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開得很沉重,也很「minzhu」。
所有人都能充分發表自己的意見,其中一位竟用近乎譏諷和謾罵的語氣說,「幾個月來,事實證明日本人蠻橫狡獪,決無悔禍之心;幾個月來的事實,也證明了許多『和運』同志利yu薰心,甘為虎倀」。甚至直言不諱地聲稱「不敢說自惜羽毛,但也不甘心同歸於盡」。
然而,在汪精衛的「人格魅力」和周佛海的花言巧語下,他的思想最終還是被「統一」了,繼續死心塌地支持「和平建國」。
內部分歧得到暫時解決,汪精衛的心情好了許多,一散會就把陳大少爺叫進書房,和聲細語地問起擴編情況。
「六千多官兵,快頂上任援道的綏靖軍了,繼祖,你果然沒讓姐夫失望,假以時日,必能成大器。」
「姐夫,現在的問題是糧餉,人吃馬嚼的,我真頂不住了。」
「難為你了。」
汪精衛重重點了下頭,一邊示意他坐下,一邊若有所思地說:「下個月的關餘一到,先解決你的問題。此外ri方對建軍立場略有鬆動,願以『軍械借款』的形式,移交三十門大正式山炮、十八輛小型坦克、二十輛裝甲車和四十輛摩托車。我打算把其中的一半給你,以此組建一個機械化旅。」
毫無疑問,他是鐵了心要把自己那點家底當御林軍使了,陳大少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故作興奮地問:「姐夫,ri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移交?」
「確切時間還沒定,不過你放心,板垣將軍來上海會談時我會催他的,爭取在節前敲定下來,確保『還都』時能有個整齊的軍容。」
板垣征四郎來上海!
南京到上海這麼近,不是走陸路就是走水路,而日本陸軍和日本海軍的關係擺在那裡,他那個狂熱的陸軍將領絕不會像自己一樣走水路,陳大少爺眼前一亮,「真是太好了!有坦克大炮,那部隊戰鬥力還不翻番?姐夫,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失望的,保證給您訓練出一支能征善戰的機械化旅。」
「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汪精衛笑了笑,又送上一顆糖豆,「繼祖,考慮到你即將成為新政府第一個機械化旅旅長,軍銜也要隨著職務提高,我已向軍事委員會正式提議晉陞你為陸軍少將,從今往後,你就是名副其實的將軍,而你那個像開漳聖王陳元光一樣帶兵打仗的願望也實現了。」
「真的?」
「姐夫什麼時候跟你開過玩笑?」
「我真是將軍了?」
「千真萬確,除非你不願意。」
「這麼好的事,我能不願意嗎?」陳大少爺一副激動不已地樣子,緊抓著他的雙手,「姐夫,您真是我的親姐夫!這個少將我不但要干,而且要幹好,指哪兒打哪兒,絕不會給您丟臉。」
「好了好了,都少將了還沒個正形!」
汪精衛笑罵了一句,隨即欲言又止地說:「繼祖,其實在任用上,我和你表姐以及你表哥有不同意見。當然,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尤其耀祖,作為廣東省主席手下卻無一兵一卒,建軍工作又舉步維艱,所以他想帶一個團去,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見。」
華南派遣軍自成體系,遠不如華中日軍那麼好說話,這一點陳大少爺心知肚明,見汪精衛繞來繞去竟繞到這個問題上。同時他聲稱爭取在年前把武器裝備敲定下來,那就意味著中國派遣軍總參謀長板垣征四郎近期就要來上海。
時間上來得及,陳大少爺盤算了一番,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不就一個團嘛,給我兩個月時間準備,兩個月後隨時都能拉走。」
部隊是在武進擴編的,故土難移,需要點時間準備無可厚非,汪精衛沉思了片刻,問道:「能不能再快點?」
「最快也得一個月,為確保萬無一失,還得讓軍官訓練團的兄弟提前結業。」
被陳璧君搞得焦頭爛額,汪精衛可不想再惹麻煩了,一口答應道:「沒問題,回頭我就給葉蓬打電話,讓他立即放人。」
