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花和尚悚然一驚,祈峻和清瀾心下便有了幾分肯定。
「果然是你。」祈峻沉臉道。
法真一愣,笑了起來:「未想貧僧自以為已經逃出生天,臨了卻被你們抓到了。」臉上有些不解,「貧僧自問一路而來毫無破綻,只西秦死士或能跟蹤,也已小心布下了陷阱,自覺萬無一失。你們是怎麼發覺我身份,找到我的?」
侍衛不由看向清瀾。法真這才看見祈峻身後還背著一個人。
「怎麼可能?就這個女娃娃?」法真連聲怪叫。
清瀾臉一紅,實在氣不過,自己是個妙齡女子好不好,只不過坐在筐子裡看著小罷了。當下冷哼一聲:「你別一口一個『貧僧』了,真是污了出家人的清名。你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打著濟世救人的幌子,私底下勾引長公主,還通敵賣國,真是出家人之恥!」姑且詐他一詐,委實他出現在這裡奇怪得很。既然他跟長公主有一腿,那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法真瞠目結舌,待看清楚是一個極美的少女在罵他,竟色瞇瞇地上下打量起她來,朗笑道:「你說的不假,和尚一概認了。只小娘子所問,在下必無不答。」竟是色授魂與,著迷地往清瀾靠近,絲毫不顧刀架在脖子上壓出了一道血痕。
祈峻冷哼一聲,面色鐵青,一腳踢在法真傷處。他吃痛摔倒在地上,兀自嗯哼不已。
王榮上前補上一腳:「老實點!」心裡頭卻是樂滋滋的為主子動氣而高興,回去得主動告訴老王妃去。
法真嘔出了兩口血。用肘臂硬撐起身子,冷笑出聲:「爺爺我當年也是一條好漢,最不怕來硬的。你們想問什麼,只叫小娘子來問便是。如若強逼。哼哼……」竟反倒威脅起眾人來。
祈峻慢慢抽出劍來:「那我們試試看!」
清瀾一把按住他手,低聲附耳道:「放我下來,我自有辦法。」
祈峻略一遲疑。還是放下竹筐,將她從裡面扶了出來。
「你留下,讓他們先出去。」清瀾略揚下巴,指了指王榮等人。
法真一直瞇眼盯著清瀾看,嘖嘖道:「和尚法眼一看便知是個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怎麼小娘子似乎脫力了?要不將他也請出去,咱們二人才方便談心不是?」才說完卻「哎呦」一聲。被正要依命出去的王榮狠狠踩了一腳。
「你嘴巴放乾淨點兒!還有,不許再叫我小娘子。」清瀾聽他言語猥褻,強忍住噁心,吃力地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祈峻,笑容璀璨。「希望你待會兒還能這般稱意舒心才好。」
一盞茶工夫後,花和尚吃不住這發自骨頭裡的奇癢,終是有問有答,一一道出了實情。
祈峻和清瀾都暗驚於心。
事情遠遠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法真本是西秦皇室收養的孤兒,更是自小培養的暗探,只暗自不甘束縛。十年前,終於接了一個任務,偽裝北崢人在崇光寺出家受戒。
法真最是會偽裝,人又長得白淨俊俏。很快借用一系列戲法和暗樁的支持,在崇光寺以蓮生重塑法身之說,吸引了大批善男信女,自己也進入了北崢高層,得到了大量情報,在組織中的地位日益重要。
可法真性子跳脫。又最愛世間繁華。沒多久便忍不住勾搭上了幾個貴婦,雖是得到了不少訊息,卻令上層對他的貿然行事極為不滿,加大了對他的監視力度。
法真膽子極大,竟又招惹上了長公主。兩人勾搭在一起後,法真才發現惹上了一個麻煩。長公主竟是個有瘋病的,終日癡纏著自己,不管不顧,讓自己差點暴露被主持發現姦情。自知處境,卻不敢向組織報告。
可世上終沒有不透風的牆,上層很快知道了此事,正不知如何處置他。清瀾和祈峻恰好動手廣佈謠言,上層立刻決定殺死法真,一方面解決這個愛惹事的麻煩,另一方面挑起北崢兩派人馬的矛盾爭鬥,將利益最大化。
計劃周詳,法真卻意外從殺手手裡掙脫逃了出來,一路往北絕森林逃去,竟用自己昔日所學擺脫了死士的追殺,直到逃到這裡設下殺陣,一舉全滅死士。本以為終是逃出了生天,哪知會遭遇到清瀾一行人來尋藥,陰差陽錯,竟落入了他們手裡。
清瀾和祈峻對視一眼,問道:「長公主有瘋病一事,西秦是否知曉?」
法真老實的搖了搖頭。
二人同時暗暗吁了一口氣。若是西秦皇室知曉了,此事少不得會被他們利用,長公主一被挑唆,只怕屆時便會失去理智。北崢戰事恐怕會一觸即發。
只是,如今這法真應該怎麼處理?
