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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7章 關鍵人物 文 / 逆水扦帆

    回到房間,找了兩個麵包湊合著吃下,康毅的手機響了起來。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手機還屬於稀罕物品,在九十年代初期,只有富豪和高級官員通過關係才能弄到一部比磚頭小不了多少的「大哥大」。

    那時,「大哥大」被認為是「大款」的象徵,能搞到「大哥大」批文的是「高級倒爺」。九十年代的人們形容富豪,一般會說:有錢人就是,開著桑塔納,打著大哥大。

    康毅這部大哥大是從美國帶回來的,回國後費了很大勁,托朋友找到京城長話大樓,在一個兼做移動電話業務的尋呼營業廳辦理的入網手續,為了能正常使用,所付出的代價是:繳納入網費6000,預存話費1000,請朋友吃飯還人情消費150。

    一般情況下,康毅輕易不會使用它,這玩意通話質量奇差不說,康毅總覺得,拿著它,炫耀和奢侈需求,大過通話需求。走在大街上,看見拿著它耀武揚威的,基本上都是暴發戶。如果不是今天趕上張海潮這攤子事,康毅絕不會拿出來顯擺的。

    「喂,我是康毅。」電話接通了,康毅面無表情地說。

    電話是趙金輝打來的,聽到康毅的聲音,他迫切地說:「毅哥,我是金輝,你讓我辦的事情,我都辦妥了,電話裡說不清楚,你在哪兒?」

    康毅神情一振,立刻說:「我在桃園主樓318房間,你馬上過來吧。」

    趙金輝趕忙說:「好,我這就到。」說完,他掛斷電話。

    康毅心說:讓金輝出馬,這步棋是走對了。激動之下,他在屋裡來回踱起了步子。

    趙金輝沒讓康毅等待太久,十多分鐘後,敲門聲響起,康毅急切地走過去將門打開,趙金輝一陣風似地閃了進來。

    「毅哥,我都打聽清楚了,」進門後,趙金輝也不客氣,看見床頭櫃上有打開的雪碧,拿起來一口氣灌進肚子裡,抹抹嘴,繼續說道:「宋大媽一家六口人,老婆婆八十多了,丈夫是鑄造廠的下崗職工,底下有兩兒一女三個孩子,生活挺艱難的。」

    康毅丟給他一支煙,說道:「瞧你滿頭大汗的,別著急,坐下慢慢說。」

    「好,」趙金輝接住煙,點燃後吸了一口,在沙發上坐下後蹙眉說:「宋大媽的情況,我是找朋友打聽的,打聽清楚後,我去了宋大媽家裡碰運氣,想著如果能跟她家裡人接觸上,說不定可以問出點情況來,倒是沒想到正好遇見她在家。」

    「你沒看錯吧金輝,剛才我還看見宋大媽在桃園配合調查,怎麼轉眼就回家了?」康毅打斷了趙金輝的話。

    趙金輝目光迥然地說道:「這種事情我能跟你開玩笑麼?毅哥,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康毅笑了,伸手比劃一下,說道:「好,你繼續。」

    猛吸了兩口煙,將煙蒂摁在煙灰缸裡使勁捻了兩下,趙金輝說:「到了她家之後,看見宋大媽也在,我也有些措手不及,我向她說明了來意,想跟她談一談。結果宋大媽跟我說,沒什麼好談的,她什麼都都不知道,讓我趕緊走。從她慌慌張張的樣子中我就感覺出了她一定隱瞞了什麼,就像毅哥你說的,她沒說實話,不然也不會這麼急著趕我走。」

    「我發現她邊說邊收拾著東西,像是要出遠門。還有,我無意中瞥見她的包裹裡露出了一沓錢,就更懷疑了。宋大媽家非常貧窮,老婆婆八十多歲了,半身不遂癱瘓在床,沒錢醫治;丈夫老金在市鑄造廠下崗後找不到工作,就在臨街租了個小鋪靠修自行車掙幾個錢貼補家用;大兒子不讀書了,在農機門市當售貨員,小兒子和小姑娘一個讀高三一個上初中,看她家徒四壁的,怕是支付兩個孩子的學雜費都困難,她哪來那麼多錢?」說到這裡,趙金輝看著康毅。

    康毅問道:「你調查的夠詳細的,這麼說,你懷疑這筆錢是陶建斌給宋大媽的封口費?」

    趙金輝點點頭,說道:「嗯,我就是這麼想的,後來也得到了宋大媽的證實。」

    康毅迫不及待地問道:「這麼說來,你說服了宋大媽出面將實情說出來?」

    趙金輝咧嘴一笑,說:「雖然很艱難,但總算不負你所托。」

    「快說說過程,你是怎麼辦到的?」康毅好奇地跟上一句。

    「宋大媽見我遲遲不肯離開,就惱了,連推帶搡地讓我滾,我豈會就這麼灰溜溜走人?見她情緒激動,我猜測她是因為收了陶建斌的錢說了謊話良心不安,乾脆單刀直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跟她講述張市長是個多麼好的領導,多麼體恤關心群眾,這麼好的一個幹部,你就忍心看著他死後還要被人誣陷成貪污受賄的髒官嗎?張市長人沒了,別人說什麼他也聽不到了,但是,一個大貪官的帽子扣在張市長頭上,你讓他的老婆孩子今後怎麼在人前露臉?」

