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吃到一半時,席上的氣氛逐漸熱絡了起來,有些女眷前來上席敬酒,玲瓏推脫不過,喝了一些,臉微微有些發熱,起身離席去更衣。
剛出了席,豆沙就迎了過來。玲瓏詫異地問:
「你不是跟他們去吃飯了嗎?」
「吃完了。今天人多,我還是陪在你身邊安全。」
玲瓏笑了笑,在雲府丫鬟的指引下去茅房淨手。儘管雲府的茅房夠華麗的,可不得不說,還是她家裡做出來的馬桶比較好。
從茅房出來,小風一吹,十分涼快。玲瓏也不急著回席,反正有豆沙陪著,在園子裡略逛逛,省得回去之後被一群人敬酒。她是釀酒的,可不代表她喜歡應酬。
今天唯一讓她比較滿意的是,席上的酒全部是由她的酒坊出品的。
盛夏之夜,火樹銀花,落英滿地,白柳橫坡。西風乍緊,蛩語陣陣。笙簧盈耳,別有幽情。遙望東南,幾處依山之榭美輪美奐;縱觀西北,三間臨水之軒典雅歸真。青石路曲徑通幽,穿林渡水,倍添韻致。
玲瓏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園中景致,一步步行來游賞,到一道穿山遊廊之下,隔著一座花籬,由於夜晚寂靜,遠遠地仍能聽到一名少女含羞帶怯的聲音:
「雲公子,我……我喜歡你!」
「刷——」折扇展開的聲音。
「哦?孟姑娘喜歡我哪兒啊?」緊接著,雲翎玉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孟姑娘顯然是個新手,被他的戲謔語氣弄得手足無措。咬著嘴唇支吾了半晌,一鼓作氣地回答:
「我……我……我哪兒都喜歡!你的鼻子、眼睛、耳朵、頭髮我全部都喜歡!」
玲瓏聞聽,差點絕倒,這回答也太……那什麼了!
「噗嗤——」雲翎玉被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直打跌。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大喝響起:「孟湘歌,你居然敢背著人勾引雲公子!你好不要臉!」
啪地巴掌聲。緊接著是孟湘歌淚眼汪汪,含著哭腔的聲音:
「四公主!」
「你這個不要臉的小浪蹄子!讓你不害臊!讓你不害臊!雲公子也是你能肖想的嗎?你也不照照你自己的樣子!」
水藍姬上去就對著孟湘歌一陣拳打腳踢,很快,穿山遊廊裡亂成了一團,卻聽不見雲翎玉的聲音,估計這貨早溜了。
搖搖頭,本來玲瓏還覺得西鳳謠總踹雲翎玉有點野蠻。現在看來,這貨真是欠踹!
轉身往回走,豆沙有些反感地道:「王妃,雲公子不是都要和西姑娘成親了嗎?那個女人也太不要臉了!」
玲瓏只是笑,剛才那一齣戲應該是水藍姬和孟湘歌爭風吃醋吧。沒想到水藍姬居然喜歡雲翎玉。果然她不如水芙蓉可愛。說到孟湘歌,她也是今天才認識,大理寺卿庶女,家世不算顯赫,估計只有當側室的命。
大概是今天她運氣不好,路過小河邊,忽然又聽到了一個含羞帶怯的聲音:
「世……世子爺,我喜歡你!」
抬頭望望月亮,難道今天是最佳告白日?
「對不起宋姑娘。我心裡已經有人了。」溫柔如和風的嗓音自然是出自西風瑾之口,沒想到今天他也來了。
「怎麼會!」宋姑娘低呼一聲,顯然不敢相信,估計還倒退了一步,眼淚汪汪地搖頭,接著上前一把扯住西風瑾的袖子。「西公子,不要拒絕我好嗎?我是真心喜歡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妾室也行!丫鬟也可以!只求你能讓我呆在你身邊!」
玲瓏翻了個白眼,直接鑒定那個女人是瘋子,剛要大步往前走。忽然,只聽西風瑾有些緊張地道:
「宋姑娘,你幹什麼?請你放手!別這樣!請你放開!」
玲瓏心頭一頓,被震撼的獸血沸騰,難道宋姑娘一激動,準備對西風瑾霸王硬上弓?
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旁聽時,突然一個人影從河堤跳上來,閃入她的眼簾。西風瑾匆匆地走過來,看見她,頓時愣住了。
玲瓏卻一點沒有被發現的窘迫,仰起頭看了看月亮,道:
「今晚的星星真多。豆沙,再往前頭走走,說不定更多。」
豆沙抿嘴悶笑,跟著玲瓏瀟灑地往前走。
西風瑾臉色微紅,輕咳兩聲,叫住她道:
「陳姑娘。」
玲瓏微怔,他現在應該叫她「幽王妃」吧?
