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瀾欲言又止,這種白日遊魂之事說出來實在危言聳聽,別說別人不信,自己也是將信將疑。何況事情若一旦是真的,那眾人又會怎麼看待自己?
不免有些猶豫,低頭沉思。白老見狀,只道徒兒是累了,便招呼眾人在附近紮營休息。
眾人陸續離開,秋桂扶起小姐,正要往前走,抬頭卻見祈峻猶自立在樹旁,不由用手臂微微碰了一下小姐。這大半日來,她再遲鈍也看出了小姐對穎親王的些許不同。
清瀾一愣,順著秋桂的眼神看過去,見祈峻仍留在此處,看神情像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便吩咐秋桂回去為自己拿件厚衣來披上。
支開了秋桂,清瀾誠心感謝道:「此番多虧您及時出手,清瀾……」想到他救過自己多次,便有些語塞。
「可是想說你又欠了我一命?」祈峻眉一揚,笑起來竟顯得意外的陽光明朗,「遭遇黑虎時算是你我互救一命扯平了。即便如此,趙小姐似乎人情債越欠越多了?」
清瀾被問的臉紅,也有些不解,往日他可不是這般模樣,咬唇道:「清瀾與王爺的合作來日方長,以後總有機會還上的。」
祈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歎了一口氣:「你這樣的女子還真是難得一見。適才你我肌膚相接,你若不嫌棄祈某的名聲,祈某願意……」
才說道一半,卻被清瀾急急打斷:「適才清瀾昏迷時,似是恍惚間看到了不遠處一個隱蔽極好的山洞內,似有人在打鬥。或許正是我們一直在找尋的西秦死士。」話說的有些急,清瀾畢竟元氣大傷,竟一時有些眩暈。
祈峻一把扶住她,面色微沉,半響方道:「你記得那山洞所在?」語氣極輕。
清瀾知他未必相信,不過是給各自一個台階下。只是自己實在不願被人如此負責,抿了抿唇:「自然是記得的。有一光頭男子與三個黑衣人鬥得你死我活,自己也受了傷。不知此時離開了沒有?」
祈峻聞言有些驚詫,眼神幽深:「既是如此。那不如等你休息半天。恢復些氣力,再尋去便是。」
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嗎?清瀾不禁有些氣悶,這樣堅強的男人應該不會被自己的拒絕所傷吧?咬牙道:「事不遲疑,難得有了線索,還要任他逃了不成?我讓秋桂扶我去。」語氣不免直梆梆的,顯得很是倔強,心裡也難免起了一探魂夢真假之意。
聽著無人應聲。不由抬頭望去,卻見祈峻一臉笑意看著她:「你走得動?」
清瀾臉頓時一紅,自己此時似虛脫了一般,確實無半分力氣,只是心中實在不甘,也想證明給他看罷了。
不由一怔,何時開始在意他的想法了?
「你若堅持,我背你去便是。」祈峻瞥眼瞧見秋桂正拿著衣服緩緩而來。老遠見著二人猶在談話,便立在原地猶豫不決。這主僕二人倒是有趣,不禁睇向清瀾。展開了笑容。
難得見祈峻眼睛含笑,看向自己時更是深幽浸亮,清瀾不由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只愣愣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待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應下了什麼,頓時恨恨咬住了唇瓣,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祈峻方一離開,秋桂便快速跑近前來,見自己小姐臉紅通通的,心下更是確定了幾分。她不像沁雪一向思慮周全。卻是個直腸子,見狀只為小姐高興,笑瞇瞇為小姐披上了衣衫,扶她去營地休息。
等好不容易挪步到營地,清瀾覺得身體像散了架似的,又出了一身汗。氣喘吁吁地進了帳篷便躺下不能動了。
才躺了一會兒,便聽到帳篷前有人詢問:「還要去嗎?」自是祈峻。
清瀾悶哼了一聲,點點頭。想起他在帳篷外看不見,勉力提聲道:「自然要去。」卻實在坐不起身來。秋桂在外面忙著煮食,一時半會兒也未注意到這邊動靜。
簾子一掀,卻見祈峻一張俊臉竟帶著幾分寵溺縱容的笑意,不再問清瀾,只將她一把抱起出了帳篷。
眾人不由都看向他們。李子虞更是緊張地跑過來,警惕地瞪了祈峻一眼,關切問道:「是不是不舒服?你叫我便是,本世子也可以抱你出來啊?」
這話就說得太露骨了。眾人不由在三人之間上下打量,眼神裡多少帶了些許瞭然。
「世子,」清瀾輕咳了一聲,「我們有了西秦死士的些許線索,正要前去探查一番。」
「什麼時候發現的?我怎麼不知道?」李子虞狐疑地打量二人。
清瀾一時被問得有些尷尬,總不能說自己夢到的吧。
「世子若不怕凶險,自可與我們一同前去。」祈峻沉聲道。身旁已經召集了嚴達等四個侍衛,自己將一個結實的大竹筐裡墊上柔軟的皮毯子,示意清瀾坐進去。
清瀾不由雙頰瑩粉,他是怎麼想出這個主意的?坐在裡面自己簡直像個孩子似的。雖知道他是顧全自己名聲,好意避嫌,清瀾卻有些不自在起來,眼神猶豫,真要坐進去嗎?
