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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喜來 文 / 琳瀾亭

    四五月間那州城外,北崢大軍猛力攻城,西秦軍據城死守雙方連日交戰,城牆內外哀嚎聲聲一片狼籍。

    傍晚時分,喧鬧的喊殺聲後,短暫的停歇更顯得戰場如死寂一般。斷壁殘垣處焦黑難聞,巨石四處滾落。打掃後戰場仍然到處是斷肢殘臂,殷紅的鮮血染遍了土地。

    即便是早已有心理準備,清瀾仍是被這種肉搏的殘酷狠厲震驚了。

    水蘭等一眾女子更是面無人色。倒是護理營中的孀婦們昔日接觸得多,很快適應了下來,幫著軍醫們緊急處理著傷者。

    只是在場的無論是軍醫還是護理之人,忙碌間偶然抬頭,都會不由眼含欽佩和感動地看著那窈窕美麗的側影,隨即又似受到了鼓勵一般低頭連續奮戰。

    「王妃,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沁雪在一旁用一塊棉布替傷者洗淨創口,隨即把針線遞給了清瀾。

    清瀾沉浸在工中,精神高度集中,哪裡還能聽到沁雪說了些什麼。

    沁雪不由歎了一口氣。自從王妃將這種縫製傷口連同高溫消毒的方法推廣後,護理營的婦女們都會這一手,令那些眼高於頂的軍醫們大開了眼界。這種方法自然大大提高了傷兵的存活率,減少了感染風險。可這麼一來,幾個會針灸麻醉的軍醫便愈發四處奔忙了起來。其中自然也包括王妃。

    算起來,她已經一日夜沒有休息了,連飲食都是沁雪在一旁抽空餵了幾口。

    初始王妃還能搭理她幾句,適才又送來一批傷兵後,王妃便連回頭的工夫也沒有了,整個人便似入定了一般,只要見到傷者便自動忙碌起來,旁的什麼都不理會了。

    想起以前,王妃在閨閣時無論學繡練字讀書,還是忍痛打通經脈,都是這副拚命忘我的模樣。正是這樣的王妃,才無形中督促了幾個丫鬟也鼓足了勁學本事好能夠始終追隨於她。大家能有今日的好日子,並不都是運氣使然。

    眼看著天色又暗了下來,沁雪臉色不免顯出焦急憂慮之色。倒是周圍等候的幾個傷兵看了出來,紛紛開口勸王妃去休息。

    清瀾手下針線如飛,卻似未聞一般。直到傷口完全處理好,親手替那傷者蓋上了被子,溫言輕斥道:「你傷在腰間要好好休養以免洩了元氣,少開口才是。」

    待沁雪吩咐將人抬走,竟是再無一個傷兵往這裡送來,清瀾淨手以待良久才恍然大悟,仲展了一下身子,笑道:「沁雪,就你敢跟我耍鬼心眼兒!」

    沁雪一攤手,委屈道:「奴婢哪敢?是他們一個個都不願往這邊來的!都說您也該休息了!」

    清瀾聞言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不由心生感動。

    護理營中傷者已然少了許多,重傷的都緊急處理了剩下幾個都是輕傷。幾個軍醫眼露疲憊,看樣子都支撐不下去了。只是自己不離開,恐怕他們也不得安生。

    清瀾站起身來換下了沾血的外衫,由著沁雪給自己披上氅袍,與幾個軍醫施禮後方才離開。

    一出醫帳,清瀾才驚覺天色已黑,肚子裡飢腸轆轆。聞著外頭清新的空氣,多少減輕了幾分疲倦之感。

    王榮等候在帳外,早已滿臉焦色,瞧見王妃總算出來不由大大舒了一口氣。

    「王妃,王爺也催了屬下幾次了,您再不出來,屬下就要被軍法處置了!」王榮感激地看了眼跟在身後的沁雪。暗道還是沁雪有辦法。

    清瀾勉強點了點頭,這才感覺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好在這後營離中軍大帳也不算遠,想著走走也好清瀾便沒有上馬。

    沒想到才走了幾步,腦子裡就一陣眩暈地倒了下去。耳邊依稀還聽到了沁雪的驚叫聲。

    待清瀾清醒時,天際剛剛發白,竟是淅淅瀝瀝下起了春雨。

    大帳裡燭火未熄,靜悄悄地並無人聲。清瀾仔細聆聽,也沒聽見前些日子天亮時前帳裡幕僚們忙碌的腳步聲。

    難道前方已然開戰?那也不對,總該留下一些人才是。何況遠處也沒有廝殺聲傳來。

    朦朧間胡思亂想,似夢似醒,猛一睜眼坐了起來。

    「小心!」一雙溫厚的大手扶住了自己,呼吸間如此熟悉,卻是祈峻留守在榻邊。

    「怎麼回事?城破了?怎麼今日沒聽見攻城?」清瀾抓住他攙扶的手,連聲問道。

    祈峻一怔,隨即笑了起來:「瀾兒,你怎麼比我還著急?雨天攻城不利。何況不給西秦聯軍一個喘息的時間,他們怎麼會有精力回過神來起內哄?謠言已然傳入鄖州城裡,這會兒聯軍必定人心惶惶,木英鴻說不定還指望著我軍進攻,好給他時間想對策呢。

