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和尚和女人
咻……
「哥……」郎曉豆望著前方,嗔目結舌。
「嗯?」鍾壅也是滿腔感慨無處宣洩。
「此情此景,我想起一句詩句。」曉豆此時很文藝。
「什麼?」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
咻……
又是一陣黃沙伴風,吹過。
「呸,呸,呸。」梁晏吐出由於黃牛甩毛而飛進嘴巴的沙粒,咧嘴賠笑道:「我上次來的時候正好春暖花開,天氣宜人空氣濕潤,風沙沒這麼大。呵呵呵,幾位多擔待擔待,畢竟這裡離內蒙那麼近呢。」來都來了,不能臨陣退縮不是。
鍾壅吃驚,指著前面的風景問道:「內蒙古已經沙化如此嚴重了?兩個省就能把沙漠都吹過來?龍捲風還是颶風?」
幾個人,在火車換汽車,汽車轉小黑車後,輾轉來到此處,雙腳剛落地,身後的小黑車一蹦三顛兒地跑了。再回頭,大家都被震撼了。近處的黃土沙丘,生命跡象鮮少,枯草乾草零星地立於沙中。遠處高聳的群山身影隱在黃沙之後,若隱若現。
被強行拉來做苦力的洛晃滿臉笑容,「丫你有種,跑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偷東西?!」
梁晏解釋,「我也是來了以後才知道這地方這麼偏僻的,原先還以為是著名的懸空寺,後來才發現不是,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寺廟。但是絕對的夠年頭,如果不是它周邊環境不安全,估計國家也會將此開發成旅遊勝地的。」
洛晃搖頭苦笑,「還好沒帶我弟弟過來……」
鍾壅抓住重點,「這裡不安全?怎麼個不安全法?」
「你應該問,這裡哪裡安全。」張魁道。
「別聽他瞎說。」梁晏安慰他們,「就是風沙大點,空氣幹點,毒物多點,路難走點,食物少點,山難爬點……」
「你點完了?」張魁冷冷地問。
「……完了。」再點下去,估計就把人點走了。
「走。」張魁領隊就要往小沙漠上走去。
「錯了,走這邊。」梁晏忙拉住他,領著眾人左拐右拐下到了沙丘之下。遠處隱隱傳來了叫賣聲,又走了十來米,一個不大不小的集市出現在他們面前,細看之下發現,這集市竟然是貫穿黃沙而造,長約百米有餘,盡頭是烈日陽光射進通道。
梁晏邊走邊解說:「聽說以前沙漠化還不嚴重時,那邊山附近有數量眾多的村民,很多商販抓住機會早早就在此處販賣商品了。做到後來規模還很大。後來,沙化現象開始出現,起初商人們都只需加固自己篷子,遮風避雨擋沙即可。後來沙化越來越嚴重,已經不是幾根鋼條固定就能解決了,那時候政府又窮,不能撥全款,這些個商家就自己湊了些錢,加上上面的撥款,造了這條一百來米的鋼筋水泥通道。這都幾十年了,一直沿用至今。只不過隨著山腳村民到外打工,留守人員越來越少,所以集市也比之前蕭條很多。目前常駐這裡的都是些老商販,大都是些現在家中無所事事,倒不如出來賣出個煙錢,在這裡不為賺錢,主要為了仍住在那邊山腳的留守老人和小孩買日常生活必需品方便。當然,也方便了很多背包客。」說完,便停在一個地攤前,買水和壓縮餅乾。
攤主是個皺巴巴的駝背老太,梁晏買了水和乾糧,抽了張綠色的毛爺爺給老太,表示不用找了。老太也沒客氣,收起錢,像是想到什麼,無聲地盯著梁晏看起來。梁晏長得斯文,笑時雙眼微彎,眼睛頗亮,常常引得與他對視的女孩兒羞澀地逃避他的視線。但是被年齡這麼大的異性如此面無表情地注視還是頭一次。他禮貌地回以微笑,按照經驗,對方應該也會回他一個會意的微笑,然後別開臉。可惜凡事都有第一次,梁晏的笑容第一次對女性沒有任何影響。笑得有些僵硬,梁晏轉頭問同伴:「她為啥一直看著我?」
鍾壅等人也注意到了老太的反應,紛紛搖頭表示不解。這兩人若真的發生口角,他們不管是幫哪一方,都會落人口舌:幫梁晏吧,外人看就是一群人高馬大的外地人組團欺負人家老婆婆;幫老太呢,有對不起自己的同伴。索性遠離是非,反正梁晏也算是敬老的人。
梁晏轉回頭,恭恭敬敬地問:「老人家,有什麼問題嗎?」
老太指著他,「你……」
梁晏靈光一閃,急忙接茬:「你放心,這錢是真的,不是假的。我這不是看你們在這裡做生意也不容易,門前冷冷清清,所以不用找錢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錢還給我。」
「……」
梁晏也覺得這話有歧義,又補充道:「當然,我兜裡還有十來塊的零錢。」
老太翻了個白眼,這表情在一個古稀老人的臉上,顯得異常突兀,說道:「你要小心火。」