法真似也知道自己並無好結果,忙道:「留下我性命大大有用。一則可以用來威脅長公主,她心中愛我,投鼠忌器,自不敢隨意動手,說不得還對你們言聽計從。再則,我對西秦死士和暗探組織瞭解頗深,甚至知道些深紮在北崢內部的暗樁。」說著咂咂嘴,「只要你們好酒好肉,再送上幾個美貌女子好好招待我,當然如這位小姐一般水嫩的自是更好,我自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想得明白,落到了西秦手裡他必死無疑,返回北崢反而還有命在。
清瀾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無恥之徒!不過他說的也有理,將他交給祈峻便是,便不由看向祈峻。
祈峻正也向自己看來,會意點頭。
法真見狀,連忙大叫:「和尚要跟著這位小姐,否則我決不會開口的。」開什麼玩笑,這男子一看便是手上沾過血的,要跟了他。還不每天甜酸苦辣地來一遍。
清瀾瞪了他一眼:「想活命,就沒有什麼可挑的。」一席話問下來,便知這假和尚是個愛惜性命的,嘴裡說的硬氣。只怕挨不過三鞭子。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營地,其他人見一個光頭和尚被五花大綁地回來,盡皆好奇。卻不敢多問,只佩服清瀾不知何時發現了線索。
眾人在深潭附近駐紮了一晚,白老第二日又將秋漪草的另外兩片葉子採下,搗成汁小心放入玉瓶中,這才心滿意足地與眾人一起離開。
此行收穫頗豐。
幾個隨行的侍衛和秋桂兩兄妹也從白老那裡得了不少指點,更多了幾瓶隨身保命的藥丸。清瀾寒毒已清,只需好好調養。祈峻則得了個大大有用的法真在手裡。唯有李子虞雖得了虎骨虎鞭泡的猴兒酒。既見獵心喜,又難掩心頭失落。
眾人一路上言笑晏晏,回去時竟比來時快了許多。清瀾有時趕不上眾人腳程,便乾脆坐在竹筐裡,由祈峻背著走。一回生二回熟。倒也不再不好意思。
只法真受了重傷,又跟著眾人趕路,大有些吃不消,時常哼哼唧唧的,可略一歇息,有了些精氣神,便又開始對著兩個女子嘴花花起來。
一開始還被吳大柱怒起時刮了幾個大嘴巴,後來打了幾次打累了,法真卻樂此不疲。眾人習慣了便充耳不聞起來。
等出了北絕森林,再過了小樹林後,已是半月後。
屈指一算,時間一晃,竟已過了一個多月,外面也是秋色茫茫。北絕森林卻還未大變,只樹葉微微見黃。
若是以前,清瀾會對著脫離自然常規的現象驚歎不已,可自從出魂一夢後,她見此卻了然一笑。
眾人在客棧取了車馬,重新梳洗一番,換上了華服,美餐一頓,好好歇息了一晚。這才緩緩上路。
法真原要被塞住嘴裝進馬車,他立刻表示會安安分分的,自己易容換裝,比之更安全些。祈峻一陣考慮後,便依了他,只給他服下了白老的獨門藥。
法真一番搗鼓打扮,很快由一個白俊和尚變成了一個黃臉麻子的瘦漢。清瀾不由嘖嘖稱奇,秋桂更是使勁扯了他一把假髮。法真竟「嗷嗷」叫痛起來:「女俠,快放手!我這可是連頭皮一起粘上的,您別扯了我的皮啊!」
見秋桂仍眨巴著眼睛,又打量起自己山羊鬍子來,忙一溜煙乖乖躲到後面馬車裡,寧願跟一身怪藥的白老坐在一起。
清瀾不由開懷笑出聲來,想不到莽撞的秋桂倒能治他。笑聲清脆輕靈,一直傳到了馬車外。
前方馬上的剛毅男子不由微微停駐,舒展了眉頭。
眾人車馬在入京後,清瀾和白老便與世子、祈峻等人各自辭別,往小院而去。
沁雪等人已收到消息,在院門外殷切等候,久別重逢,自是別有一番欣喜在心頭。
卻說祈峻回了王府,給自己父母請了安,便急著去安排法真之事。
王榮以拜望老王爺之名留了下來,卻往老王妃處行去。
「你說的都是真的?」老王妃已過四十,昔日芳華猶存,聞言驚喜問道。
王榮跪伏在地:「小的自小在王府長大,蒙您和老王爺厚愛,提做官身,心中一刻也未忘懷昔日您與王爺的感情。王爺雖不許小的再提賤身,但王爺的事情小的件件放在心頭。」
老王妃欣慰的歎口氣:「你能脫了奴籍,也是王爺愛惜你,自不必再提。這趙小姐當真如你說的這般才貌雙全?更重要的是,峻兒對她上了心?」
「那趙小姐手上戴的玉鐲,可是王爺親**代屬下準備的。這還不算,王爺後來更將自己隨身掛玉珮的舊絡子取下,讓小人轉托給趙小姐。雖小人沒親眼見著那玉珮,可王爺身上卻是不見多時了。……」添油加醋,連事實加揣測,又將二人一路上親密言行說了一通,直至說得老王妃眼睛發亮。
感慨半響,老王妃道:「峻兒婚事多坎坷。我不放心,得要親自看看那趙家小姐才行。」(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