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時,清瀾隱約覺得床上一輕,頓時驚醒過來。
一睜眼,卻見四周並無半個人影。難不成昨夜是夢?清瀾眨了眨眼睛,驚疑地坐起身,總覺得鼻間那熟悉的皂莢清香揮之不去。
是不是祈峻回來過了?可又怎麼會沒叫醒她?清瀾心中不確定起來。
披上了外衣,清瀾越過床邊下地,卻見一張小箋紙被壓在枕下,取來細細一看,果然是祈峻的筆跡。
「近日勿進皇宮。靜待,十日後歸。」寥寥幾個字,卻在清瀾心中翻起了大浪。
只沉吟片刻,清瀾便小心藏好箋紙,喚了沁雪和水蘭進來幫她梳洗更衣。
冷香受命進屋時,正見沁雪為王妃細心配上紫晶攢芯步搖,襯著清麗精緻的五官,像是畫中人似的,不由暗暗讚歎。
見一旁侍女們退下,只留下幾個心腹丫鬟,清瀾方啟口:「最近宮內和彪騎營可曾傳來什麼異動?」
「回王妃,自從您新的指令下達後,北崢境內的暗衛一下少了大半,一路沿著東南、西南延伸開去,因而尚有些人未來得及到位。宮裡仍是重中之重,目前並未風聞任何異動。至於彪騎營,一向守衛森嚴,又多為世家出身,暗衛一時難以潛入。」冷香言下之意,竟是打聽不到彪騎營的半點風聲。
清瀾微微點頭。祈峻手下能力皆不弱,也有防細作的手段,暗衛也並非厲害到無孔不入。
「今日若師傅出入皇宮,你要派人一路相護。」清瀾想了想。吩咐冷香。即便北崢皇族將師傅奉若神明般,清瀾猶有些不放心。
見冷香奉命離去,清瀾微微歎了口氣,摸著心口位置。總覺得有些不安。十日?祈峻為何要自己等十日?
白老平安出入皇宮的消息很快傳來,清瀾不由鬆了口氣。等候消息的人帶回了白老的話,道是皇后娘娘大致無恙。只須多多走動,增強體力。旁的倒再未說什麼。清瀾便知婧怡身邊定是被師傅細細查看了一番,並無發現,也就此放下心來。
每日到婆婆身邊替她推拿,不時做幾個拿手好菜,有時燉些溫補的藥膳。也叫上雙胞胎一起,傳授她們幾個藥膳方子。欣蘭欣語知道機會難得,學得尤其認真。欣蘭更擅長刺繡,欣語明顯對廚藝更感興趣些。二人過年就滿十五了,也不知會定下什麼樣的婆家。許姨娘性格溫順,終日躲在自己廂房。竟似全然不著急一般。
清瀾聽了祈峻的話,十日都不曾進宮,卻也未聞四周有何異變。唯有幾日前冷香來報,祈峻將法真急召了去,不知有何要事。
日子在清瀾日益心焦中一日日過去,待寧雲居來人讓自己前去相迎王爺時,清瀾立時從花廳中站起,匆匆丟下事務給沁雪主持,自己迫不及待地往寧雲居而去。
一進門內。清瀾便感覺氣氛有些凝重,揮手讓水蘭等人候在門外。自己公公竟也難得沒有上朝,婆婆在一旁抹著眼淚。心中不由一緊,行完禮轉而看向端坐在一旁凝望著自己的祈峻。
時隔多日,再見他竟有些恍然之感。細細看他,只覺得他似乎瘦了些。剛毅五官更顯深峻。兩人深深對視,竟似忘了身在何處。
「峻兒媳婦,你們先回自己院裡吧。有些事情以後再說。」德瑞親王見狀,沉凝的臉上好歹多了一抹笑意,「峻兒受了傷,你小心些,別讓人瞧出來。」
清瀾先是臉一紅,聽到後來面色頓時煞白一片。忙不堪的跑過去,小心打量他:「你傷到哪裡了?可是嚴重?……」心裡一急,聲音卻是有些跑調了。
「我沒事,你別哭。」祈峻見她眼眶一瞬間紅了起來,忙道。用力一撐,從椅上站了起來。
「我沒哭!」清瀾狠狠瞪了他一眼,鼻子卻酸了起來,趕忙扶著他。也不再多問,辭別了公公婆婆,兩人相偎依著往軒峻居而去。
清瀾要讓人抬了轎子來,祈峻卻不肯。只得一路似看風景般緩緩踱去,只覺的身上愈來愈重,隔著衣衫都能感到汗濕味兒,恐是傷的不輕。
清瀾心中憂急,也知事情怕是不簡單,拗不過他的固執,好容易撐到了軒峻居。兩人俱是一身汗。
若無其事般讓侍從們退下,便急急喚來水蘭取來藥箱,備了熱水,命冷香守住房門。
「到底傷到哪裡了?」見祈峻臉色微微發白,清瀾小心地替他褪去衣物,果見胸前白布緊裹,隱約透出了血跡,怕是一路逞強,傷口都崩裂開了。
