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將軍正為前方軍情發愁,聞言眼睛一亮,瞪視展鵬:「展小子,你可別又來糊弄我老耿。到時候撒手一丟,甩腿就去找相好的去了。」
不同於之前對著清瀾時的溫言輕語,卻是嗓門洪亮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展鵬見耿老將軍蒲扇般的大手衝自己抓來,連忙一個閃身轉而往一旁躍開:「我都多大了?您還想揪我耳朵。」嘴角一撇,又是往後翻騰挪移了幾步。
「好小子!功夫又長進了!」耿將軍大喜,拊掌躍躍欲試,就要下場子大比一番。
「停!」展鵬苦著臉喝道,「耿老,前方緊急,你我還是改日待切磋吧。」
耿將軍聞言冷哼一聲,濃眉蹙在一起:「改日?你小子恐怕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也知公事要緊,坐回主位,待展鵬往下說。
「軍中哪個叫趙清瀾的,讓那小子跟我走一趟前鋒營。」展鵬肅然道。
耿老將軍和清瀾俱是一愣。耿老一回過神便哈哈大笑起來,清瀾也自忍俊不禁。師兄難道不知自己名姓,那剛才是如何認出自己的?想起白老給自己親手配製的驅蟲粉那特別的香味兒,清瀾頓時心中有了數。
展鵬見狀自知不對,喃喃道:「這名字怎麼聽著娘娘的?」想起臨行時祈峻刻意繃緊的臉皮子,如今想來似是在忍笑。
清瀾終是不忍,好心解惑:「師兄,我便是趙清瀾。」兀自含笑看向這糊塗的大師兄。
展鵬聞言恍然大悟。頓時尷尬起來,自己剛才可是一進門便形象俱佳,這話說得太滿,卻是不知道小師妹的名姓。實在是說不過去。
耿將軍笑難自抑,鬍鬚一抖一抖的:「傻小子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看著精明,卻被峻小子捉弄。」眼裡帶笑。卻是十分緬懷,王爺的名號脫口而出。
「但不知師兄有何辦法帶清瀾過去。清瀾不擅騎快馬,剛才正與老將軍一起發愁。」清瀾見大師兄神色更窘,便插言問道。
卻是把展鵬一下問愣了。他只道這趟差事簡單,過來遞個信兒便可以離開了。如今才發覺此人正是自己師妹,怎麼好意思再拍屁股走人?
沉吟半響方道:「師兄我騎術甚好。師妹若不介意,為兄可以帶你前去。只是路途顛簸。你又是個女子,恐怕……」好像自己師妹也是祈峻未來妻子,這是否合適?
清瀾一愣,隨即眼睛一亮:「這是個好主意。」
見展鵬和耿將軍都有些驚異地瞧著自己。展鵬更是喃喃道:「我也只是如此一提。即便你不忌諱,祈峻也不介意。這馬上疾奔多日。恐怕你吃不消。」
耿老將軍也搖起頭來。這女子雖心智堅毅,言行間落落大方,但行軍疾奔之苦不是個弱女子可以忍受的,能把人直顛出半條命去。
清瀾已然下定了決心,自己和婧怡百般苦待,怎能在此處功虧一簣?中軍開拔,不久即將到達傾宇關,無論如何要想辦法及早掃清障礙才是。
「師兄用布條將我綁在背後,我若受不住。自會昏睡過去。師兄將我早日帶到,清瀾便能早一些歇息。」眼下之意,去意已決,讓展鵬將她當包裹一般隨身攜帶便好。
展鵬和耿老面面相覷,眼裡不由閃過欽佩,甚少見到這樣堅毅果敢的女子。
三人計議已定。清瀾便告辭回去準備。
此行秋桂留在中軍,冷香騎術甚佳,讓她帶著暗衛隨之脫隊而往。王榮自也跟隨前去。
清瀾自在衣褲內裡臀部和大腿處縫上了薄墊,雖有些鼓囊,披風一遮,卻也看不出來。尋了根最牢固的布條,取了個小包袱便出了帳篷。
展鵬等人早已坐立守候,見清瀾果然依言將布條往自己手上一遞,展鵬頓時苦笑不已:「師妹,你還是坐我前面舒服一些。真將你當包裹,回去師傅還不狠狠抽我?」雖然久未回去,也知師傅對新收的小師妹甚是喜愛看重。
見清瀾倔強搖頭,展鵬雙手一攤:「前方軍情緊急,我們還是不要再爭論為好。師兄我騎術高明,斷不會讓你掉下馬背。只是一路顛簸,你若不適,總不能吐在師兄身上,我有潔癖……」
話至如此,清瀾倒是臉一紅,終是點頭答應。
清瀾上了馬,展鵬隨即翻身躍坐在身後,輕輕一踢馬腹,一行人隨即疾奔往草原深處而去。