儘管板垣征四郎的腦袋比眼前這位值錢得多,但陳大少爺還不甘心做那錦上添花的事,再次權衡了一番後,終於下定決心,湊到他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姐夫,照理說軍人應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該過問政治,但有些事卻不得不問,希望您不要生氣。」
「什麼事?」汪精衛被搞得一頭霧水。
「高先生和陶先生您是怎麼安排的?」
包括汪精衛和周佛海在內的絕大數人,對gqing那位的態度僅是戰、和意見不同,而對於蔣氏個人,則從無一語攻擊。在所有公開發表的文件中,也始終稱蔣先生而不直呼其名。甚至在私下裡說話也滿口蔣先生,連日本人在場時都毫不避忌。
相比之下,高陶對蔣的態度則激烈得多。
他們二人從香港到上海,從沒停止過對蔣攻擊。開口就是「蔣j石以國殉g,以黨殉人」,閉口就是「蔣j石挾持軍民,誣主和者為漢激ān,以暴力相摧殘」。他們對「和平運動」的熱心,表演得比其他任何人都要jing采萬倍。
陳大少爺可不認為他們跟汪精衛分道揚鑣,真是出於什麼「深明大義、幡然變計」,而是因為分贓不均,沒坐上他們想坐的位置。
錦上添花遠不如雪中送炭!陳大少爺才下定決心寧可出賣他們,也不讓他們走在自己的前面。
「高宗武和陶希聖?」
「嗯。」陳大少爺異常嚴肅地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聽到什麼閒言閒語了?」
「聽到了一些。」
陳大少爺咬了咬牙,毅然說道:「有傳言說高先生對您非常不滿,他自恃首先打通與日本聯繫的渠道,立下頭功,新政府成立後自然是開國元勳。而且在gqing時已經是外交部亞洲司司長,所以在新政府中官升一級當個外交部長應該問題不大。卻不料僅撈到個外交部副部長,所以失望到極點。姐夫,不是繼祖危言聳聽,這人一旦失去理智,很容易走極端啊!」
眼前這位從未過問過政治,汪精衛意識到他絕不是在無的放矢,想了想之後,不露聲色地問:「那陶希聖呢?」
「有傳言說陶先生對於『和運』,也以勞苦功高之開國元勳自命,不願擔任空洞的宣傳部長,而是志在實業部,您卻把實業部給了梅先生,著實讓他寒心吶!」
迄今為止,就高宗武和陶希聖沒搬進愚園路一一三六弄,想到他倆百般推脫,一直沒在「調整中日邦交」文件上簽字,汪精衛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涼氣,「誰說的?」
陳大少爺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回道:「姐夫,誰說得並不重要,是真是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別弄假成真,還是有備無患的好。」
「有證據嗎?」
「種種跡象表明,他們跟杜公館的萬管家走得很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這會兒您就找不著他倆人了。」
高宗武和陶希聖都是「首義分子」,汪精衛可不認為陳大少爺敢跟他開這樣的玩笑,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繼祖,除我之外,這事你還跟誰說過?」
「茲事體大,除您之外我誰都沒說。」
現在最怕的就是鬧笑話,汪精衛這才鬆下口氣,起身在書房裡轉了兩圈,猛然回過頭來,「繼祖,既然是你第一個察覺的,那這事就交給你來辦。不管是真是假,絕不能洩露出半點風聲,連你表姐都不要讓她知道。」
事實上陳大少爺也是這麼想的,甚至吃定了汪精衛會選擇「家醜不外揚」,見他果然把二人交給了自己,頓時欣喜若狂。但為了不讓他疑心,還是假作沉思了片刻,才低聲說:「姐夫,那我就請高先生和陶先生去武進住一段時間。對外怎麼說您想好,千萬別穿幫。」
還是自己人靠得住啊!
汪精衛暗歎了一口氣,凝重地說:「知道了,事不宜遲,你趕快採取行動,事成之後給我個電話。至於怎麼處置他們,等我想好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