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峻雖不管王府內務,消息卻靈通得很。初聽聞一剎那,臉色便鐵青起來。
王府裡真是養出了一群吃裡扒外的傢伙來!為了自己的私利構陷主子,這樣的家僕留著何用?只微一沉吟,便轉身往寧雲居而去。
不知母子二人在屋裡談了什麼,祈峻舒緩了神色出來,隨即便派人知會清瀾,道是軍營裡操練繁忙走不開,讓她替自己收拾了衣物,自己要住到軍營裡去一段時日。
清瀾聞言一怔,便漸漸明白了過來,抿嘴一笑,自是好一番細心打點。
祈峻這是全了她的孝名,避開風口釜底抽薪之舉。不管那人有什麼盤算後招,卻萬萬想不到祈峻能為她至此。想到這裡,清瀾心裡便一陣蜜意。
小夫妻倆在房裡私語竊竊,都有些戀戀不捨。清瀾咬了咬唇,終道:「不過宵小,何必避開?總有辦法應對……」盈盈大眼看著祈峻,流露出了幾分不捨。
祈峻見自己害羞的小妻子這回大膽表白起來,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方肅然道:「如今朝廷上不太平靜。我擔心府裡有人內外勾結,又是事關孝義,可大可小,不可因此讓人鑽了空子。祖母過世,你要盡孝,難道獨獨能漏了我這孫女婿?恰好皇上近期要巡視軍營,早早做些準備也好。」
聽著祈峻考慮得如此周詳深遠,清瀾低下頭替他撫平了衣褶子,輕抿了唇,伸手抱住了他勁瘦的腰間。將臉深深埋入他胸膛。祈峻一愣,輕撫了撫妻子的青絲。
「如果,我是說如果……」清瀾悶悶的聲音細弱之極,「如果我身子大損後。生不了孩子,你……」
頭髮上輕撫的手立時一頓,便再無了聲息。清瀾捏緊了衣襟。暗自咬牙後悔,這種事也是能輕易說出口的嗎?
卻聽著頭頂上悶聲笑了出來:「瀾兒,若是我在戰場上傷到了哪裡……」
清瀾隨即抬起頭驚異地看著他。祈峻神情嚴肅,眼裡卻是含了笑意:「我是說如果。」清瀾頓時鬆了口氣。
祈峻便朗聲大笑起來,見清瀾漲紅了臉,不由捏了捏她俏鼻:「真是個傻丫頭!杞人憂天!人有旦夕禍福,我若出征。你還不憂心死?眼前的事尚且紛擾,何必多想讓人鑽了空子?」難得見到堅強的小妻子犯起迷糊來,祈峻心裡卻不知何來升起一種滿足感。
清瀾也自覺今日出了糗,祈峻的溫聲撫慰令她心裡一時軟弱,卻也因此隱約明白了他的心意。不覺抹開一陣適意的輕笑。
祈峻從沒見過妻子如此璀璨輕鬆的笑容,不由呼吸滯了滯,隨即苦笑起來:「為夫還是早些去軍營的好。」眉眼一挑,拉著清瀾的手向下撫了撫。
清瀾纖手摸到堅硬,立時羞紅了臉會過意來,狠狠瞪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手,將床上的衣物整理妥當,隨即喚了沁雪進來,讓她取箱籠來。
沁雪一進門。就見王妃的臉紅通通的,眼裡卻含著喜意,不由抿嘴偷笑。
祈峻用過妻子親手料理的午膳,隨即出了府門,隨行的還有王榮和嚴達二人。兩個都是自小跟隨的貼身侍從,跟著王爺在戰場上立下了不小戰功。才一步步被提拔到了今日這個位置。
偶然見到王榮腰間多了一個眼熟的絡子,臨走時又往自己身後偷偷瞥了一眼,清瀾不由一怔。回過頭,身後兩個丫鬟,沁雪目不斜視,水蘭卻微微低下了頭。清瀾看著若有所思。
祈峻一走,清瀾回了廂房。寧雲居內立時風雲變色起來。
老王妃不出手則已,出手竟是雷霆之勢。只一個下午,立時將事情前後調查的清清楚楚。
卻是當日幾個被罰的管事心有不甘,又有人暗中推波助瀾,指引策劃,才引起後來一系列的傳聞。此事管庫房的吳嬤嬤,以及被罰至後院灑掃的王管事皆插了一腳。幾個小丫鬟暗中收受了銀兩,幫著傳播謠言,其中就有祈峻自小的貼身丫鬟菱香。她的心思老王妃倒是心裡也有幾分明白,暗暗惋惜輕歎了一聲。
抓著線索抽絲剝繭,才發現被趕出府的魏管事竟是幕後黑手!打聽著他出府日子不好過,老王妃本還打算派人暗中接濟,哪知此事一發,便有侍衛調查稟告自己,魏管事搭上了駙馬府,還剛剛在京裡買了一個大宅院。老王妃聞言頓時心下一涼。
沉吟半響,晚上告知了老王爺。老王爺連夜便將吳嬤嬤一干人等鎖拿了起來,關押在後院某處,派人細細審問。