李子虞也是瞠目結舌,嚷道:「不能綁個椅子嗎?」
「時間緊促。世子,你想好了沒有?」祈峻只管將清瀾抱進竹筐內,背起來試了試,「待會兒盡量低著頭,免得上面枝條垂下劃傷了臉。」
清瀾紅著臉輕點了一下頭。他能信任自己,願意一起去查探,已是極為不錯了,何況還替自己想得這般周到。隨身侍衛全都帶上,可見不是敷衍自己。
仔細回憶了一下,伸手指了一個方向。祈峻會意地頷首,逕自往東而去。
李子虞自然也要跟上,卻被白老一把抓住:「傻小子,過來幫老夫將虎骨虎鞭收拾了,這東西泡酒可是好東西啊。」
李子虞紅了眼睛:「您自己弄吧,本世子還有事。」
白老拍了他一下腦袋:「別跟了。你沒機會了。一路上老夫暗地裡可沒少幫著你,你也沒少往她跟前湊。你小子不爭氣又能怎麼著?」
見李子虞還是一副「你偏心」的眼神,歎道:「瀾丫頭心思微妙多思,不是你個傻小子能摸透的。便是祈峻……」說著搖了搖頭。
李子虞眼睛頓時一亮。坐到一旁撥弄樹枝,不再理會白老。
白老歎了一口氣。
營地裡一時間安靜下來,只除了秋桂以功夫低微被小姐留下而大為不滿,吳大柱在一旁低聲勸慰的聲音,便是蒸煮食物時松果燃燒劈啪作響之聲。
清瀾一路上被祈峻背著走,先是不適應,後來卻感覺搖搖晃晃地似在搖籃裡一般。不禁微微出神,自己小時候究竟有沒有被母親愛撫拍搖過?
「快到了沒有?」祈峻見後面久無動靜,出聲詢問。
清瀾一怔,重新辨認了一下方位,伸手一指:「要到了。再往這邊繞一下。」
繞過一片籐林,又往東一百步,再折向南十幾步,竟是到了一面峭壁前。
祈峻皺眉提醒:「前面沒路了。」身後的嚴達等人也一臉狐疑。
清瀾此時更是肯定了,與夢裡的情景一模一樣:「你只管往前,往左兩步去摸峭壁,拉開籐蔓。後面另有路。只是要小心些。到了後面,便能看見一個小山洞。我就是在那裡見到那幾人的。」
祈峻訝異的挑眉,只照著試探了一下,果見前面是空的。王榮嚴達在前面開路,眾人小心翼翼地摸了進去。
裡面果然別有洞天,侍衛不由都佩服的看向清瀾。
前面探路的嚴達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眾人跟著往前看去,只見繞過幾棵參天大樹,兩個黑衣人橫倒在樹下,應是中了機關,已氣絕多時。王榮上前檢視了一下屍體,眼含喜意,沖祈峻點了點頭。
眾人愈發謹慎,祈峻更是將竹筐緊緊繫在胸前,打了個死結。
前面果見一個小山洞,洞口很是隱蔽窄小,只容一人探入。外面遮掩的籐蔓上還留有斑斑血跡。
眾人神情都凝重起來。祈峻打了一個手勢,命嚴達先進去。嚴達用刀尖撥開籐蔓,一閃而入。
清瀾的心不由揪了起來,緊緊貼伏在祈峻背上,盡量避免成為其累贅。祈峻若有所覺,手伸到腦後拍了拍清瀾的頭,似是安撫。
清瀾心中某處不免微微觸動了一下,隨即緊張地透過他肩膀注視著前方。
裡面很快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驚呼,一陣乒乒乓乓的刀劍聲立時響起。
幾個侍衛很快衝了進去。祈峻背著清瀾,倒是心有顧忌。只一會兒,便聽的裡面王榮歡暢地叫嚷:「主子快進來,裡面沒事了。就一個受了重傷的花和尚。」
祈峻和清瀾同時鬆了一口氣。
待二人進到裡面,才覺此洞十分大,一個黑衣人倒伏在洞邊,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已是死絕了。嚴達等人立在深洞裡,將一個五花大綁的光頭男子推了出來。
清瀾見狀不由皺了皺眉,還真是個花和尚。洞裡四處留有酒肉味不說,這光頭男子黑衣裡透著一角女子的繡帕,偏偏頭上又點了六個戒疤,應是個有些資歷的高僧才是。
祈峻上下打量他一番,見他胸腹間隱露血跡,突然冷聲喝道:「你是法真!」(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