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屋
「不同的……空間?」鍾雍腦海中霎時間出現了空白,不明白張魁在說什麼。
「我不敢確定,只是有這種感覺,感覺我們不是在一個空間中。」張魁也對自己說的定論懷疑不已。
「就因為你碰不到他們?很多鬼魂不露出實體的情況下我們不也是碰不到嗎?不要說的如此科幻,本就已經很複雜了,不要再小事化大。」
知道目前還無法說服鍾雍,畢竟連自己都不大相信,便改口說:「先不管這個,他們若是看不到,不如試試看能不能出去。若能出去到對面看看這邊的情況,換個角度想想可能會想通也說不準。」
以防萬一,兩個人沒有冒險橫穿過客廳,而仍舊是沿著牆根來到房門前。鍾雍手搭在門把上,向下一掰,「卡」,門鎖打開的聲音傳來,他也鬆口氣。向外一推,沒有推動。連續試了三次,鍾雍垮著臉對站在旁邊的張魁說:「這門好像卡住了,推不開。」
張魁擠過來,一試,的確推不開。這不像是那種被卡住,但可以小範圍鬆動的樣子,反倒是想整扇門被牢牢地嵌在牆體中,與牆化成了一體,要不是有門把的存在,他會認為自己在推一面牆。
鍾壅探頭看向客廳,看見那三人依舊站在那裡,沒有任何行動,錢一方鍥而不捨地在做著手語,另兩個『鍾壅』和『張魁』平靜地站在後方交談著。收回身,平息著這種找不到出路的焦急感,好在不是前後夾擊的窘況,看樣子屋中的三人真的無法看到他們兩個。鍾壅也想過沒有必要害怕,即便他們看得到,大家都是人,應該不會出現自相殘殺的情況。但若不是人,那該怎麼做……甩甩頭,將這種愚蠢的想法甩出大腦,他可不希望提前預知自己的死亡,既然張魁已斷言不是後一種情況,自己何必杞人憂天,他人平時看起來不著調,關鍵時刻還是相當靠譜的。
「鍾兒,你看外面。」張魁拉回他的思緒。
「外面?看什麼?」鍾壅帶著些疑慮向客廳走去,打算透過窗戶看看外面的天氣,他估計張魁是想讓他看看天色亮了沒有。
「回來,我說的是這裡。你看看門外,能看到什麼。」張魁迅速拉住他,指著門上的貓眼說。
鍾壅俯身上前,將眼睛貼在貓眼上看向外面,外面一片黑暗,就像有人用墨汁將貓眼厚厚的塗上了一層,一絲亮光都找不到。鍾壅被這深沉的黑暗牢牢地吸引住,全無想要離開的想法,眼裡所見越黑暗,心中的不安越劇烈,自己現在的動作似曾相識,與他在13號走廊上透過腐爛的木板縫隙看向聯通走廊時是一模一樣,而那時,與自己對望的也是一隻貓眼,真正的貓眼!鍾壅猛然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嚇得一身冷汗。
「彭!」
鍾壅跟受了驚的貓一樣,向後大幅度的一竄,背抵在玄關兩邊的牆壁上,大口的喘氣,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一聲巨響的始作俑者,張魁。
張魁的手還放在門上,在他三分驚恐、三分埋怨、三分氣憤加一分侷促的目光下,訕訕地說:「我拉你你不知道?」
血氣上湧,怒氣沖頭,鍾壅低吼:「你什麼時候拉過我?弄那麼大聲音想嚇死我?你要幹什麼?」本就緊張,被他這看似無意義的舉動嚇得差些昏過去。
「我剛才快把你胳膊都卸下來,你就是黏在門上不肯下來,我只好出此下策,嚇嚇你,叫叫魂。」鍾壅投來不信任的目光,張魁痞氣地甩出一句,「就當我想看是否能將樓道裡的感應燈鎮亮吧。」說完,像是要印證自己的話,透過貓眼望出去。
「怎麼樣?」
「仍是一片黑暗。」
「燈壞了?」
「即使燈壞了也不會是一絲光亮也沒有的。這走廊一側是有玻璃的,現在天已經濛濛亮了,走廊中沒有燈光也不會看不見東西的。」張魁右手反覆地摩擦著門把手說。
「我們這算是又遇到鬼打牆了?跟上回的感覺不一樣啊。」
「那你說我們是鬼還是他們是鬼?」
鍾壅無言以對。
「這挺像人為的結界,以前遇到的都是鬼魂造成的,結界上會有鬼的味道,所以我能分的清楚,這次,味道很淡。」
「聞得出來是誰嗎?」鍾壅天真的問。
「……我是人,不是警犬。所以,不能。」張魁秉承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放棄打開房門的計劃,改為回到客廳中,選了個舒服的位置,站著。
跟在他後面,鍾壅警惕著四周,生怕再徒然多出人來。靠上來問他:「你有什麼計劃?」
「沒有。」
「不打算對付他們?起碼問問他們是如何出現的?」
「碰都碰不到怎麼抓?再說了,你想對你自己動手?」
「……不想……那我們就這麼等著?」
「對,等著。」
「等什麼?」
「等到他們離開這裡。」
鍾壅心思細膩,「要是他們離開了,我們也走不了怎麼辦?」
「門不通,我們走窗戶,我帶了防火繩。」
「繩子不夠長怎麼辦?」
「……你不防往好了想想?比方說,門,通了?」煩了他的聒噪,張魁不耐煩地說。