西風瑾走到她面前,兩邊的紙燈籠發出昏暗的光芒,將他的眼睛映襯得亮閃閃的。
「好久沒見了。」他莞爾一笑。
「是啊。」
「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
「老樣子。」
這場談話實在很沒營養,頓了頓,玲瓏笑道:「你是偷溜出席的吧?快回去吧,免得被罰酒。有時間來幽王府做客,流觴不方便出門,總窩在家裡怪悶的。」
西風瑾的笑容僵了僵,猶如被一盆冷水澆過。她居然稱呼那個人為「流觴」,他肯定也是默認了的。唇角揚起一絲苦笑,卻也只能說:
「好。」
兩人分開後,玲瓏加快步子往回走,免得再遇上什麼不該遇上的。然而不想什麼,偏偏來什麼。
行至一處巨大的漢白玉石雕前,忽然聽到石雕背後傳來一陣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王爺,求求您放過我吧!疼!好疼!不要!啊——」支離破碎的求饒聲夾雜在旖旎的喘息聲中,剛聽一句,就足以讓人的身子木了半邊。
「閉嘴!本王肯要你,你應該感到榮幸!乖乖的,回頭本王就迎你入府做側妃!」
呃……這好像是水流烈的聲音。
「不要!王爺!不要掐我!好疼!求求您就饒了我吧!我可是戶部尚書的女兒,不是那種不要臉的賤婢!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要是我爹知道的話……啊……」迷離的喘息聲混合著可憐的嗚咽聲從喉嚨間溢出,有著一種說不出的**。
女主角居然是孫沛柔,貌似……是被強迫?
「你爹知道了也只會把你給了本王!對!哭吧,就這樣,哭出來,本王就喜歡你這種美人梨花帶雨的樣子!」
玲瓏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也不敢再聽,躡手躡腳地和豆沙溜了。
她已經沒工夫去猜孫沛柔是不是自願的,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就算叫嚷起來也沒用。這件事最後只有一個結果,孫沛柔入烈王府做側妃。正妃的哥哥是戶部侍郎,未來側妃的父親是戶部尚書,烈王這是要把控戶部啊!
戶部,相當於財政部,是塊大肥肉。
等快回到榕蔭堂時,豆沙才面紅耳赤,忐忑不安地叫了聲:
「王妃。」
玲瓏淡淡地道:「剛剛的事忘了吧,你什麼也沒聽到。」
「可是……」豆沙低聲道,「孫姑娘是被迫的吧?」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一顆棋子,是不是都得嫁。」
豆沙語塞,不管是否情願,女子失貞不是自殺就是嫁給施暴者,也只有這兩條路。難道還能讓家人幫忙懲治惡徒不成。
重新入了席,又吃了一回。台上唱著鬧哄哄的戲,水佩蘭被吵得有點頭疼,想先回去,卻被雲夫人苦留,說這裡離悠然居近,老夫人要是嫌鬧,就去院子裡歇一會兒喝點茶。說著又招呼幾個相熟的,讓大家一起去抹骨牌。
水佩蘭推脫不過,只得應下了。玲瓏和水凝蕊陪著,一行人出了榕蔭堂,只走了幾步路便來到悠然居。剛踏進院門,卻聽裡頭「啊」地一聲尖叫,正是雲夢甜的聲音。
眾人大驚,雲夫人等急忙跑去推開房門,然而裡面的一幕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一張梨木屏風旁邊,雲夢甜只穿著裡衣,正雙眼含淚,瑟瑟發抖,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而站在門口處,則是一臉瞠目結舌的水流蘇。
眾人的臉色當時便不好看了起來,水佩蘭更是陰沉著臉看向水流蘇。水流蘇只覺得百口莫辯,拚命地解釋說,剛剛丫鬟將菜湯撒在他身上,之後帶他到這兒來換衣服。哪知道他一進門,就看見了同樣在換衣服的雲夢甜。
整件事很耐人尋味,宴請女客的榕蔭堂和宴請男客的瑞和堂離這個悠然居都很近,衣服髒了來這裡換也無可厚非。雲夢甜的守門丫鬟因為突然鬧肚子,所以擅離職守。帶領水流蘇來的丫鬟大意疏忽,沒進去看看裡面有沒有人。
兩個丫鬟被重責,可這裡頭是否有貓膩,那些在後院玩了一輩子宅斗的夫人們心中都各有各的想法。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雲夢甜一個好好的姑娘被男人看了身子,毀了清譽,佔了便宜的男人再不情願也得娶她。
換言之,水流蘇被賴上了。
這場宴會也不知道出了多少鬧劇,水佩蘭很氣憤,她能感覺到自己被雲夫人當了棋子。
散席後,玲瓏和水凝蕊往回走,她同樣很氣憤,雲夢甜甩了水流觴,現在又要搶小玉的男人。
馬車裡,水凝蕊端坐著,忽然笑道:「雲夢甜這步棋走得可真是險,連臉面都不要了。」
「我不認為小玉會眼看著雲夢甜給她使絆子。」
水凝蕊思忖了片刻,點頭笑說:「也是,玉美人可不是個會任人拿捏的。」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劇烈地搖晃了下,讓兩人差點從座位上滾下去。好不容易穩住身子,豆沙高聲問:
「出什麼事了?」
「大公主,王妃,馬車壞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