解開重重棉布,清瀾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聲音也有些發緊:「是誰幹的?」一道深長的疤痕橫過胸腹,險險避過幾處要害,皮肉處尚未完全癒合,隱隱泛著紅白。可見當時必定十分凶險。
「營裡出了奸細,近身稟事時突然發作,一時避之不及,好在只是皮肉傷。」祈峻皺了皺眉,卻是滿不在乎,「可惜那人當場自盡。我下了封口令,卻查不出那人來歷。看到你送來的酒菜,這才突然聯想起可能是西秦的易容術,便命法真趕去,果然有所發現。」
清瀾緊抿了嘴,正小心替他清洗著傷口,聽著他沉聲敘述,不由心中一悸,抬頭看向他。
祈峻衝她一笑,想起自己小妻子非同尋常女子,便實言相告:「查到是長公主身邊的人,線索便斷了,他用的卻是西秦的易容術,用刀也不似北崢人習慣,此事透著蹊蹺。我讓法真暗中前去調查。」
「此事那花和尚靠得住?」言及正事,清瀾也顧不得心中波濤起伏。
祈峻見她著正在燒針,想起白老的縫合手藝,不由面色抽了抽,故作無事道:「我後來細細一查,發現他所獲錢財每段時日竟都寄給一家農戶。你絕對想不到,西秦招攬死士時竟出了紕漏。法真原名李尚,原本就不是孤兒,卻是幼時餓極時巧遇大戶人家召小廝,他陰差陽錯上了死士收孤的馬車,頂了一個瀕死孤兒的缺。他父早死,家中尚有娘親幼弟,心有牽掛故而與一般死士不同。偶然查知時我心中還存疑,稍微詐了他一詐,他便托盤而出了。如今他家人都被接了過來,自然靠得住。」難得說得十分詳細。
清瀾替他紮了幾針止血,這才開始穿針引線,手下肌膚立時一緊,冷聲道:「放鬆!」聽著他呼吸略急,勉強平息下來,立時手腳加快。
二人之間俱是無聲,只見女子手上翩翩飛舞,幾乎不見手影。祈峻的額頭一片汗濕,卻無半聲痛哼。
「好了!」兩人同時輕吁了一口氣。清瀾手心盡濕,背上也一股潮冷,一刀剪下線頭,替祈峻上了傷藥,重新包紮好。
「當日是誰替你縫合的?下針粗糙,針腳不勻,偏偏你又任意逞強,自然容易崩開。」
聽著清瀾一通數落,祈峻不由挑了挑眉,據實相告:「是白老。」
果然是他!清瀾沉下眼簾,這縫合之法還是自己提及,二人共同嘗試的,師傅不擅縫合,自己早就知道。可恨的是發生了這樣大事,居然個個都瞞著自己。難怪師傅有幾日都不見人影。
想著,眼淚卻撲簌簌流了下來。
祈峻換上了衣衫,回頭卻見剛才還下針狠厲的妻子不一會兒便哭成了淚人兒,不由皺眉抱住了她:「哭什麼?小傷罷了。」
清瀾小心避開他傷口,低垂著臉不看他:「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何必還半夜跑回來看我?」
聽著小妻子聲音哽咽,祈峻揚了揚眉,竟是為了這個?自己當時只是心中一動,便想也不想地回來了一趟。看著瀾兒在床上嬌憨沉睡的模樣,便覺得心裡充實了起來。這話讓自己怎麼能說出口?
「我的暗衛安插不進去,倒有別人混進去了。你若以後上了戰場,我待在府裡豈不是每日裡擔驚受怕?……」清瀾一邊數落一邊難受,這些日子,自己翻來覆去便是在考慮這些事情,暗暗下定了決心。
祈峻無奈的抱緊了她嬌軟的身子:「瀾兒別哭了,這次回來我會在府裡待好一段日子。」頓了頓,卻說不下去了。如今時局不穩,自己早晚會出征,何必做不靠譜的承諾。
想著卻低低笑了出來:「瀾兒,你心裡有我。」語氣十分肯定。
懷裡的嬌人兒身子一僵,耳尖處隱隱泛起了粉色。有些氣惱地推了他一把,卻聽得他抽氣聲,不由停下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祈峻輕輕歎息,將她緊緊擁在自己懷裡。
清瀾抬起頭看他,眼睫上還閃著晶瑩:「你若出征,我必要跟隨。」抿了抿唇,神情甚是堅定,「答應我!」
見自己的小妻子柔弱中透著剛強來,祈峻不禁為之心折,撫了撫她烏亮的頭髮:「你倒像母妃,依你便是,不過要先練好馬術。」
清瀾聞言點了點頭,凡事只有堅持才有希望,自己不想做被拋在後面的人。(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