時間的快慢經常是相對而言的。排隊買單的與等著上菜的,馬桶上的與等馬桶的,床上睡覺的與坐等下班的,前者總覺得時間轉瞬而逝,後者抱怨時間遲遲不來。
鍾壅目前就屬於後者。
每隔幾分鐘,他就開始細緻地數著秒針走過的格子,數暈了便抬頭觀看錢一方的行為藝術,看麻木後再盯著手錶數數。先前的緊張與恐懼感消失殆盡,留給鍾壅的便是無聊與等待。從他們折返進屋到現在,兩個小時過去了,窗前的錢一方仍舊在無聲地嚎叫舞動著,地中央的『鍾壅』『張魁』已席地而坐,不知在討論著什麼。用張魁的話說就是:「再靈異的事件,反覆的看也成了喜劇片。你若是看著貞子爬出電視屏幕,爬進去,再爬出來,再爬進去,如此重複,你絕對不會再害怕,而是被一種強烈的衝動替代,我的衝動就是一腳將她踢進去,然後砸碎電視機,礙眼。」
鍾壅數好秒針,抬頭轉動酸痛的脖子,看向對面。對面的錢一方不在看向這裡,而是抱著個相機木然地側坐在窗前,從遠處看,像是洛晃的那個特殊相機。李啟有時會出現在窗前,一個小時前還在滔滔不絕地跟錢一方說著什麼,現在只是一味的看過來,看其焦急的程度,應該是在找尋他們的身影。張魁之前尋到窗口,對他揮手,不過顯然沒有被他發現,便放棄,回來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等待著。
漸漸,天大亮了。
窗前的錢一方似乎並沒有察覺,倒是地中央的兩個人行動起來。兩人貓著腰靠近錢一方,頭頂的高度低於窗戶,正好不會被被對面的人發現,『鍾壅』伸手抓住錢一方的一角,向後拉著他,嘴裡嘀嘀咕咕不斷念叨著。眼前的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隻手摳住窗沿,另一隻手也沒有閒著,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張魁』上前,握住他的手猛地一扯,將他摔倒在地,將他兩個手臂反折,壓制著他。『鍾壅』回身快速地關上燈。屋子中刺眼的燈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獨有的清冷日光。兩人夾著錢一方奔到門口,拉開門,跑了出去。
早在他們行動前,一直守在一旁的張魁、鍾壅便收拾好行囊背上身,隨著他們一起走到了玄關。待他們打開門竄出去的後,張魁伸手要去擋住由於慣性兒將要自動關上的門,誰知,他的手穿過了門板,門關上了。
兩人一時無語,張魁看著自己沒有放下的手,真誠的定論:「鍾兒,你不僅會招鬼,而且是個十足的烏鴉嘴。以後能別說話就別說了,尤其是出任務的時候。」
後者低下頭,只是出於好奇地去拉那個門把手,他好奇為何這門像虛像一樣闖過人手,若真的不存在,那剛剛他們研究半晌的又是什麼?手搭在把手上,下掰,輕推,門,開了。門外的走廊上靜悄悄,七點鐘的微弱太陽光斜射在台階上。回頭看自己老闆,對方也是一臉不置信,但勝在善於變臉,借台階下坡,說了一句「實踐精神可嘉,繼續保持」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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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空清澈通透,鍾壅輕鬆地張嘴打著哈欠,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伸展著身體,側頭時,發現小區花園的另一頭,一位老者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收起不雅的姿勢,鍾壅向老者點點頭,報以歉意的一笑,公共場合的確不妥。
那老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做出回應。
被盯得頭皮發毛,不解地看向老者,同時回憶自己以前是否有在哪裡遇到過老人。
「鍾兒,走了,還要去錢一方家呢。」張魁背著包回過頭,對十米開外的鍾壅說道。
在老人的監視下,鍾壅趕上他,邊走邊回頭看邊問:「老闆,你認識那位老人嗎?為何他一直盯著我?」
兩天沒睡好的張魁調笑道:「怕被劫色?」說著回頭看過去,「哪裡有人?你眼花?沒睡醒?」
「就在……」他回頭一看,老人原本站的地方已沒有了人影,「奇了怪了,剛剛就在那裡……」
「神經過敏吧。」
「……有可能,太睏了。」
張魁趁他不注意,回頭皺著眉瞄了眼老人原來站著的花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