    「我還跟她說,我為什麼過來找你,你心裡明白,我求你站出來把看到的情況說清楚,不為別的,就為了張市長死後的名譽,只要你肯站出來,挽救的不僅是張市長死後的清白,更重要的是,你還能挽救一個殘缺不全的家庭成員的清白,讓張市長的老婆孩子今後能在社會上挺胸抬頭的做人。同為女人,同樣作為孩子的母親,你也不願意看見張市長的愛人孩子一出門就被人指著脊樑骨罵:『這是大貪官的家人』吧?你想想看,人死了,還要背著莫須有的罪名,他的家人除了要忍受失去親人的痛苦,還得承受社會對她聲名是否清白的拷問,你讓她們今後怎麼生活?」

    「她被我這麼一鬧,當場就愣住了,見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聲情並茂,也跟著潸然淚下。宋大媽說,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不按照領導的指示辦,工作就沒有了,她還指著這份工作養家餬口呢。領導還威脅她,如果膽敢將看到的事情說出去,別說她,就連她的丈夫孩子都得跟著遭殃。她小細胳膊擰不過領導的大粗腿,不能眼睜睜看著家人有什麼閃失,如今當領導的都心狠手辣,說得出就做得到,萬一家人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後悔都找不到墳頭哭。宋大媽讓我別再逼她了,她不可能跟我過來指證領導。」說到激動處,趙金輝眼圈通紅,情難自禁的掉了兩滴淚。

    康毅點了支煙,又把煙盒扔給趙金輝,問道:「後來,你是怎麼說通她的?」

    趙金輝歎了口氣,說道:「道理講了一大堆,宋大媽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我看老是這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就想找她丈夫聊聊,看能不能通過她丈夫做通她的工作。正想走,她老婆婆聽見動靜從裡屋爬了出來,指著宋大媽的鼻子就罵,說老金家祖祖輩輩就沒出過一個像她這樣昧著良心過活的人,宋大媽誣陷一個好人,是存心葬老金家的名聲,如果宋大媽還有一點良心,讓她立刻跟我回來,向領導解釋清楚,有錯認錯,有罪伏法,如若不然,從此再也不要進老金家大門。」

    「宋大媽是個孝順的兒媳婦,見老婆婆情緒激動地爬了出來,當時就急了,讓我幫忙先把老人家抬進屋裡去,但老人家死活不肯進屋,我和宋大媽連哄帶勸的,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弄進去了。」

    「進屋後,老太太一把抓住宋大媽的手說:『鳳萍啊,剛才你跟這位小伙子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小伙子說得對,咱不能看著一個好領導被人誣陷坐視不管,更不能讓他的家人在他死了以後還要被人戳脊樑骨。俗話說得好,人心都是肉長的,將心比心,如果大牛死了,還要被人按上個罪名,人前人後的,你能抬得起頭來不?剛才你回來的時候,拿來一萬塊錢,說要帶我去省城治病,我問你這錢是從哪裡來的?你說是你掙的,我就懷疑錢的來路,你一個月兩百塊錢的工資,差不多五年才能攢下這一筆錢,那還得不吃不喝才行,突然拿出來這麼一大筆錢,娘能不懷疑麼?娘歲數大了,可腦子還清楚,這些錢是讓你撒謊的領導給你的吧?』

    老太太見宋大媽點頭,就又說:『馬上給領導送回去,跟他說,就說是我說的,咱家是窮,可是咱窮得有骨氣,就算我死在這床上,也不用昧著良心換來的錢治病。你也不用擔心他報復你,工作丟了咱可以再找,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朗朗乾坤的,他也沒那個膽子敢對大牛和孩子們怎麼樣,如果他真敢找事,娘拼著這條老命不要,也給你們討公道。你馬上去跟上級領導解釋清楚,還人家張市長一個清白。』宋大媽見老太太激動了,害怕惹得老太太犯了心臟病,也知道自己這事辦的不地道,這才點頭答應下來。」

    聽到這裡,康毅的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著轉,多麼樸實的一個老人家呀,沒有華麗的語言,話說的卻句句在理。康毅決定,等張海潮的後事處理完後,一定要去看看這位明事理的老人家。

    「金輝,宋大媽人在哪兒?」康毅問道。

    「在我車裡呢,我怕被陶建斌看見,暫時沒讓她下車。」趙金輝答道。

    康毅點點頭,為趙金輝的謹慎感到高興,他說道:「麻煩你再跑一趟,把宋大媽請到我這裡來吧。」

    趙金輝站了起來,坦誠地說:「毅哥,我很擔心,就算宋大媽肯將實情說出來,怕是也很難將崔立文的陰謀搗碎。」

    康毅笑著說道:「你是怕陶建斌死鴨子嘴硬不認賬吧?畢竟他給宋大媽做工作的時候,沒有第三個人看到。」

    趙金輝蹙著眉點點頭。

    拍了拍趙金輝的肩膀,康毅微笑著說:「去吧,我不止宋大媽這一張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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