次日一早,事情便有了結果,吳嬤嬤、王管事等人都被責罰,送去了別莊。唯有菱香自覺羞愧難當,撞牆自盡。魏管事雖然出了府門,可賣身契卻捏在老王爺手裡。老王爺親自帶了人抓了他回來,以家奴私藏王府寶物之罪,當眾亂棍打死。
清瀾聞得粗略,不免心驚於老王爺的雷霆手段,對叛徒下手尤其狠辣果決。正沉吟間,卻見孟嬤嬤含笑進了院門,奉了老王妃的命令將事情前前後後仔細向自己稟報了一遍。
「那菱香是何人?」孟嬤嬤說完,啜了幾口香茗,沁雪忙在一旁為她續上了水。清瀾理出了頭緒,方問道。
孟嬤嬤一怔,不想王妃如此敏銳問題一針見血,倒是有些躊躇起來,半響方道:「原是王爺自小安排下的貼身丫鬟,後來那飄雨閣的花魁芸香一頭撞死在府門前後,王爺有段時日心情不好,便命人撤了寧雲居所有的丫鬟。」說著看向王妃,有些惴惴不安。
清瀾含笑頷首,孟嬤嬤倒是精明知道自己想問的究竟是什麼,又問道:「她與魏總管暗中通了聲息?」
孟嬤嬤聞言更是驚異難以置信:「她是魏總管的遠方侄女。」
清瀾便沉默下來。如此說來,此事菱香參與的很深,說不定便是那勾連內外之人。想必她自盡的事情也有蹊蹺,這麼多侍衛看著,她一個女子難道能乘隙撞牆?
輕輕擱了茶盞,見孟嬤嬤將茶喝盡,清瀾方微微笑道:「此番多謝嬤嬤前來提點。以後清瀾有什麼不足的,還請嬤嬤不吝提醒才是。」頓了頓又道,「這是金國帶來的新茶,味道清甜幽淡,與這裡的茗茶截然不同。難得瞧著嬤嬤愛喝,顯見是同道中人。我這裡還有些,嬤嬤且包了些去。」說著便看向沁雪。
沁雪隨即進了裡屋,一會兒便取出一個裝茶的漆罐來遞給嬤嬤。見孟嬤嬤受寵若驚,卻不收下。清瀾笑了起來:「嬤嬤是府裡老人,王爺也常感念你的辛苦。道是當像長輩一般敬重。王爺的話便是府裡的規矩,嬤嬤還是不要推辭了吧。」
孟嬤嬤這才收下茶葉,跟著行了個大禮:「王爺王妃這般說法,真是折煞老奴了。本就是行了分內之事,老奴愧不敢當……」
兩人藉著話題又客氣絮叨了一會兒,孟嬤嬤方告辭離去。
清瀾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妃,半斤茶葉而已,孟嬤嬤也太大題小做了些吧。」沁雪見她說事不過半盞茶時間,推個茶葉卻是你來我往了好一會兒,不由有些驚奇。
清瀾聞言笑了笑:「稟報是假,試探才是真。」見沁雪滿頭霧水的模樣,便細細點醒她。
孟嬤嬤這頭回了寧雲居,便將在王妃處所見所言一一道來,臨末還取出了茶葉遞與老王妃看。
老王妃擺了擺手,含笑道:「既是給你的,你收著便是。她倒是對你的喜好一清二楚啊?」
孟嬤嬤聞言老臉一紅:「老奴覺得茶香,忍不住多喝了一杯,想是當時叫王妃瞧了出來。」
「峻兒媳婦倒是個知道分寸的。若是橫插一手,說不得便如了甄家的意,一旦把事情捅出來,再散播幾句謠言捕風捉影,我王府恐怕隔日便有御史告上御案了。雖是小癢,在這個關頭發作,說不得便會誤了練兵大事。」隱隱間便透露了一些朝廷動向來。
孟嬤嬤靜靜聽著,不由呼吸一緊,勉強湊笑道:「王妃雖小些,也是聰慧的緊,想必知道輕重。不然也不會單單問了菱香的事。」
老王妃聽著倒是頷首同意,瞥了眼孟嬤嬤,眼裡有了笑意:「看來這禮送的恰到好處,一包茶葉深得你心。」
孟嬤嬤是個會看眼色的,身子一哆嗦,故意苦了老臉:「老奴這把年紀了,也就這點嗜好。您還可著勁打趣我。老奴瞧著王妃是個能撐得起的,對著王爺又是柔的像水真心真意,心裡可為王爺高興得緊呢!」
一番話竟說到了老王妃心裡。她瞇起眼看向了一旁的盆花,含笑道:「花房裡不是新出了幾盆名種嗎?待會兒叫人搬過來。」頓了頓,方道,「也不知清瀾喜歡什麼,她還在孝期,你給她選一盆素雅點兒的過去。」
孟嬤嬤連聲答應下來,笑吟吟地去了。老王妃只要心裡一高興,便要折騰花,這是多年的老習慣了。
出了院門,陽光有些耀眼,孟嬤嬤老眼不由瞇了瞇。這段時日,自新王妃進了門,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孕,老王妃臉上的笑容是愈來愈多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