    清瀾暗讚此計老辣,深諳挑撥之道。不知是否是李先生想出來的。只是還未開口,卻被祈峻摟住了腰間。

    「瀾兒,你怎麼······」祈峻頓住了,似是有些責怪,「你知不知道?都有了身子了,還一個勁兒地看顧傷員。都是我不好······」說得沒頭沒腦語無倫次的。

    清瀾一把拉住他:「你說什麼呢?什麼身子——」乍然領悟過來,不由又驚又喜,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祈峻看。

    祈峻小心抱住她,滿滿的笑意溢出嘴角,甚至有些得意:「咱們有兒子了!」眉毛往上挑了挑。

    清瀾橫睨了他一眼,伸手給自己把上脈。心中倒有了幾分確定。只是前幾個月月事不准,才未放在心上。

    一連把了好幾次,這才穩下心神摸到了滑脈。不由抿嘴笑了起來:「才一個多月哪能知道是男是女?」莫非他重男輕女,清瀾不由起疑。

    「這個——」祈峻張大了嘴巴,生平頭一次犯起傻來,「大夥兒都這樣恭喜本王……」

    敢情是恭喜的客氣話當成了實在話聽。

    清瀾撫著還未凸顯的小腹,心中滿是欣喜和滿足。柔柔地倚在祈峻肩頭:「別急,以後都會有的……」聲音漸漸幾不可聞,容顏嬌艷欲滴。

    小夫妻倆相擁在一起,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滿足和悸動。

    一個新的幼小生命正在孕育中,奇異地融合了兩個人的骨血,卻是在這戰火紛飛死傷了無數生命的戰場上,在春意盎然生機勃發的當口……清瀾豁然間似若有所悟,靈光一閃隨即又蒙上了一層迷霧。

    藏於胸前的木牌卻似不經意間泛起一陣淡淡紫意,悄悄隱去。

    因為有了身孕,祈峻雖然勉強同意清瀾繼續留在醫帳裡,到底小心了許多。

    交代王榮加派了幾個侍衛緊緊看護著王妃。一到休息時間,自己只要有空便會親自前來接。

    由此軍中不知情的人倒想起了前段時日京都的傳聞,穎親王懼內的說法一時又悄悄傳播開來。

    清瀾由冷香處得知,不禁為祈峻有些擔心。身為三軍統帥,有如此傳聞豈不是大大損了威嚴?

    祈峻倒是沒放在心上。反而笑嘻嘻說自己當日傳了謠言,如今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過男人疼媳婦,難道怕人說怎的?說完還挑眉得意得很,特意脫了衣衫展示了自己的傷疤,說道流血流汗才是北崢的好男兒!

    清瀾一時笑不可抑。心中暖暖,夫君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表現出這不為人知的一面。

    在外祈峻即將為人父,處事卻愈加沉著冷靜,行事老辣頗有其父之風!

    春雨綿綿下了足有五日。

    祈峻不待天色徹底放晴,便又突然重新大舉攻城,大大出乎西秦聯軍所料。

    雖則城牆還濕滑,腳底也泥濘難行。北崢軍隊卻攻勢極猛,上下一心要把西秦人趕出國土。

    而本是戰力相當的西秦人卻在春雨過後,似乎漸漸失去了之前拚死抵抗的無懼氣勢,雖然有將領來回怒斥,甚至當場斬殺了幾個避戰不力的士卒,到底人心難聚。更別提另外兩個城頭上有意保存實力的異姓兵馬。

    戰局漸漸呈現一面倒的趨勢,正如之前大戰前的預估。重奪鄖州指日可待!

    清瀾的回程也因此被提上了日程。

    眼看戰事一切順利,之前還擔心兵荒馬亂路途不安全,如今祈峻便堅持要求清瀾回王府安胎。畢竟是頭胎,清瀾身體又被寒毒深深傷過,唯有回去交給白老看護才能放心。

    清瀾也不敢大意,頭三個月更是稍有不慎便易滑胎,自然答應下來。

    隨即收拾了行裝,交代冷香跟著回去,打算把沁雪和水蘭幾個都留在了護理營中統領一干孀婦。祈峻放心不下,還是讓沁雪和周嶺行夫婦跟著照顧清瀾,道二人處事周詳細心謹慎,吩咐他們務必緩緩行路但求平穩。

    臨行前,小夫妻倆幾乎一夜未眠,偎依著互相叮嚀囑咐,將近四更時方各自睡了個囫圇覺。一大早祈峻小心地將沉睡中的妻子抱上了馬車,看著車裡鋪得極為厚實,方滿意得頷首。

    又好生交代周嶺行慢慢趕著馬車走,千萬不要吵醒王妃。瞧著冷香和沁雪一前一後坐在馬車裡看顧著,這才放心回去處理公務。

    晨霧未散,仍是有些春寒。

    沁雪細心替清瀾掖好了被子,眉目間皆是喜悅。看王爺如此緊張王妃,這才是真正將王妃放在了自己心尖兒上。哪還有半分昔日冷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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