很平靜,但內心早已波瀾起伏,王萬忠跟省委領導匯報張海潮死亡原因時含糊其辭,省委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可能超乎想像,才決定委派他陪同張海潮的妻子趕來溢揚處理喪事。
來的路上,楊雪峰接到了京城蘇家打來的電話,講的同樣是張海潮的事情,並且,這通電話是蘇逸之親自打來的,可見張海潮的死亡已經引起了蘇家老爺子的重點關注。電話中,蘇逸之要求楊雪峰慎重處理張海潮的身後事,要做到無枉無縱。楊雪峰就感到,張海潮死亡背後,原因怕是不簡單。
楊雪峰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和蘇逸之通完電話後,他馬上給省委書記吳啟智撥打過去,吳啟智告訴他,溢揚市委書記王萬忠剛剛進一步向他匯報了張海潮的搶救細節,說張海潮的屍體被人發現的時候,同時發現了桌子上有五萬現金。吳啟智要求楊雪峰,一定要慎重對待,但也不能操之過急,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維穩,穩定壓倒一切這個大原則是永遠不能變的。
楊雪峰明白,省委書記的潛台詞是:不能因為張海潮的死亡原因無法定性,讓省裡被動。
他不由想:事情太複雜了,一個處理不好,省裡不好交代不說,還會將溢揚的幹部一次性得罪乾淨,另外,蘇家那邊怎麼交代?張海潮啊張海潮,你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
楊雪峰跟張海潮私交不錯,他對張海潮莫名其妙的死亡感到由衷的心痛。更重要的是,同為蘇家一繫在東海的重要力量,兩人有著相同的政治理念,張海潮被牽扯進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惡性事件裡面去,讓楊雪峰為他感到屈辱。
看著崔立文的惺惺作態,楊雪峰心生厭惡,站在旁邊一言不發,他扭頭想跟王萬忠寒暄兩句,一個聲音突兀的傳進了他的耳中。
「楊書記,請留步!市裡對張市長的死因定性,是場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