展鵬倒是十分君子的與清瀾保持距離,只一路飛奔。清瀾一開始還感覺如騰雲駕霧一般,時間一久,便覺身體僵硬肌肉酸痛難忍,只咬緊牙關默默忍受。
展鵬一路打趣,卻也不能稍解清瀾的疲乏。這些人都是帶了兩匹馬,輪換著趕路。疾馳三四個時辰,只下馬歇息半柱香時間飲水吃乾糧。兩天下來,連人帶馬都有些受不住,何況是個弱女子。
「我是你兄長,你只管靠在我身上休息,最好睡過去。」展鵬溫言勸告道,小師妹這兩天來硬是咬牙堅持,連他看著敬佩之餘也有些不忍。
兩人說話甚是投緣,竟似天生久別的兄妹一般親切自然,這種久違的親人感令二人很快熟稔親近起來。
清瀾微微點頭,強忍住喉間陣陣難受,閉目往他胸前靠去,疲倦難耐,不一會竟已沉沉入睡。
暗夜深沉,只有一行人馬疾馳飛奔在茫茫荒野中。
三日後,一行人終於趕到了鞅薩鎮前鋒集結地,已是人困馬乏,隨行暗衛下了馬見一時無事,倒頭就睡。
冷香畢竟是女子,天生體弱一些,一路勉力支持早已累得不行,竟從馬背上滑了下來,幸好被身後王榮眼明手快,一把扶住,讓人送去休息。
清瀾渾渾噩噩不曾清醒,五日五夜疾奔,連嘔帶吐,竟有些脫水。急的展鵬一下馬便抱起她往主將宿處趕。半道上正碰上祈峻迎面趕來,接過清瀾,一摸額頭滾燙,更是心急如焚,往包下的客棧急衝而去。
祈峻將清瀾放到軟榻上,展鵬便給她服下藥丸,一面命人打來水退燒,一面把脈。隨即刷刷開下藥方讓人去熬粥熬藥。
才忙完站起,卻被祈峻一把揪住衣襟,抬起頭來正撞上祈峻冒火的眼睛:「不是讓你去接她嗎?怎麼弄成這樣?」
展鵬苦笑解釋:「我們一路急行五天五夜,她身體弱些,自然受不住。」
「誰讓你帶她騎馬了?坐馬車過來不行?」祈峻一聽更是火大,抬手便是一拳。
展鵬伸手一擋,祈峻又變拳為掌,往他下頜劈去。展鵬一看他來勢洶洶下狠手,也冒了火:「不是你說緊急軍情嗎?小師妹一聽急得很,這是她自己出的主意,我和老耿勸著都不聽!」
二人一來一往竟打出了真火。
「她身體剛剛驅了寒毒不久,怎會受得住?你個沒長腦子的!」祈峻咬牙又是抬腿踢向他腰部。
「你自己又沒說可以坐馬車,還一開始就蒙騙我小師妹名姓,害我丟了大醜!小師妹心善,跟了你遲早會被你欺負,還不如讓我帶走她!」展鵬身體往下一貓,躲過一腿,隨即回劈過去。想起前事便咬牙切齒,狠狠埋汰祈峻。
祈峻被他一提醒,乍然想起他抱了自己女人五天五夜,眼睛瞬間一紅,發起狂來,也不再護住自己要害,拳腳並用登時發起狠來。
展鵬一時不防,小腹中了一拳,疼得齜牙咧嘴,暗道不好,這小子瘋了。平日裡雖經常打架,可不見他如此不管不顧過,呼嘯一聲虛晃一招便跑,大喝道:「我先走了,來日再說!」隨即翻牆出了客棧,轉身上了馬背飛奔離去。
祈峻收了手,笑罵了一聲。剛才滿心急怒憂心無處發洩,才洩了點火,小子就見機不妙滑溜跑了。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又再能碰上。
不由搖了搖頭,轉身往床榻而去。清水絞了巾帕替清瀾擦臉,見她睡夢中猶自顰眉,似乎十分不適,輕輕撫了撫她臉頰,低頭蜻蜓點水般一吻:「真是個傻丫頭。」
清瀾昏迷中只覺全身如火燒一般,一會兒又如墜冰窖,有人在自己身邊頻頻歎息,給自己餵了粥,一會兒又有苦苦的藥汁順著喉嚨往下滑。
清瀾忍不住嗚咽一聲,便聽有聲音溫柔附在自己耳邊:「怎麼哭了?」
昏昏沉沉,只覺身邊一沉,似是有人在身邊躺下,心裡不由一驚,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別慌,是我。我就合眼一會兒。」溫柔的男聲又開始撫慰自己。
清瀾想說什麼,用力喊著,可旁邊男人似乎什麼也沒聽到。只為自己蓋好了被子,緊緊裹起抱在自己懷中,「別急,前方無事,你好好睡一覺。」
不是,不是這樣的!清瀾夢到了戰火連天,夢到了大哥倒在血泊中,雪凝揮劍自刎,祖母、父親,繼母,還有趙府,都在火海中漸漸消失……
絕望中,清瀾覺得眼角一陣濕潤。男子幽幽長歎,溫暖柔軟覆住了自己乾澀的唇,一陣清涼甘甜沁入舌間,清瀾不由貪婪地吮吸,發出滿足的喟歎,嚶嚀中再次沉沉入眠。(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