「火?為什麼要小心?」梁晏追問。
老太說完便躺回搖椅,閉眼,扇著蒲扇,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
洛晃拉起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梁晏,繼續趕路。梁晏不樂意了,「我還沒問完呢。為什麼要小心火?這是什麼意思?」
「沒聽過麼,高手在民間。或許那老婆婆懂些面相手相,看你最近有劫,給你提醒吧。你也沒必要問,所謂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總之你多多注意火不就好了。」
梁晏想想,點頭,確實是這麼回事。
通道盡頭,黃沙丘另一端,散落在山腳下的零星房屋組成了規模小巧的村莊。
洛晃見天邊已泛了橙黃色,提議今天就近在村莊中借住一宿,明天一早再上山。梁晏頭搖得跟撥浪鼓,「別,千萬別在這裡吃住。上次我朋友就是途徑這村子,嘴饞,買了碗麵糊,後來,一直躺回家的。所以還是不要貪近貪便宜吃些不明物體得好。前面進山的山腳下,有一家小旅店,我們去那裡住。」畢竟他來過有經驗,五個人便扛著包又走了半個小時才來到傳說中小旅店。旅店果真不大,四層小樓,從第二層往上,每層六間客房,一間衛生間加淋浴室。一樓大廳那叫一個全方位多功能,吃飯、娛樂、納涼、聊天,牌九骰子撲克麻將,一應俱全。別說,他們還真不是唯一跑進窮鄉僻壤的地兒找罪受的人。
在大廳吃完晚飯,四人要了張桌子搓麻將,曉豆在一旁伺候牌局。洛晃抓起牌拇指一摸,扔進場,「ど雞。梁晏,你確定這山裡不是旅遊勝地?」雖然現在大廳人倒不多,可剛剛吃飯時,老闆的大鍋飯可是炒了三撥,分別送進了二三樓的客房中。所以他們對這些客人是未見其人只見其飯量。估摸著人數不少。兩層樓十二間房,按常理每間睡兩人,也有二十來人。
下家梁晏半天沒吃上家的牌,悶悶道:「我說過啊,背包客很多,這山上可不止有一個和尚廟,聽說大大小小的山洞多則幾百個。所以在旅遊圈內有一定的名聲,很多人都到這裡徒步旅行,花錢自找麻煩。」
坐在他右手家鍾壅身旁的曉豆,邊剝橘子發給忙碌的四人,邊說:「你的麻煩也是自找的。」現在還連帶著拖他們一起下水。
「這怎麼一樣,我是來發財的,他們是來找死的。傳說每年都有一兩個不是墜山而亡就是不見蹤影,有一些還是二十來歲的學生,嘖嘖,何苦。」
「發財……」對家張魁聽後低聲自語,隨手拍出,「喏,你要的發財。你怎麼確定他們就不是來發財的?」
「碰!」梁晏喜上眉梢,用於開張了,樂呵呵地解說道:「肯定不是同行。表情神態、動作行為都不像,更沒有我們樑上君子的氣質。我們這種專做大買賣的,雖說做的是不問自取的行當,但也沒這麼明顯地躲著人,相反,大多數人你乍一看都是正常人。我說的正常人是指行為上的正常,不是精神上的。以現在這種情況為例,為了不引人矚目,我們通常採用的計策是混雜在人群中,而不是如此明目張膽將自己與旁人隔離,連吃飯都在各自的屋中各吃各的。他們現在的行為向陌生人就透露著一個字:滾。」
「……」曉豆給他奉上一瓣桔肉,「我覺得現在是我們被人隔離了。五個人被人家二十幾個獨立了。」
梁晏接過桔肉,不理會他,接著說:「我們晚上就上山。白板。」
始終悶著不說話,信奉張魁的教誨,食不言寢不語麻將不分神的鍾壅終於逮到機會開口:「胡了。為什麼要晚上去?天黑夜路本就難走,更何況還是上山。」
梁晏推了牌,耍起無賴,哀嚎:「你要是不樂意就說出來,你胡我牌作甚麼?你胡你的,我不給錢。」確定鍾壅沒有搶錢的打算,遂重新碼牌,道:「那袈裟我可是從他們和尚墓穴拿來的,你大白天的上去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你要去他們墓裡參觀麼?你要真這麼做還不如直接敲門問他們能不能帶我們去他們的法師遺體禁地兜一圈。他們要是不報警,我就把你胡的錢全部奉還。」
翌日清晨。
「難得各位施主有如此高的境界,請隨我來,這邊請。」一個虎頭虎腦的光頭小和尚在前方帶路,領著眾人往廟宇和尚圓寂後安放所進發,就是那個放滿的法師遺體的山洞。梁晏走在最後,默默地掏錢給鍾壅。洛晃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幸災樂禍悄聲道:「沒想到這樣也可以,這算什麼事兒啊。」
張魁一派正氣,「我們這是明人不做暗事,而且不是所有事都要用常理來解釋。」
事情的起因要從昨晚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